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連海在屋子裏磨蹭了半天,見外頭動靜小了下來,這才探出了半邊腦袋,“媽,晚飯好了沒?我都餓了。”


    伏嬌哼了一聲,“你還好意思說餓?就你去年考試的那情況,我沒賞你一頓竹筍炒肉絲都好的了!”


    馬連海嘿嘿笑道,“這大老爺們的……大智若愚也有的嘛,媽你都是一個教師了,不能這樣看待小孩子,哪有以成績論人的呢,爸你說對不對?”


    馬啟明點頭,“對對對,老三你說的太對了!以成績論人確實不大好,但你這成績足以證明你腦子不怎麽靈光。”


    “而且老天也不怎麽愛疼你這個憨人。”馬連深適時插刀。


    “……”馬連海覺得他跟大哥到現在都沒有打起來,絕對是因為他身上有京都大學的光環在,是自己對學府的尊敬,絕不是打不過他大哥!


    而另一邊,在馬連深回去之後,伏城讓杜夢閑將爐子點好,又吩咐她把門窗關緊,然後拿出書本放在桌上,對杜夢閑說道,“杜同誌你就在這邊看著吧,有爐子也暖和一些,我給你的那些課本都挺簡單的,你自己看一遍,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問我。”


    杜夢閑點點頭,這麽一個光明正大能把自己識字過明路的機會她可不會放過,更何況這時候的課本跟她以前的九年義務教育可不一樣。入鄉隨俗,即便是文化也是一樣的。


    再者說,這時代各種口號那麽多,總得記熟了,還有領導人的思想尤其是語錄這些,要是有什麽露了馬腳的,說不定得被列為觀察對象,那以後就別想有安寧日子過了。


    看到杜夢嫻聽話的坐到了桌子另一邊,伏城微微抬頭,心下有些滿意。


    至少端正的學習態度還是挺令人讚賞的,他不怕思想愚昧的人,就怕對方連改變的機會都不給自己,那確實挺令人遺憾的。


    因著旁邊有人在,杜夢閑翻書的速度不敢過快,時不時的還指著一些生活中不太常見的字去問伏城。


    伏城倒也沒有被人打擾自己看書的不悅,反而很盡心的教了她,見時間差不多了,杜夢閑連忙說道,“伏同誌,我看時間也不早了,你要不要先去廚房那邊洗漱一下?”


    果然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原主沒嚐試過吃飽肚子的滋味兒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反正等她過來後,半饑半飽的,如今又混了幾天飽肚子之後,身體越加的不耐餓了,她現在急需進房間給自己塞一肚子的食物。


    伏城拿出小時候爺爺送給他的懷表看了下時間,然後說道,“時間確實是不早了,我也不給你留功課,這暫時都沒什麽必要,你每天也有很多事情要做。抽空可以來我屋裏看看書,家裏也沒那麽多要忙的,也別在屋裏自己偷看,會凍著的,等等我找到工作了,給家裏再添一個爐子。”


    杜夢閑拒絕道,“那怎麽成呢?怎麽能叫你破費給我添東西。”


    伏城搖頭,“也不算是給你添,至少在這個家裏買回來也不會浪費,隻是暫且借給你使用,不過眼下說這些還為時過早,等我拿到工資買回來再說。”


    “……”還真挺實誠,杜夢閑笑道,“那我等著你的好消息,有了工作了,心也能安定一些。”


    伏城點頭,其實以他手裏的積蓄也不至於買不到,但想到往後的生活,總不能這麽大手大腳的添置東西,還是等找到工作有進項再說。


    眼下想開了,他也做不到再朝親人們伸手要錢。


    “今天不用那麽麻煩了,我泡一泡腳就好。”


    杜夢閑點頭,把水給他端過來後就坐在旁邊拿著書等著,伏城有些不好意思,“你先回屋休息去吧,水明天早上再倒也成的。”


    杜夢閑出門的時候捂了捂心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暗道自己千萬不能被好雇主給迷惑了,這也隻是她運氣好,第一站就遇著好心人了,往後要是自己獨立出來了,指不定還有什麽職場規則等著自己呢,哪兒能處處都是以和為善的?


    回屋後,她照例先進了自己的空間巡視一番,讓人遺憾的是,不管是水稻還是小麥,她都沒有辦法把他們弄成成品,也不可能拿出來請別人幫忙弄出來,就連沒解鎖的加工設備她都看了一遍,壓根就沒有製作米麵的東西。


    也就是說,這些東西除非二次加工成其他產品或是賣給路邊攤的商鋪,自己壓根就不可能吃到空間產出所得到的米麵。


    想不到也不惦記,吃了兩塊蛋糕之後,她又把新解鎖的養雞場開放了一塊區域,喂了糧食後,洗了手出來躺在床上。


    大概是因為飲食跟上來的原因,杜夢閑這幾天晚上睡眠質量都特別好,一夜無夢到天亮,剛睜開眼就覺得渾身充滿了精力。


    因著屋裏存的水已經涼下來的原因,她心思一轉便到了空間,借著空間小溪裏的水洗了把臉,穿好衣裳出來後就聽到隔壁傳來了乒乒乓乓的動靜。


    看到伏城費勁的拿著鞋子往腳上穿,杜夢閑看了一眼半開的門,連忙走過去,“伏同誌怎麽起的這麽早?你應該等著我的,這門開了冷吧?等等,我給你穿鞋!”


    其實伏城倒也不是自尊心太強,他就是想著試一試自己動手,總不能幹等著別人伺候把自己給養廢了。


    這不,剛努力了半天把門打開,鞋子還沒穿好,小丫頭嘴就巴拉巴拉不停的說了開來,他笑了笑,“也沒什麽,我就是想試試,今天是去醫院檢查的日子,醫生也跟我說過,如果有可能盡量自己動一動,以便於接下來的康複。”


    杜夢閑回道,“那不挺好的,反正我瞅著你雙腿偶爾還能動一動,也不是沒有知覺的,應該不是什麽大事兒,等恢複好了,以你的年紀還能繼續去上大學呢。”


    她到時候也要重新給自己找一個出路了。


    聽到上大學三個字,伏城神色暗了下來,“應該不可以了,我媽……我媽她在我出事以後就給我退學了,聽表哥說連學籍都給注銷掉了。”


    杜夢賢錯愕,“抱、抱歉……”一大早的提起別人的傷心事,這絕對不是一個好的開頭。


    伏城搖頭,看向她說道,“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我打小就明白我媽不怎麽喜歡我,小時候還在想為什麽我不招人喜歡,所以我就一直努力學習,想活的耀眼一點,至少得到一點關注也好。”


    “我爸這個人呢……一切以我媽為主,我媽說什麽就是什麽,連帶著我爸對我也不怎麽關注。特別是二弟出生以後,他們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二弟的身上,但這時候我已經長大了,也不必要跟一個奶娃娃去吃醋。”


    杜夢閑小心的吭聲,“長大了也挺好的。”


    伏城笑了笑,“是啊,長大了也挺好的,所以我因為踩著樓梯道結冰的水滑下來也隻是摔傷了腿,這要是換了二弟,說不定連小命都給摔沒了。”


    所以當初他在摔下樓梯痛哭的時候,看到他媽抱著二弟一臉後怕的表情時心都涼了。


    當時她怎麽說來著?


    哦,她這樣說的,“還好還好,還好摔的是你大哥不是你,這要摔的是你,你讓媽可怎麽活得下去啊!”


    就因為這個,讓他放棄了求生的欲望,自暴自棄的任由自己墮落下去。


    杜夢閑沒想到伏城連這個話題都願意跟自己說,一時臉上不知道擺什麽表情,知心大姐姐的話人設不符合,同情吧,感覺同情好像是對他的一種侮辱。


    也隻能板著一張小臉說道,“吃紅棗粥怎麽樣?小時候我就特別想吃紅棗粥,我家裏院子裏有一棵大棗樹,可每當棗子快要熟的時候,奶奶總是拿著一根小柳條站在院子裏,誰都不讓靠近。長這麽大,我別說是紅棗了,連青棗都沒吃過……還是堂弟把棗子吃幹淨吐出的核後被我偷偷摸摸的踩在腳底下,趁著沒人的時候拿出來用水洗幹淨在嘴裏含了好久,現在還能記得那個甜滋滋的味道呢!”


    也不知道聽誰說過,如果是安慰人或者是讓別人心情好的話,隻能說一件比他更慘的事兒。


    她記憶裏扒不出比這更慘的事兒,不過這棗核事件原主記憶中確實是有的,那可能是原主這輩子僅有的記憶當中唯一出彩的地方。


    雖然行為有些人聽起來可能惡心了點,但對於一個從小都不受重視的女孩來說,即便是一個小小的棗核,那也是她珍貴的記憶。


    她心想著,這下子伏城有了對比總該好受了一點吧?


    沒想到一抬頭,就看到對麵少年眼裏亮閃閃的,淚珠子欲落不落的掛在睫毛上,有了一種奶香奶香的味道。


    杜夢閑一驚,“伏同誌,你咋啦?”


    伏城咳嗽了一聲,“沒什麽,想吃紅棗粥你就做吧,我記得二姑還送了些蓮子什麽的,你可以換著做,紅豆粥、蓮子粥、綠豆粥,都能做甜的,想吃你就做。”


    大約是從來都沒體會過母愛的感覺,當時事發後他也隻是有那麽一瞬間的想不開,可眼下他自己都敞開心懷能說出來了,就意味著他不是那麽的在意。


    但沒想到眼前這小姑娘可比他慘多了,他爸媽就算對他再不重視,可也不會連棗子都不給他吃,物質條件上至少沒有被虧待過。


    又想到杜夢閑能到自己這兒來,還是因為二姑一時想岔了打算替他買個媳婦,想到她家裏人就這麽收下彩禮,任由親閨女跟著二姑這個陌生人來到了別的城市,伏城心裏不免有些軟。


    “你抽空再去街上轉轉,供銷社那邊我記得也有水果硬糖賣。”又怕小姑娘多想,“反正我也挺喜歡吃甜食的。”


    如果杜夢閑再大兩歲或者外貌上匹配年齡的話,他或許不好意思這麽說,但眼下聽著杜夢閑的淒慘遭遇,不隻是物質條件上,就連精神上都被扣了,雙重打擊之下,伏城覺得自己突然有了一種老父親養閨女的心思。


    這要是他的閨女,他肯定舍不得這麽虧待她,一定把她養的好好兒的!


    見他還有心思同情自己,甚至願意拿自己當小孩子哄,杜賢閑鬆了一口氣。在她這兒情況就掉了過來,至少伏城比她上輩子還小了五歲,換成她來看孩子差不多。


    便幫他拾掇好後端來了溫水,之後手腳麻利的熬了一鍋紅豆粥,又切了兩個鹹鴨蛋,炒了一盤花生米。


    伏城看她臉色如常的去做早飯,心裏鬆了一口氣,生怕因為自己早上突然緬懷了一下過去智商不在線的自己,而叫人家女同誌想起了傷心往事。


    喝粥的時候,杜夢閑說道:“我今天還是照常上午去撿柴火,順便看一下有沒有新鮮的東西,對了,要我去二姑那邊嗎?昨天我也問了二姑學校在哪裏,有什麽話要捎帶的,我正好也可以順路過去。”


    伏城思索了一會兒,盡管他沒當家,但對於自己家裏有什麽東西還是有數的,“家裏的菜倒也不缺,但每天要是能買到新鮮的當然更好。二姑那邊就不用去了,有消息的話他們會跟我說,你自己在外頭也注意一點,要是像昨天那樣人數太多就不必要買了,缺點吃的也沒啥。”


    最重要的是他記得對麵的人昨天捧著自己頭發快要哭的模樣,那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生怕今天她出去一趟回來就成了個半禿。


    杜夢閑點頭,“嗯,我會注意的,而且那些大爺大娘自己挎著籃子過來的菜蔬也不貴,都是自家地裏發的,咱們能吃個新鮮,人家也能手裏留點活錢,隻要腿腳麻利點不被抓到,應該也沒什麽事兒。”


    伏城立刻抓住重點,“還有人抓你們?”


    杜夢閑搖頭,“其實也不算是抓,就是看到私底下做買賣的會驅趕,或者直接沒收東西,但主要目標還是那些過來賣東西的人,像咱們這些去買的,嚇唬兩句也就完事兒,不承認的話也牽扯不到咱身上來。”


    伏城有些嚴肅,“不管什麽時候還是自己最要緊,咱們家裏的白菜土豆也能吃好一些日子,你自己眼睛多看一點觀察,要真是形勢不大好就當不知道,也別多管閑事,你還小,也別覺得冷眼旁觀不大好,以後你會明白的。”


    杜夢閑點頭,她又不傻,還不至於為了吃口菜把自己給搭進去。


    “那你早去早回。”


    這邊杜夢閑前腳剛出門,後腳馬連深就揣著一個驚天大秘密一頭撞進了院門。


    看著他慌慌張張的模樣,伏城眉頭皺了起來,“怎麽不小心點,摔著了怎麽辦?”


    “表、表弟!”馬連深急急的喘了口氣,“我總算知道舅媽為啥不喜歡你了,她不是你媽!”


    伏城心裏一動,朝著馬連深招招手,“進屋來說。”


    馬連深看著他淡定的模樣,好奇道,“你就沒什麽想問的?”


    “沒什麽想問的,你這不是準備跟我說了嗎?”伏城神色淡淡的,“但是這個可能性我早就考慮過,這世上也沒誰家親媽對自己親兒子會這樣的,自誇的話,尤其還是我這種一看就很有前途會讀書的兒子。”


    當然了,他這個很有前途會讀書的兒子眼下摔斷了腿,還不能再讀書,被放棄似乎也理所當然。


    馬連深被他一噎,“你沒事吧?”


    “沒事,你繼續說吧。”伏城搖頭。


    馬連深清清嗓子,覺得表弟不像是那麽脆弱的人,那麽大的打擊就過來了,眼下告訴他真相也能叫他更好的防備舅媽,省得以後啥都不知道,還得被舅媽蒙在鼓裏頭不當人看。


    “你知道的,舅舅這個人……”想到自己親舅舅,就算不在背後說小話,馬連深也有些牙疼。


    “舅舅自小就沒怎麽吃過苦,我聽我媽說,雖然外婆對女兒也很好,但在女兒和兒子之間,心底自然更偏向兒子。就算那時候家裏條件不錯,但最好的東西總歸都是兒子的,所以舅舅被養成了一副大少爺的脾氣,而且還有情飲水暖。當年舅舅跟前舅媽也是感情很好的,可在舅媽懷孕的時候,他……”


    “他覺得女人懷孕了就不像當姑娘時候那樣的清純動人又纖塵不染,所以就……又邂逅了他的真愛,當時前舅媽眼裏容不下沙子,打算直接跟舅舅離婚,可又發現肚子裏有了你。所以外公跟外婆就求著前舅媽留下,當年的事我媽說她也不怎麽清楚,外婆不可能樣樣都跟她說清楚……總歸就是前舅媽走了,外婆他們給了前舅媽一大筆賠償,等你出生後又把你送回來,然後你回來就有了一個現成的媽。”


    他把自己媽說的那些一字不落的複述了出來,“在離婚以後,舅舅就火速的在一個月內跟現在的這個舅媽組成了家庭,當初這個舅媽能進門也是因為前舅媽死活不願意當伏家的兒媳婦,而且那位她身體不怎麽樣,好多大夫都說過她不能生孩子,自然外婆他們覺得能把你當親生兒子看……後來外公外婆不在了,你越長越像前舅媽,所以那位對你也就淡了下來,再加上她後頭自己也懷了孩子……”


    “所以呢?”伏城臉上沒什麽表情,“那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會摔倒?”


    馬連深瞪大了眼睛,“你是說……”


    “領導人說過沒有證據就沒有發言權,不過我出事的前一天晚上,看到她在樓道裏潑了一盆水,我還提醒了要是有人上下樓不方便,容易摔跤。結果早上五點多天還沒亮的時候,她就把我叫起來說她胃不舒服,讓我去醫院給她買藥,我當時心裏一急也沒注意,一腳就這麽踩下去了。”


    他直接用她來代替,連母親都不想稱呼。


    其實伏城雖然有懷疑過自己不是那位親生的孩子,但到底也從來沒人跟他表現出這麽個意向,自然沒有真的將懷疑肯定到底。


    眼下聽到表哥這麽說,他隻是心裏更冷了而已,倒沒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也就是說這個結果在他能承受的範圍內,要不然他真的找不出來什麽理由,讓一個親生母親有什麽深仇大恨能這麽對自己的孩子。


    即便沒什麽證據,即便不能真的說是她害了自己,可伏城一點都不認為那是她無意中的表現。


    “什、什麽?”馬連深驚呆了,在他眼裏,這後媽不喜歡原配的孩子是正常的,天底下也沒幾個女人能做到這一點,但聽表弟這麽說……


    “你是說舅媽她是故意的?”


    伏城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現在也不在京都了,就算不是故意的又怎麽樣?依照我爸的性子,他還能承認?”


    “所以啊……”他歎了口氣,把手放在馬連深的肩膀上,“表哥,我可是不僅沒了媽,我連爸都沒了。”


    馬連深看他搖頭歎氣故作老成的模樣,有些想發笑,但心裏卻酸溜溜的,“我以為你會破口大罵,要不就埋怨一頓,你怎麽就這麽的……淡然。”


    發泄出來也比悶在自己心裏要好啊。


    “那是因為我從小到大就跟父母不怎麽親密,眼下也頂多知道了不親密的緣由,再多的抱怨在過去的十幾年裏也都抱怨完了。”伏城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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