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能懷柔,教小公子記得卡國一份恩情也好,倘若不能,脫手這燙手山芋的時候,也要再三斟酌,不好太過隨意。


    陸玉抓住的重點完全不是這個:“你方才說他叫什麽?”


    溫衡一頭霧水,但還是規規矩矩地回答自家王上:“主公,他的確是齊國公子小白。”


    齊國國君的妻子是他的親妹妹,不知為何,兩個人有過不少孩子,但是大部分都活不過五歲就夭折了,隻眼前這一個幸運些,吃了無數的藥,生了好幾次極為凶險的大病,到底還是活到了現在。


    雖然十五歲的公子小白看起來和健壯些的十歲孩子差不多,可算起來,他已經到了可以和女子生兒育女的年紀了。


    若是沒有什麽意外,如今的公子小白,他日就是未來的齊國國君。


    陸玉輕咳一聲:“我沒說他不是。”


    齊國國君姓蕭,那反派的全名就是小小白,陸玉隻是覺得,他實在是和這個名字畫風不搭,明明應該叫小小黑或者是小小黃。


    瞧瞧這瘦骨嶙峋的樣子,露出的胳膊細得好似長在河邊的蘆葦,身體骨瘦如柴不說,臉上也是沒有一點肉。


    皮膚蠟黃,臉頰往裏頭凹陷,對方沒有睜開眼睛,但可能因為眼睛大,他在陸玉的眼裏就像是個外星人,就是那種大眼睛,大腦袋,身子瘦瘦小小的那一種。


    而且因為先前蕭小白的病情凶險,太醫施針,在前者身上插了近百根大大小小粗細長短不一的金針,這讓小孩看起來就像是一隻小刺蝟,一點也不可愛,反而更醜了。


    陸玉別過臉去,沒有注意到她身後的小孩右手的手指很輕微的動了一下,眼睛也睜開了很微弱的一條細縫。


    雖說現在卡國算是上了軌道,但陸玉的事務比最初還要繁忙,她沒有那個時間和耐心來照顧反派,便溫言道:“既是如此,這幾日便有勞子規悉心照料了,將他交於你,我最是放心。”


    子規便是溫衡的字,溫衡做事沉穩,又有耐心,因為長得好,氣質溫和儒雅,很得小孩子喜歡,家中還有幼弟,兩個人感情很好。加上溫衡本是齊國人,對齊國皇室的喜惡十分了解。


    從這個角度來看,他的確非常適合照顧這個麻煩精。當然,她才不是因為反派長得辣眼睛所以完全不想管他的。


    溫衡當即受命,因年輕的主公如此信任他,他感動萬分。


    士為知己者死,雖說溫衡曾是齊國人,但到卡國幾個月,他早就認定陸玉是他唯一的主公,若是危難來臨之際,他定是願意為主公出生入死,肝腦塗地的。


    陸玉拍了拍溫衡的肩:“有勞子規,倘若你在處置他的時候有什麽難處,盡管來尋本王便是。”


    反派身體差成這個樣子,他們這邊就算不能把人養得很好看,至少要養得白白胖胖的,再送出去,才能夠賣個好價錢。


    不過按照他那個琉璃般脆弱的身體屬性,想必難養的很,這種燙手山芋,的確是要難為溫衡了。


    說完這事情之後,陸玉便背著手出了醫館。有世界的氣運偏愛,反派是絕對不會死的,她自然不擔心。


    在陸玉離開之後,那睜開了一條細縫的眼睛又重新上下眼皮一碰,回歸到黑暗的世界中來。


    蕭小白的身體的確羸弱,一路上把擄走他的人和人販子折騰得夠嗆。


    畢竟一開始,擄走他的人就是想要把他活著帶回去。齊國那暴君本來就是個肆意妄為之人,若是獨生子沒了,肯定直接就成了沒有任何枷鎖的猛虎,發瘋一般拉著其他人同歸於盡。


    那些人販子不知蕭小白身份,但在蕭小白還沒有這麽憔悴的時候,看到過他的樣貌,曉得這是個上等貨物。


    但這些人販子自己財力有限,哪能那麽精貴地伺候他,這一路顛簸,加上人販子運氣不好,就把蕭小白折騰成這副鬼樣子。


    原本蕭小白計劃的好好的,是趁著自己變難看醜了,再從人販子的手中脫離出來。


    他本是這麽安排的,結果人算不如天算,蕭小白沒想到自己會病得這麽厲害,也沒有想到宮外比不得宮裏,什麽都沒有。


    或者說,就算外頭有,那些昂貴的藥材也不會被用到他身上。


    要知道,人販子賣個人,最多也就幾百金,要是能夠賣出千金的價錢,那都可以吹噓一輩子。


    當他容貌有損的時候,在人販子的心裏就他這個貨物的價值就大打折扣。


    這原本就是這未來的暴君裏人生中的一次重要的磨礪,畢竟以前的蕭小白生長在皇宮之中,再怎麽聰慧,也沒有辦法真正地了解那些底層的人到底是什麽樣子。


    為君者立於高牆之中,不知民間疾苦,世間冷暖,那便是生得一顆七巧玲瓏心,也沒有辦法真正的成為一方霸主。


    隻是這次蕭小白的磨礪出了岔子,這個時代交通不便,消息的傳遞也很慢,狡詐如狐的人販子對著新起的小小卡國根本不了解。


    就算聽到一些傳聞,也會因為沒有經曆過,憑借過往經驗不當回事。


    畢竟卡國隻是個小小的都城國家,全國的麵積加起來可能還比不上大國一個繁華的都城大。


    就是因為這些人的疏忽,他們才會栽在民眾手裏,然後落到陸玉的手上。


    當然,這裏麵肯定有氣運的玄妙推動,陸玉自己不去找反派,天道總會想著辦法把她的任務目標送到她麵前的。


    可惜陸玉對醜兮兮的反派一點興趣也無,送到了她跟前,她也完全不想和人相處。


    小孩子什麽的最麻煩了,要是可愛乖巧的還好些,這位公子小白可是出了名的脾氣差。


    陸玉倒是可以理解病人被病痛折磨,心情不好。不過理解歸理解,不代表她就願意處處包容體諒。


    倒是溫衡,因為受到了自家主公的托付,自己連家也沒有回,取了公文,搬了桌椅,直接到蕭小白的身邊辦起了公。


    他的主公日理萬機,若是沒有大事,溫衡自然不能去叨擾她,但這位齊國公子也非常重要,他也隻能一心兩用。


    讓太醫院的小藥童時時刻刻地盯著,他一邊批閱公文,時不時地瞥上一眼。


    對了,因為這個時代的印刷術還沒有完全普及,大部分人用的還是那種傳統落後的竹簡。


    蕭小白是被那種不太規律的刻字的聲音吵醒的,他從小就身體不好,因為出身尊滾的緣故,除了天生的星星摘不到,他什麽都有。


    這種情況下,他的脾氣被養得很壞,平日裏康健的時候還好,要是頭疼腦熱,他就會顯得極其暴戾。


    便是連他那脾氣同樣糟糕的父王到了他的跟前,都會在這個時候哄著兒子。


    不哄也不行,他就這麽一個兒子順利的活了下來,還被高人批語,兒子是慧極必傷,不好好順著,可能就早早被氣死了。


    先前陸玉來的時候,他病得厲害,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意識也是懵懵懂懂的,隻能模糊得聽到聲音,思維沒有辦法正常的進行運轉。


    陸玉走之後過了幾個時辰,蕭小白緩過勁來了,他這個時候還沒有完全意識清晰,隻覺得身子不太爽利,模模糊糊以為是在齊國王宮之中。


    每次生病,這位金貴的主子總是要抄起手邊的東西去砸碎的,倒不一定是砸人,但是漂亮的東西碎了,能讓他心裏覺得舒服一點。


    可惜這一次他用手胡亂摸了兩把,常備在他手邊的那些易碎品一件也沒摸到。


    到底是誰這麽沒有眼力見,這宮人著實廢物,當拖出去亂棍打死。


    暴戾之氣充斥著蕭小白的心髒,在這個時候,一個溫和似水,帶著齊國口音的嗓音在他的耳邊響起:“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這個聲音聽起來有點熟悉,又有一點兒陌生。


    蕭小白猛地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張勉強算得上熟悉的臉。


    溫衡,曾經的齊國貴族,但他的家族早就被流放,父親被處死,其餘人也貶為庶民。


    倘若他沒有記錯的話,這位昔日的貴公子,應該還被打折了腳,以至於看起來有些跛。


    這裏並不是齊國皇宮,他也沒有回去,眼前的人很可能是想要他命的仇人。


    蕭小白竭力按壓住自己的怒氣,混沌的大腦迅速開始告訴運轉,他張了張嘴,開口說:“我想喝水。”


    眼前長身玉立的青年果然去為他倒水,對方走路的姿勢一腳深,一腳淺,果然是跛了腳的溫衡。


    蕭小白嗅到了熟悉的藥香,環視四周,他從這種熟悉的擺設判斷,這裏應當是某個國家的太醫院。


    自己對不知情的人販子來說,不值幾個錢,但對任何一個國家的君主而言,都是價值連城的存在。


    蕭小白心下稍安,水遞了過來,他卻沒有喝,而是直截了當地開口:“溫衡,我要見你的主子。”


    第125章 暴君(8)


    溫衡表情一僵,他雖然是齊國貴族,但因為公子小白從小身體羸弱,並不每日上朝參與政事,外臣又不能隨意進君王的後宮之中,他同蕭小白也不過有幾個照麵。


    他能夠把人認出來,純粹是因為蕭小白手指上一個量身定做的扳指,那是齊國國君為獨子求來的護身玉。


    再加上嚴刑拷問人販子,得知蕭小白一路多嬌貴,最初接手的時候,他又是綾羅綢緞滿身,一副貴氣逼人的樣子。


    沒想到他沒有能第一時間把人認出來,根本就沒有同他相處過的蕭小白卻第一時間道破了他的身份。


    在這個時候,溫衡意識到了公子小白智多近妖的傳聞半點不虛,而在這個時候,他對後者不覺生出了幾分殺心。


    比起把公子小白拿去換取利益,不如將他秘密送到另外兩國手中,再令對方因為病痛死於半道上。


    這樣的話,鷸蚌相爭,他們能從中得利。


    這年頭,忠君者有,但是帶著全家老小一起跑路到其他國家的重臣也是數見不鮮。


    溫衡如今是陸玉的臣子,對自己的故鄉齊國當然有幾分懷念之情,可還是更以現任主公的利益為重。


    現任的齊國國君雖然厲害,但他的優點在於勇而非智,而且本人還頗為剛愎自用。


    溫衡離開的時候,那位國君就已經有親近諂媚的小人,遠離賢臣的跡象。


    倘若公子小白順利成為齊國國君,肯定會成長為主公的心腹大患。


    這個念頭也僅僅隻是一瞬而已,溫衡收斂了自己的殺心,表情顯得有幾分受寵若驚:“溫衡不過一屆草民,難得公子能記得我的名字。”


    蕭小白對其他人的情緒變化感知極其敏銳,他常年在死亡的邊沿掙紮,雖然被保護得很好,卻也經過那麽幾次刺殺。


    雖然溫衡很快掩飾了情緒,他還是察覺到了對方驟起的殺心。


    情況看起來有一點糟糕,不過蕭小白反而更為鎮定,他甚至主動接過了溫衡辛苦倒的水,噸噸噸地喝了一大碗。?


    持續的高熱帶走了他身體裏的大量水分,先前他還在試探強撐著不喝,現在看溫衡的反應,他就覺得自己沒有了堅的理由。


    蕭小白深深知曉知曉,齊國國君獨子的身份就是他如今最大的依仗,除非對方同他有深仇大恨,不然絕對不會希望他在這個時候死去。


    蕭小白的要求,很快通過溫衡傳遞到了陸玉耳朵裏。


    反派果然命大,就算折騰成這樣,也還是死不了。


    陸玉心中發出這樣的感慨,然而她並沒有去見他。


    她如今是一國之君,一言一行代表的就這個國家的臉麵,自然不能像村頭的王二麻子,隨便就被人呼來喝去。


    最後陸玉晾了對方老半天,待到她的公務處理得差不多,需要按時用膳的時候,她才讓人下令,安排反派同她一同就餐。


    蕭小白看到了年輕的國君的麵容,然後表現的很是驚訝。


    這座城池的實際領導人,竟然是個女子。


    他倒沒有瞧不起女子的意思,都是娘生父母養的,這曆史上再厲害的角色,不都是從女人肚子裏爬出來的。


    隻是在這個世道,作為女子會尤其艱難一些,這卡族的年輕女人,能夠爬蛋現在這樣的地位肯定付出了比一般男子幾倍,甚至幾十倍的努力。


    他原本的猜測是的對方生得膀大腰圓,咋一看,和平常男子並沒有太多區別的那一種,結果陸玉並非如此,他自然非常驚訝。


    讓他驚訝的事情還不隻是這一點,這年輕的小國國君見了他,連麵子情都不肯給。


    他很肯定,自己同這位卡國君絕對沒有仇怨,但是從對方的言行舉止中,他感覺到自己被人深深嫌棄了。


    卡國國君長了一張這樣的臉,一點也和蕭小白想象的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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