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因著怕遇見父親,父親若知曉她為此傷神必定會嚴厲斥責,於是轉身回了自己的湘院。


    不多時,俞宗衍同提著竹籃的席秀找了來。


    俞宗衍令席秀等在屋外,他先進屋去見俞宛清。


    俞夫人不知朝中局勢無法排解俞宛清心中失落,俞相自持男子為天,婦人居於閨閣亦不會告知俞宛清他的思量。


    而俞宗衍卻不若俞相般看輕女子,因此思量過後決定認真找俞宛清談一談。


    “宛兒,你可是喜歡七殿下?”


    俞宛清點頭,“喜歡。”


    話落,朝兄長撇嘴撒嬌道:“隻今日天子賜婚的聖旨已下,我喜歡又如何?”


    俞宗衍又問:“那你為何喜歡他,何時喜歡的?”


    俞宛清一時答不上來,俞宗衍輕輕笑了。


    俞宛清惱怒的瞪了兄長一眼,失落的將側臉靠在桌麵,不滿道:“兄長今夜找我是來取笑我的罷。”


    “不是,宛清,兄長是來開導你的。”


    門外的席秀聽得俞宗衍一本正經的說出這話,噗嗤一聲笑了。俞宛清聽得這聲響,眉頭一皺,斥道:“誰在外麵笑!”


    俞宗衍伸手安撫俞宛清,將父親與他的思量一一告之。


    算上如今的天子俞家已經侍奉過四位帝王,出過兩位丞相,且近年名聲極旺,俞家一心為主,但如今的天子多疑,獨權思想嚴重。


    十年前登基之初未防備有人作亂,在皇城直接統轄禁軍,收割兵權,設通判與知州相互牽製,消減地方權力。在朝堂,三年前設立參知政事,消減丞相權力。


    且如今天子身體康健,若等天子安心退位怎麽也得再需二十年。二十年足夠出現新的年輕人,因此天子實則未有傳位給任一個兒子的想法,而是效仿先帝傳位皇孫,為防有皇子如他當年般作亂,他不喜皇子勢力做大。


    古往今來,姻親一事最能促進兩股勢力合作,這也為天子不喜。


    觀年長的周承毅,他的側妃姬妾除去天子登基前替他擇選的名門望族。近十年來,納娶的皆是普通的良家女子,觀落勢的於廣善,此前也隻是一石玉店的公子,因家姐生下兒子得周承毅喜愛而得到重用,方才逐步高升。


    但也或是因著這人家中無根基,猛然升遷為高官,又至禹州,方才一時之間犯下錯事。


    第80章


    俞宛清聽完俞宗衍一番話,沉默良久,低聲問道:“兄長,照你這般說來,天子一直警惕我們俞家,那你和父親在朝可否被刻意打壓?”


    俞宛清雖嬌蠻淺薄,但一點就通。她未再就自己的婚事失落,反是憂心兄長及父親的仕途。


    俞宗衍麵色柔和,搖頭道:“刻意打壓倒無,隻是到底行事需謹慎些罷了。”


    他還有一事未說,那便是觀天子態度,他的官位應當不會升的太高,俞家出了兩位丞相,今朝俞家必定不可能再出一位。


    俞宛清握住兄長的手,她如今已想明白了,因此道:“兄長不必擔心我,我知道該如何做,亦不會再就此事叨擾家人。”


    俞宗衍見她眼瞼還掛著方才因周時生落下的淚珠,好笑的搖搖頭,令在屋外的席秀進屋送禮。


    一見著席秀,俞宛清立即拉下臉來,“你來做什麽?”


    她還是認為今日南煙主動相邀是在刻意打壓她,趁機炫耀。


    席秀朝俞宛清揖了一禮,道:“奴婢奉我家姑娘的命來送蓮子給俞小姐。”


    “我不要。”


    “放下罷。”


    俞宛清與俞宗衍同時出聲,席秀決定聽俞宗衍的。


    她將蓮子放下後,提醒二人,“若是暫時不吃可放在冰窖中保鮮,但盡快吃才是最好,這新鮮蓮子難得,外麵已買不到,若想吃得再等一年。”


    她這話是看著俞宗衍說的,因著送他的蓮子被他令人放入冰窖,她擔心這人忘掉便好意提醒。


    俞宛清輕聲哼了一下,道:“外麵買不得,那你這是從何處來的?”


    席秀脆生生答道:“我在相府的荷池中采來的,可費了許多功夫。”


    俞宛清知曉方才屋外那聲輕笑是席秀發出的,於是道:“那這本便是我家的,談何送與不送。”


    俞宗衍刮了下俞宛清的鼻頭,無奈道:“方才還說能克製自己情緒,如今卻又胡來。”


    “兄長。”


    俞宛清拉長了聲音撒嬌。


    席秀看這兄妹二人互動,心突然跳了一跳,隻覺得俞宗衍刮弄的似乎是自己的鼻頭,鼻頭有些癢,於是伸手摸了摸。


    她為了博存在感,道:“俞小姐說的是,因此我家小姐才會令我送來蓮子交給小姐和公子。”


    俞宗衍將周時生拜托俞相認南煙為義女的事情盡數告之,因著俞相是因為俞宛清與馮希白通信而致周時生南下遇刺,方才應下這事。俞宛清也不好多加責難南煙身邊的席秀,隻是輕漫道:“禮我也收了,你便先下去吧。”


    席秀告辭離去,又突然笑著回身,看著俞宗衍。


    “何事?”


    “公子此前說要借奴婢那些話本子看,那奴婢明日可否前來你院中拿取。”


    俞宗衍道:“我會令人送去你住處的,你自可放心。”


    席秀聞言有些失落,轉身後麵上又是一副高高興興的神色。


    她一路走,一路蹦蹦跳跳的刮著自己的鼻頭,一邊刮一邊笑,想著俞宗衍這人年紀也不大,但看俞宛清的神色不像兄長,倒似慈愛的父親。


    她想到這,又傻傻的笑了起來,覺得自己這想法可真是有趣。


    席秀少時父母早逝,待父親無甚印象,可不由的她便將俞宗衍的模樣套在了自己的父親身上。想著若家人還在,必定會待她極好,才不會讓她被無良的姑母賣入戲院。


    席秀走後,俞宗衍再無顧忌,聊起俞宛清的婚事。


    這事本應由父母做主,但他今夜聊的深了見俞宛清已經接受周時生求娶南煙一事,不由的提起了這茬。


    “宛清,實則我與父親皆不求你嫁給高門貴族,隻要那人一心一意待你好便是。你不嫁皇室,那麽成婚後有我與父親在背後替你撐腰,無人會欺辱你。”


    俞宛清搓著那冰冰涼涼的蓮子,道:“我知道啦,兄長,你放心吧,我可懂事了,不會作亂的。”


    俞宗衍搖頭,“你今夜回的這般晚,是馮希白陪同你罷,我看他人實則不錯。”


    “他?!”


    俞宛清像看失心瘋般看著俞宗衍,不滿道:“大哥,你想什麽呢?”


    俞宗衍待要再說,俞宛清提前打斷他,道:“大哥如今年長,如你這般的青年兒子都有了,如今急的可不是我,是你。”


    俞宗衍見她提及此事,隻歎他這妹妹實則是個不懂事的妙人。


    他搖搖頭,起身離去,俞宛清看了眼席秀帶來的蓮子,又看著俞宗衍的背影,開口將俞宗衍叫住。


    “大哥,你此前問我可喜歡周時生?又問我何時喜歡的。那我如今問你,你為何喜歡炳南煙,又是何時喜歡的?”


    夜幕深沉,廊簷下燈燭昏黃。


    俞宗衍負手於後,廣袖寬袍垂落,他未回身,隻是仰頭看著天邊的明月,輕聲道:“宛清錯了,兄長不喜歡南煙姑娘。”


    不喜歡嗎?


    俞宛清托腮沉思,良久,她突然搖了搖頭,是的,兄長喜歡的是另一個南煙姑娘,那時她還小,知道的不多。


    ……


    席秀回去後,提著燈籠再次進入冰窖,將自己那一份蓮子取出,打算當夜吃完。見取走自己那一份後還剩下一份,隻道這是南煙留給她自己的,於是得意的笑了笑。


    她有些貪吃,南煙則不然,屆時吃完自己的便去取南煙的吃。


    上到地麵後,席秀先去找了南煙,告之俞宛清與俞宗衍已經收下蓮子,然後照舊提醒道:“蓮子放不得,要盡快吃的。”


    南煙坐在圓桌前出神,懶懶的應了聲,不時拿剪刀剪去過長的燭芯。


    席秀覺得她今日或許被七殿下求娶的消息給嚇住了,於是貼心的再未打擾,給她留下自己的空間。


    翌日


    南煙見已下朝許久,朝官皆回了各家府邸,周時生卻遲遲不至。於是問一旁木訥沉默的李常洛,“昨日你令人傳消息入宮,殿下可曾回應何時相見。”


    李常洛搖頭,道:“不曾。”


    昨夜消息傳入乾西五所便不曾收到回應,據傳信的人說殿下似乎愣了愣,隨即臉色便沉了下來。


    李常洛不好細問南煙找他家殿下何事,隻道:“或許宮中有事耽擱也說不定,今日大殿下領軍南下,按理殿下應當會親自相送。”


    南煙還不知此事,於是著李常洛細細講來。周承毅此次南下,想必會磋磨好些時日,這般看長安城便隻得周時生一名皇子。


    大皇子請纓南下征戰,樹立戰功,他卻安穩待在長安城,三月後還要舉行大婚之禮。


    這也多虧了周時生多年來的病弱形象,且他入朝後為文官,不若周承毅那般張揚,即便是安穩坐於長安城也說的過去。


    李常洛講解道:“若隻是對付月氏與薛海其實倒不是太大的戰事,北燕真正的敵人是齊國,隻如今兩國的軍隊皆忙著掃清兩國相鄰的小國,兩國間的戰事一時也打不起來。”


    是打不起來,但也一定會開戰,隻是時間早晚罷了!


    周承毅此去,坐鎮軍中,穩定南方軍心,時刻防備齊國舉兵來犯,恐是需要在南方多待一些時日。


    席秀聽了在一旁插嘴,問道:“薛海不是說已經死了嗎?怎麽還活著。”


    薛海叛亂一事發生在三年前,那時南煙未醒,因此不知這人的事跡,聽席秀問起,便又多問了這人幾句。


    李常洛應道:“或是當日是替死鬼,真的薛海一直蟄伏在南方。”


    實則若不是有這薛海的存在,或許周承毅不會就勢南伐,畢竟皇室子嗣實在不多,都應當好好保護。


    席秀在一旁歎道:“這個薛海可真是命大。”


    命大?


    難道這世上之人都如同南煙這般好運?


    南煙搖搖頭,將目光落在一臉木訥的李常洛臉上,她一直記得周時生用過的□□,據說是出自李常洛之手。


    “李常洛。”


    南煙試探道:“你看薛海這人如何?他當年既能逃脫追捕遁死,如今公然起勢聯合外敵作亂,想是有把握?”


    李常洛搖頭,“薛海此人過於自大,今時不同往日,如今他已再無法如當年般。”


    “嗯,聽你這般說,你似乎見過他?”


    李常洛點頭,“當年在宮中,他時常入宮覲見大殿下,我雖為內侍、但也偶爾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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