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這還上綱上線了。


    “你說的對,我會努力改正自己的缺點。”杜夢閑正色道,然後從包裹裏掏出軍用水壺,咕咚咕咚的給自己灌了兩大口水,“那同誌你先跟咱們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兄弟姐妹多交流交流,我先歇一會兒,為接下來咱們的新征程保持體力!”


    見對麵這位長得瘦小的女同誌接納了自己的建議,又非常誠懇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並且保證往後會改,麻花辮這才滿意的點點頭,然後掉頭跟其他人熱切的討論了起來,期待著往後的新生活。.


    其實杜夢閑也不是真的困,隻是想避免被人絮絮叨叨的,便假裝睡著,閉著眼睛靠在伏城的肩膀上。


    誰知靠著靠著就真的睡了過去,再次睜開眼的時候,耳邊依舊是火車哐當哐當的聲音,隻是夜深露重的,寒意更深了些。


    這個點火車上幾乎沒多少人說話的聲音,大多數都睡了過去,看了一圈後,杜夢閑又喝口水潤潤嗓子,緊接著給伏城脖子下麵墊了一個自己做的小靠枕。


    兩人頭挨著頭,打了個哈欠又睡了過去。


    等天亮的時候,火車上的人才陸陸續續的醒了過來,昨天那個麻花辮見杜夢閑睜開眼睛之後,非常熱情的遞過來一杯熱水,“同誌給,這是我剛才去打的熱水,你剛醒,喝點暖暖身子吧!”


    “謝謝,謝謝!”杜夢閑有些受寵若驚,沒想到大早上剛睜開眼的待遇可比昨天好多了。


    “你們休息的咋樣?對了伏城,來的時候我問清楚了,咱們去的好像不是同一個村子。”打從他們上火車以後,對麵上車就打呼嚕,一直到現在才醒的板寸青年依舊有些睡眼朦朧的。


    那青年跟伏城的經曆有些相似,卻也不是那麽相似。


    對方是伏嬌鄰居家的兒子,名叫郭新露,今年十九歲,剛考上大學。


    不過這位郭同誌雖然也是家有繼母,但他跟繼母處的跟親的一樣,且見不得別人說他後媽的不好。


    結果現在被繼母給忽悠瘸了,以為家裏情況不好,又覺得自己也是一個大學生了,不為國家效力實在說不過去,當下便熱血昂揚的把自己名字報到了街道辦那裏,然後現在就是這麽個待遇。


    郭家繼母心眼壞是壞,但在明麵上做的還不錯,至少知道給他把錢跟票帶的足足的,就連幹糧也備了不老少。


    要不是伏嬌跟郭家當了二十多年鄰居,深知郭家繼母的為人,恐怕還真以為對方是一個一心為繼子好的後媽。


    誰叫他是露水的露呢,這人就是個馬大哈,從小聽著後媽的話,認為露水的露寫的太麻煩,一直寫的是道路的路,所以回回都認為自己跟弟弟擁有同一個路很親切,表示兄弟倆這樣感情更好。


    眼下他被忽悠來當知青,而他那個親弟弟帶著道路的路順溜溜的上大學。


    就這樣,他還覺得自己這樣做沒有錯,弟弟不聰明,弟弟笨,自己把大學名額讓給弟弟很好,這樣弟弟將來也有一個更好的未來,反正他自己還可以再考……


    這到底是別人家的事,杜夢閑還記得當初自己聽了這位露水大兄弟的遭遇後驚得目瞪口呆的樣子,不過這事兒旁人還真沒辦法說。


    世界上也沒那麽多傻子,更何況這事兒但凡親近的人家,誰會說出來去得罪人?


    再說了,人家錄取通知書上的路就是道路的路,人家也沒認錯人,你能咋辦?


    誰讓你自己考試的卷子上寫的就是道路的路?


    伏城點點頭,“那也沒關係,咱們離的也不算太遠。”有認識的人當然有好處,遇到事兒了也能有人商量著說兩句話。


    人畢竟是群居動物,不可能太獨。


    “嘿嘿,你說的也是,反正離的又不遠,大家都是同一個地方遠離家鄉的,以後互幫互助日子也不算錯。”郭新露摸了摸腦門兒,然後又看向杜夢閑,“這就是嫂子吧?伏城大我兩歲,我就稱呼同誌你為嫂子了,我這個人打小就愛睡,昨天也沒來得及打招呼,嫂子別見怪。”


    伏城挺直了腰,“沒事的,大家都是熟人,不會在乎這些小事的。”然後對杜夢閑擠擠眼睛,又鄭重的說道,“這是我二姑家的鄰居,郭家的大兒子,叫郭新露,跟咱們的目的地在一個方向。”


    杜夢閑抬頭朝他笑了笑,“郭新露同誌你好,我叫杜夢閑,直接叫我名字也成。”


    “哎哎,你好你好。”郭新露咧了咧嘴,“我也覺得叫名字沒有距離感。”


    “對了,我是在b縣的大東村,你們分到哪裏去了?”


    杜夢閑想了一下,“我記得好像也是b縣的,南……南匯村?”


    “喲,那是在一塊兒!”郭新露一拍手,“同一個縣的,也不遠!”


    能考上大學就說明郭新露的智商沒問題,至少在學習上沒什麽大問題,但人情往來方麵……或者說是人心方麵,就有些一言難盡了,但這一點並不是外人需要考慮的事情。


    “那可真是太巧了!”對麵的麻花辮打從郭新露開始說話的時候就沒吭聲,這下子終於找到自己能接的話茬,“你們好,我叫梁東雲,目的地也是b縣,不過我在北河村。”


    郭新露一聽興致更高了,“那可真是太巧了,咱們坐在一塊兒,竟然都是往b縣去的!b縣那邊我知道,就咱們幾個村子圍著的那座山頭,總共有四個合並起來的大村子,還有一個是西海村,這要是再來一個西海村的,那可就是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齊活兒了!”


    杜夢閑挑挑眉,那還真是挺巧的,這一列火車上都是往同一個省去的知青,至少是同一個線路上的,能遇到可能分到一起的,她覺得有這種可能性,但沒想到他們幾個坐在一塊兒的竟然都是同一個山頭的,這緣分不可謂不奇妙。


    郭新露的確是能睡,但他不睡的時候也是一個話嘮,“來之前我媽也給我打聽過,說是b縣那邊雖然冷了點,氣候不咋好,但條件還行。隻要肯下苦力幹活,就不愁吃不飽肚子……我還聽說北河村那邊靠著一條大河,每年村子裏都會組織村民們下河撈魚,然後挨家挨戶的分,那可有不老少的魚肉!”


    聽他這麽一說,杜夢閑腦子裏立刻浮現出了鮮美的魚湯,味蕾不自覺的勾著她,過來這麽久她還的確沒有吃過魚肉,自然也饞得慌。


    梁東雲驚訝道,“真的嗎?那邊真的靠大河?靠河的確是能吃到魚,不過我家沒有那邊的親戚,不太了解情況。那照你這樣說,西海村是不是就靠近海?”


    郭新露搖頭,“那地方可沒有海,為啥叫西海村我也不明白。”


    倆人熱火朝天的討論著西海村沒有海為啥會取這麽個名字,杜夢閑也撐著下巴興致勃勃的聽著,隻要不把她摻和到話題裏去,她樂得別人多聊天讓她多聽幾耳朵,從而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火車繼續慢悠悠的向前行駛著,伏城從車窗往外望,發現已到了有人煙的地方,估摸著差不多也快進站。


    又偷偷摸摸的掏出懷表看了一下,沒急著拿幹糧,打算出去找個地方吃一頓熱乎的。


    果然,也就過了半個多鍾頭的功夫,火車在b縣停靠了下來。


    火車還沒進站的時候,就有不少人擠擠挨挨的站了起來,各自把自己的東西護在腳邊,或者抱在懷裏,推推搡搡的。


    杜夢閑坐在最裏頭沒動彈,打算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再站起來,眼下他們一個瘦小一個瘸腿的,強行擠出去的後果就是被人擠得癱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


    饒是這樣,在車廂裏不那麽擁擠的時候,倆人下了車還是被擠得一個踉蹌。


    無他,實在是站台人太多。


    “東西給我多拿著一點,你扶著我的手,咱們慢慢的往外挪,貼著牆走!”火車站的聲音很大,即便兩人靠得很近,可說話不得不加大音量。


    杜夢閑重重的呼了一口氣,“把那個包裹背在我身上!”


    伏城沒有聽她的,把包裹往自己後背一背,脖子上又掛了幾個網袋,就連兩條胳膊也帶了不少東西,“東西我背著,我力氣比你大,你扶著我慢慢走,掛在你身上了東西重,你又扶不了我,兩個人估計倒的更快。”


    看著別人大包小包的往外擠,伏城心裏悶得難受,低頭看了一眼兩條腿,覺得這也太礙事了,忒得拖累人。


    杜夢閑也沒跟他來回推,點點頭,喘著粗氣往外擠。


    那麽長時間的火車坐下來,腰都有點直不起來,走路的時候還微微前傾,形象這種東西更是一丁點兒都不剩。


    倆人一邊往外擠,一邊時不時的打聽著報道處在哪裏,好容易擠出人群,就看到不遠處的大樓下擺了幾張桌子,上麵豎了一個個牌子,整得跟失物招領處差不多,放在他們這兒那簡直就是知青認領處。


    也虧得這時候沒有那麽多禍害眼睛的東西,杜夢閑眼神利落的緊,視線轉了一圈後伸手指著最南邊的一個方向,“大鬆山在那邊!”


    他們的目的地就在大鬆山下,火車上談論的那幾個村子也都圍著大鬆山而居。


    伏城點點頭,騰出手來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看到杜夢閑在大冬天的汗順著眉毛往下滴,想順手替她把汗給抹了,又想到什麽似的,從懷裏掏出一塊帕子,“擦擦汗,別迷著眼睛。”


    杜夢閑也不跟他見外,順手接過把臉上抹幹淨,帕子就往自己兜裏一揣。


    雖然報道處在視線可及範圍內,但他們倆人大包小包的,過去還得費老大的勁兒,一鼓作氣的趕緊把手續辦好才是要緊。


    “同誌你好,我們是南匯村的知青,過來辦一下報到手續!”伏城到了後,直接把身上的包裹往地上一扔,先把杜夢賢按在包裹上歇會兒,自己杵著拐杖走到了桌子旁。


    負責接待知青的人正坐著喝茶,猛不丁的一對拐杖先進入了視線,唬得他一口茶水險些噴出來。


    看了兩人的證明後,負責人用一種非常敬佩的眼神看向伏城,“小夥子不錯!”


    沒想到啊,這位伏同誌簡直就是身殘誌堅的典範,腿都這樣了,還不忘為國家建設出一份力!


    “應該的應該的。”伏城麵色平靜的回道,“這是我們每個人的責任。”


    負責人眼下對伏城的印象非常好,又看了眼他跟杜夢閑的婚姻證明,一個十九,一個二十一,也沒什麽不對的地方。


    又因為被伏城的精神所感動,特地搬了把椅子給他坐下,這種情況也沒人說他什麽不是,“對了,咱們現在在縣城裏,如果沒什麽要緊的事的話就坐在這兒等著。b縣這次來的知青不少,大鬆山那一塊兒更是多,就連其他山頭的也有跟大鬆山同路的,待會兒一塊走,等到了岔路口才會分開。”


    杜夢閑看了看日頭,這會兒太陽上來了身體倒是暖和了些,又朝負責人要了些熱水,遞了個水煮蛋過去,之後跟伏城倆人靠著先填填肚子,本來打算吃點熱乎的計劃這下也泡湯了。


    一切都得等安頓下來再說,要不然人生地不熟的恐怕會給別人添麻煩。


    他們是兩個人一起行動還好說,東西再多也能挪騰的出來,但郭新露和梁東雲都是獨自一人,東西也不少,同樣是鋪蓋卷都得背著,擠下車的一瞬間就被人流分散了。


    這下找到了目的地,很快就東西一扔坐在了旁邊。


    郭新露急急的喘了幾口大氣,“車站的人可真多啊,你們東西都齊全吧?”


    其餘人都點頭,梁東雲又朝其他方向看了看,“不知道咱們什麽時候才能走……”


    杜夢閑說道,“估摸著要等一會兒,總不能來幾個人走幾個人,想是要等人齊全了一起走。從這邊走到大鬆山肯定得到天黑,人多一點也安全一些。”


    “說的也是。”梁冬雲打起精神,又說道,“可惜咱們不在一個村子裏,這一路上我也跟其他人聊了聊,倒是沒再遇到同一個村子或是同一個方向的,咱們要是在一塊兒相互熟識一些,也能更好的融入到當地的生活當中。”


    “反正也不遠。”杜夢閑安慰道。


    幾人是八.九點鍾下的火車,又等到下午兩點多鍾才湊齊了六七十號人,都是大鬆山附近的。


    其中他們這邊東南西北四個村子靠的近,但山的另一麵也有不少村子,更別提還有同路其他靠山而居的村子了,浩浩蕩蕩的頗為壯觀。


    負責人把他們帶到了縣道的大路上,不一會兒汽車的鳴笛聲響起,一輛紅白二色的長途汽車在不算平坦的道路上響了過來。


    車身上半部分為米黃色,發黃的痕跡很重,下半部分帶了點磚紅色,車頂上還有一小圈10公分左右高的護欄,大約是給乘客放行李用的。


    杜夢閑沒見識過這個時代的長途汽車,正好奇的時候,伏城已經快速的拄著拐杖站了起來,然後伸手拉了她一把,快速說道,“趕緊的,要不然——”


    話還沒說完,不隻是負責人帶頭衝了過去,就旁邊的巷子裏也不知道打哪兒鑽出了一大群人,推推搡搡的往車上衝,這架勢比早高峰的公交車和地鐵都不遑多讓。


    杜夢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一邊把東西往伏城身上掛,一邊用大半個身子扶著他往車上擠。


    瞅著一個座位把人按了下來,又往腳下堆了一大堆包裹,結果一轉身就跟一隻粉嫩嫩的小豬湊了個麵對麵。


    “……”豬?


    豬?!


    豬為什麽上車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擁擠的人群讓她連轉個脖子都做不到,隻能隔著薄薄的竹筐跟那隻豬來了個幹瞪眼。


    也幸好小豬崽伺候的很精心,再加上它估摸著剛出生沒多久,沒多大異味,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


    但車上其他東西就別提了,車廂頂上堆了不少的東西,她甚至餘光還能瞥到車窗外一隻大公雞在撲騰,草繩扣著雞爪,掛在外頭隨著汽車顛簸來回晃蕩。


    一路上都是連綿起伏的山脈,觸目可及的地方更是白茫茫的一片,山上積雪未消,可車裏的一群人身上都出了不少的汗。


    這個年代終究還是淳樸的人多,即便是往上擠的時候,大多數人看到杜夢閑背著一副拐杖,又看到伏城腿腳不利落的模樣還是稍稍的讓著他一些,就連唯一的一個空座位也是一個熱情的大哥給讓的。


    看他們坐好後,讓座大哥,也就是那位粉嫩豬崽的主人,熱情的看著伏城,“同誌,你們都是下鄉的知青吧?瞧著就是有文化的人,你們這是往哪兒去啊?”


    “謝謝大哥了,我們是去大鬆山下麵的南匯村。”


    “本來過來的時候還有些忐忑,可現在看到大哥這麽熱情又樂於助人的樣子,我這心裏就鬆了一口氣。看來咱們b縣的同誌們都非常友好,叫我們這些從遠方過來的知青們感覺到了親人們的關懷!”伏城說起話來也是一套一套的。


    杜夢閑沒吱聲,支楞著耳朵聽他們說話以及車上其他人嘈雜的聲音,視線不可避免的總是收著一位胖墩墩粉嫩嫩的小豬崽。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在上車最初的熱情過去後,車裏的動靜也小了下來。


    下午兩三點才上車,從縣城到鎮上估摸著也要三四個小時,主要還是因為車速不快,路途又不平坦。


    這要再從鎮上到大鬆山附近,大約得到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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