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晃同癩子聽見屋外動靜忙打開門迎了上去,出門之際,他們為給南煙驚喜,體貼的將門闔上,擋住了南煙朝屋內探尋的視線。


    “老大,你可算回來了。”


    南煙抬了抬下頜,問道:“屋內有什麽,你們怎麽這麽神神秘秘。”


    癩子一個勁的傻笑,李晃則開始拿喬,他盯著南煙丟在地上的那堆東西,眼睛微亮,卻矜持道:“你先說那些是什麽,說了,我們才告訴你屋子裏的東西。”


    南煙未理會他的裝模作樣,徑直朝前走去,“這些是給你們和阿婆、狗蛋置辦的東西,拿去分吧。”


    “趙阿婆呢?”


    “趙阿婆如今不在,說是去鎮上買牛去了。”


    南煙眉間輕皺,趙阿婆年紀大了,但仍舊在勞作,即便南煙有錢了也是如此,似乎總是閑不下來。


    老是這樣,身體累著了,沒好處的。


    李晃見南煙徑直朝屋內走去,忙上前一步擋在她身前,“你都不問問這屋裏有什麽?”


    南煙順了他的意,問道:“這屋裏有什麽?”


    “馮希白!”李晃得意道:“馮希臣的親弟弟。”


    一時間,南煙並未反應過來。


    可轉瞬,眼前便閃過五年前在馮府被嚇的麵色慘白的少年。


    李晃見南煙停住腳步不動,心中愈發得意了,“他隨七殿下南下,途中被賊人埋伏與大部隊失散,被我和癩子撿了漏給捉了回來。”


    “當真?”


    “當真!”李晃信誓旦旦道:“我早打探清楚了,這人就是馮希白。”


    “我知道了。”


    南煙低聲道,她轉頭看見癩子正蹲在地上專心分揀她帶回來的包裹,於是囑咐李晃道:“你同癩子一道,將那些東西拿到後院去分了吧。”


    “還有狗蛋,你守著他將褲子穿好。”


    說完,她這才一步步踏上台階,來到關押周時生的那扇房門前,輕輕將門推開。


    房門打開,陽光斜射進屋,在灰白色的地麵上拉出一道斜長的光影,光影終端坐著一名著墨色雲杉的青年。


    青年麵目沉靜,正抬眸安靜的看著南煙。


    南煙沒在朝前走,她雙手抱胸,斜靠在斑駁的門框上安靜的看著周時生。


    兩人之間隔著幾米陽光,又像是隔著五年的歲月。


    南煙停留在十八歲,她不知世事變動,麵貌亦未有改變,這五年於她而言是空白的,像是微風之於山林,吹過了便也過了,什麽也沒留下。


    但於周時生而言,五年的時光,足夠將他打磨成另一番模樣。


    南煙不識如今的周時生,周時生卻是一眼便認出她來。


    “馮希白”


    南煙一個字一個字念著,她緩緩朝周時生走去,單膝著地,半蹲在他身前,伸手攥上他下頜。


    她將從外趕路歸來,身上是初夏的熱意,指腹亦帶溫熱。


    周時生眼瞼微垂,感受著身前女人逼近後的氣息。


    突然,他右臉頰酥癢,卻是南煙用指尖輕輕刮弄著。


    不知為何,周時生忽然想起五年前,他假作安仁坊大夫至西苑為她看病時,她將裙褲撩起時的情景。


    他深深吸了口氣,撇開臉去,眸色逐漸轉冷。


    南煙偏頭打量著周時生,他容貌俊秀,堪稱一絕,與馮希臣相似。


    她用指甲輕輕刮著他的右臉頰,輕聲道:“五年前,孟養不過是劃傷了你的臉便被你兄長殺了,如今你卻長的好好的。”


    她離的近,鼻息間的熱氣噴在周世生臉上,襯托的她指甲所過之處愈發癢了。


    周時生微微偏頭,躲開她指甲的刮弄,與她的目光對上。


    這人將他認作了馮希白,五年前她未認出他,如今亦然。


    南煙站起身來,石青色繡花的裙擺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搖晃,裙擺下,陽光忽明忽暗。她居高臨下的看著周時生,冷聲問道:“你可認識我?”


    周時生微仰著頭看她,良久,笑了一下,低聲道:“我一直記得你。”


    他聲音清冷,即使是笑也讓人察覺不出絲毫暖意。


    南煙聞言,心情卻是忽然好轉,這段時日,她打探到往日相識之人的生活軌跡,卻少有探聽到關於她的消息。


    有關她的信息在五年前截然中斷,便真像是這世上沒她這個人似的,可如今這往日與她有過一麵之緣的馮希白卻記得她。


    想到此處,她怪異的笑了一聲,盯著周時生,刻意壓著聲音道:“我是南煙,你兄長殺我弟弟,我是回來報仇的。”


    “你已經死了。”


    周時生盯著她,麵無表情道:“南家長女南煙,五年前死於落水後的傷寒。”


    南煙臉沉了下來,她蹲下身子,一把捏住周時生下頜,怒道:“誰說我死了,我活的好好的。”


    周時生微微垂眸,看著眼前南煙白皙纖細的手指,手肘微動。


    這繩子並不能真的將他束縛住,隻是……


    不知為何,周時生並未掙脫繩索,隻是低聲斥責道:“將手拿開。”


    南煙聞言收回手來,雙手抱胸,圍著他轉了好幾圈。


    馮家在長安城勢大,她既是要取馮希臣的命,那得想法將馮希臣引至盛和村。


    不!不能是盛和村,屆時若是深查,很容易將趙阿婆和李晃等人查出來,她不能連累這幾人。


    將事情想通後,南煙蹲下身子看著周時生。


    她拎起周時生被束縛在一處的雙手仔細看了看,低聲道:“你手長的挺好看的,這左手中指上有一顆黑痣,你兄長應是識的吧?”


    “你不知道男女有別嗎?”


    周時生輕聲道,未有理會南煙話中深意。


    南煙鬆開手,盯著周時生,“馮希白,我不會殺你,但要用你將馮希臣引來,還有不要同我說男女有別,你就算是同狗蛋一般光著屁股在我跟前晃,我也一眼不帶多看的。”


    在南煙的記憶中,馮希白是五年前在馮府後院,躲在假山石後被嚇的一臉慘白的白嫩少年。


    “狗蛋是誰?”


    周時生聽聞,卻是眉頭輕皺,竟似在認真問出這話。


    南煙微怔,這人怎麽神神叨叨的,到了此番地步,竟是絲毫不懼,還有興致打探起狗蛋來了。


    “狗蛋是我!”


    門外,一直偷聽的狗蛋踴躍舉手,他透過房門,露出半個頭看向周時生,嘴巴一張一合,道:“狗蛋就是我,夏天太熱,我不喜歡穿褲子。”


    他說的理直氣壯,南煙氣的直接撿起身旁一樣東西朝他扔去,狗蛋見勢便跑,跑開時,他一直藏在門後的半個身子露了出來,仍舊是白皙的圓滾屁股蛋。


    南煙第一次帶孩子便撞上頑劣不聽教的狗蛋,她近來身心俱疲,隻覺得全天下的小孩都是惡魔。但也正因著狗蛋的頑劣,她醒來後忙著恢複身子和教導狗蛋,到也不曾時常想起孟養來。


    此時見狗蛋依舊未穿褲子,南煙心中氣極,上前幾步,站在走廊上高聲喚道:“李晃。”


    李晃聞言從後院跑了出來,見南煙神色不對,立馬問道:“南煙,是出了什麽事?”


    “我讓你守著狗蛋讓他將褲子穿上,你看他,如今還光著屁股在外麵晃。”


    李晃‘哎呦’一聲,討饒道:“方才一直在分揀你帶回來的東西,太過興奮,一時將這事給忘了。”


    說著,他忙朝躲在水缸後偷看他們的狗蛋追去,一邊追,一邊罵罵咧咧,“知不知羞,大白天不穿褲子。”


    狗蛋見李晃追來,興奮的大叫,張開手朝後院跑去。


    南煙見狗蛋的光屁股在陽光下甚是白皙,愁的不行。


    趙阿婆太寵狗蛋,她接手狗蛋後,教導了近半年,一絲成效也無。她如今心願不大,就盼著狗蛋能無論春夏秋冬都將褲子給穿好了!


    這般想著,她回身朝屋內走去,隻在回身的瞬間卻被地上一東西給絆著,差點摔倒在地。


    她穩住身形垂眸看去,卻是一男式長靴?


    南煙神色詭異的抬頭,隻見她對麵,屋內的周時生靠著身後的木柱懶散坐著,他左腿微微曲起,右腿則懶散的伸著,順著那精壯的長腿看去,則是白色的長襪。


    方才南煙教訓狗蛋時順手扔的東西,正是他的長靴。


    第42章


    屋內


    周時生眉眼微沉,似乎不太高興,他看著南煙,良久方才嗬令道:“把鞋拿來。”


    他說這話時,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耐與一種毫不掩飾的高高在上,竟似並未將南煙方才那番威脅的話聽進去?


    南煙垂眸看了眼手中長靴,又去看屋內周時生那不經意間皺起的細小眉頭,直接將長靴朝身後扔了,沉聲道:“你被我虜來,難道還看不清如今局麵?”


    “哎呦!”


    身後傳來趙阿婆的痛呼聲,她捂著右眼,去看地上的長靴,道:“這誰的靴子啊,差點沒把老婆子我眼睛給砸瞎了。”


    她彎腰去撿地上的長靴,另一隻手腕則挎著一個菜籃,裏麵是新鮮的蔬菜和水果,顯然方從外歸來。


    南煙趁她彎腰的空檔忙跑進屋內,一把將門闔上,躬著屁股透過門縫朝外看去。


    趙阿婆聽著門扉急急闔上的聲音,手裏捏著長靴朝南煙與周時生所在的房間走去,喚道:“南煙,你這是做什麽呢?見我回來,不幫忙也就算了,還躲屋裏去。”


    趙阿婆這人,心善,愛念叨。


    南煙怕她若是發現他們將一名青年給綁了,怕是得氣出病來。


    李晃和癩子這兩人也是心大,直接將周時生綁進了家,都不知道另尋一個地方安置這人,反正這盛和村廢棄的房子多的是。


    她心裏將這兩人誹腹一通,回身警惕的看向周時生,輕聲威脅,讓他別出聲。


    周時生撇開眼,沒去看她,似乎……有些嫌棄?


    屋外,趙阿婆伸手推門,南煙死死抵著,這時李晃終是聽得聲音尋了出來,一見這情景,突然反應過來。


    趙阿婆若是知道他們綁架了一良家子弟不得將他們給罵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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