季仲想著,突然忍不住笑了一下,這輩分也真是有趣!


    周時生見他發笑,沉聲道:“你笑什麽?”


    “沒什麽。”


    季仲忍住笑意,卻見周時生緩緩坐下,身子後仰,靠在烏木椅上,一張小臉隱入暗處,以一種過分冷靜的語氣道:“南煙在南府不受寵,她長的很美,但並不聰明,她是不適合入宮的。”


    季仲聽了,忍不住替南煙辯解,“我聽說她在石鼓書院的功課甚好,位於前三。”


    周時生未回答,他想著今日南煙在長街上被一隻狗拿捏的情景突然輕嗤出聲,道:“她是適合讀書的那類人,但世人卻將她從書院趕了出來。”


    ……


    這一日長安城的八卦皆聚焦在南煙身上,隻這一切她並不知曉。


    她不想出門,便躺在床上看著此前孟養搬到她房間的那堆雜書,自從母親離開後,她便愛上了看母親曾看過的書籍。


    這些書內容雜亂卻異常豐富,倒比石鼓書院的那些正統書籍有趣的多。


    南煙看的入迷,時間很快過去,屋內變得昏暗,她起身點燃燭火,房門被景兒輕輕敲了敲,“大小姐,老爺來了。”


    父親?


    南煙一驚,隨即有些緊張,她捋了捋身上長裙的皺褶,拉開門迎了出去,“父親。”


    “嗯。”


    門外,南易居高臨下的看著附身行禮的南煙,今日之事他亦知曉,他雖放任徐氏欺辱南煙,但南煙被當眾從書院趕離還是折了他的麵子。


    此後,他得知石鼓書院考試結束,南煙的往日同門皆親自攜了禮品上門探望,這時,他才開始認真思量起南煙來。


    這個女兒並不受寵,他平日見不著她,待她印象不深,此時細看,方才發覺少女早已長成,風華不輸盛時的炳熙。


    他十分滿意,便道:“既是從石鼓書院離去,恢複了女兒身,便再不要隨意與那些少年接觸,莫要鬧出些閑言碎語惹人笑話。你今日這事本也未錯,隻是方式過於激烈,若是那狗真咬著了人,我怎好向那些人父母交代。”


    南煙很少見著父親,晃論如今這般麵對麵的聽他教導,一時,她隻覺得有些緊張,尷尬與不適。


    “對了,再不久你及笄,屆時可有什麽想要的禮物?”


    “沒有。”南煙答,“屆時父親無論送什麽,南煙都是喜歡的。”


    南易對南煙的乖巧很是滿意,囑咐她日後注意舉止,莫要與男子走的過近招惹閑言碎語便離去了。


    他走後,南煙抿唇一味的傻笑,孟養來尋她見著此景有些好笑的伸手在她麵上揮了揮,“唉,南煙你這笑什麽呢?”


    南煙挪開他的手,笑著道:“沒什麽,我出去一趟。”


    她方才得了南易的輕言好語,便又想去尋父親,再試探著問一下母親病逝的細節,同時與他說會體己話。


    “去哪啊?”


    “你別管了,我很快回的。”


    南煙步伐輕快的去了東苑,待得知南易在書房後,不用人帶路,自行朝那處走去,將走近,便聽見書房內傳來的爭吵聲。


    “老爺這是什麽意思?讓我再莫為難南煙,我怎麽為難她了,女子本便不能入書院,難道這還有錯。”


    “我不是說這個。”


    南易沉聲道:“我知曉你打的什麽主意,今日你問李管事可有何適齡的青年男子?是否想在南煙及笄後將南煙許給那人。”


    徐氏應下,“我不喜南煙,你是知曉的,雖說西苑偏僻終日見不得,但她依舊在府中,我心中便不舒服。”


    “你心中不舒服也不必替她尋了那年長毫無建樹不說,還要依靠府內管事過活的男子吧。”


    說到此處,南易亦有些發怒,“徐氏,她畢竟是我長女,難道你便想將她配給那般的男子?”


    徐氏咬唇,麵帶委屈。


    南易見此便放柔了聲音道:“她畢竟是我長女,若是低嫁,折辱的隻是南府的麵子。且你知曉此前因我辦事不利,大皇子不喜我,我得想辦法挽回。”


    “老爺的意思是將南煙許配給大皇子?”


    徐氏有些緊張,她一直盼著南安長成,想的是將南安嫁給大皇子,如今難道要便宜那南煙。


    “是皇上。”


    南易笑了一聲,道:“我想著將南煙送入宮中為妃,以她的相貌應當能順利得寵,屆時,她便是我放在宮中的眼睛,大皇子亦會再次重用我。”


    “那若是她得寵後記仇?”


    南易打斷她的話,“這便是我叫你來的原因,我知道南煙這孩子,重情義,你接下來莫在為難她,她是不會記恨你的,且你亦……”


    徐氏向來心高氣傲,知曉南易要說什麽,軟著聲音打斷他的話,撒嬌道:“老爺,我一個長輩,難道你要我低聲下氣與她交好,這我可做不到。”


    “沒說讓你去。”


    南易心中有了計較,道:“我見她很是喜歡南安這個妹妹,時常在側院等她,你日後不要攔著南安,讓她去西苑與南煙玩樂與之交好便可。不久後,待她入宮,你便也見不著她了。”


    接下來,南煙再未細聽,她轉身沉默的朝西苑走去,孟養見她去而複還,好奇的問道:“南煙,你這是去了何處,怎麽還不讓我陪著?”


    南煙搖頭,緊緊咬住牙關,她坐在軟塌上,雙手抱膝,良久方才輕聲問道:“孟養,你知道當今皇上嗎?”


    “知道啊。”


    孟養與她並肩而坐,想到什麽湊近了道:“你忘記前年住在府內的那個少年了,他是當今天子的第七個兒子,說來最是受寵了。”


    “唉,不過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了?”


    “沒什麽。”


    南煙歎氣,仰頭看著屋頂精致的房梁,不解道:“我此前還在石鼓書院,一心讀書,如今怎麽才離開,我便要嫁人了呢。”


    “嫁人?”


    孟養一驚,忐忑道:“南煙,你要嫁什麽人啊?那你嫁人了,還帶上我嗎?”


    “帶上你,我去哪都帶上你!”


    南煙信誓旦旦道,轉瞬,聲音有些發悶,“父親想在我及笄後將我送入皇宮。”


    入宮?


    若是南煙入宮帶上孟養,那麽……


    孟養低頭望著下腹,他聽說,皇宮中貼身伺候宮妃的都是太監。他有些緊張,小心翼翼的問道:“能不入宮嗎?”


    南煙在書院讀書時,他便在靜室看話本,看的多了便很是向往話本子中寫的那些愛情故事。


    他還想娶妻生子。


    南煙聞言沒回話,她隻是將下頜放在膝蓋上,安靜的發呆。


    第26章


    此後數日,因南易不喜南煙再與往日石鼓書院的同門結交,她便終日待在西苑,深居簡出,索性有孟養、景兒和小灰相伴,她也未察覺無聊。


    這日,她正同孟養壓著小灰給它洗澡,景兒來報,卻是二小姐南安在西苑外,說是來尋她的。


    南煙搖頭,孟養不解,問道:“照舊不見?”


    “不見。”


    景兒得命便去回了信,但話說的十分委婉,什麽日頭漸高,小姐身子不適不宜見客。


    隻她話音方落,西苑內便傳來南煙追逐小灰鬧出的動靜。


    景兒有些尷尬,回頭隻見南安一張小臉氣的通紅,一癟嘴高聲罵道:“若不是母親令我來尋她,我才不會來呢!”


    說完,她轉身疾步朝東苑走去,待回了自己廂房,將門重重闔上,隨即用力將手中的孔明鎖砸到地上。


    木製的孔明鎖受不住這力道,碎了開來,露出裏麵的小紙條。紙條上是南安昨夜寫的一行小字,‘你若是再不氣我,我便原諒你。’


    隻是這短箋南煙是無法看見的。


    南安看著碎裂的孔明鎖,一張帶著嬰兒肥的小臉突然呈現出一種恍然大悟的神色,她恨恨道:“那日我費了一個時辰才將孔明鎖解開,其實直接砸爛也能解開這孔明鎖的。”


    她喃喃說著,立即換上一副委屈的神色,轉身去尋了徐氏告狀。


    ……


    再有三日,南煙生辰。


    從清晨時分便有人攜了賀禮上門,卻被南易著人婉拒,連門都進不去,更遑論見著南煙。


    西苑


    劉伯在後廚守著廚子準備膳食,景兒一直在替南煙挑選衣裙,同時思索著今日的發髻樣式和應當搭配的首飾。


    孟養坐在窗前磕瓜子,南煙則在一旁安靜的看著炳熙留下的那堆雜書。


    景兒見著,有些不滿,上前道:“小姐,今日你及笄,你難道一點都不上心嗎?怎麽見你都沒個開心的模樣。”


    “我很開心啊。”


    南煙放下書,偏頭看著景兒認真道:“今日我生辰,所以景兒你可有為我準備禮物啊?”


    “小姐可是在說笑?我一個下人,準備什麽禮物啊?”


    南煙便聳了聳肩,輕輕歎氣一聲。


    孟養聽見了,放下手中的瓜子,湊近問道:“南煙,你想要生辰禮物啊?”


    南煙遲疑,“你沒準備是不是?”


    孟養頷首,他與南煙已是家人一般的關係,可沒想到還要準備禮物。


    “哦。”


    南煙應了一聲,隨即起身朝外走去。


    景兒見著便道:“小姐膳食已備好,你這是去哪?”


    “我去見父親。”


    南煙來的不巧,她到東苑時,南易與徐氏及一雙子女正在用膳,一家人熱熱鬧鬧。南安年幼,最是討喜,正拉著南易說一些府內的趣事,逗的南易一把將她抱在懷中大笑起來。


    眾人見著南煙,皆是麵色一變。


    南煙徑直走到南易身旁,不看他懷中的南安,隻低聲道:“父親,今日我生辰,西苑備好膳食,想請你與我一道用膳。”


    一旁的徐氏聽了,不喜道:“南煙,你親自來難道隻是請老爺一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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