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是以蒙山老尼為首;七絕劍司徒興中、沈妙嫦、小靈、小雪、七巧仙子母女一個接一個跟著,迅速將逃生的劍士圈在核心。


    蒙山老尼恨在心頭,一支長劍更加淩厲無匹,寒光一掠,兩個劍士的腦袋同時墜地。


    司徒興中、沈妙嫦、小靈、小雪趁著敵人驚慌逃命,也各殺了一個。剩下兩名劍士因見七巧仙子母女來時落在末後,以為可欺,猛撲上前揮劍疾劈。


    太平仙鳳怒叱一聲:“你大欺負人了!”


    她宅心孝順不欲正麵與魔父為敵,隻因情勢所迫,才聊備一員,所以陪著慈母走在各人後麵,不料魔宮劍士竟欲向她這麵突圍,若果將人放走,如何向武林人物交代?隻見她從容舉劍乍吐即收,兩名劍士立被點中穴道,保留著欲撲之勢。


    華雲表大喜道:“還是玲姐行,擒得好不幹淨利落。”


    太平仙鳳淡淡地瞧他一眼,卻幽幽一歎,回傍慈母身邊。韋愛玲笑吃吃地跑了過來執緊她的玉腕。


    另外一株樹上忽然跳落一條矮小身影,大笑道:“你們全行,惟有我這跑腿的蹩腳,想請文魯班都遲了一步。”


    女魯班一看來的是萬裏追風,微微一怔道:“祁老大,誰教你找我?”


    萬裏追風笑道:“你已被丐幫總護法找到就算了,祁某也已有了交代。”


    怪叫化雖能尋得女魯班,幾乎被魔劍士劫殺,上前替各人引見,旋即正色道:


    “老弟乘著祁老在此,我們可以星夜傳令進攻太平宮了。”


    華雲表點點頭,向女魯班一揖道:“為了武林前途,在下敬請前輩指示進攻太平宮的方略。”


    女魯班嗬嗬大笑道:“你這太平宮主人也過分自謙,李秀蘭生受你的了。”


    “不敢當,不敢當……”太平仙鳳連連揖謝。


    女魯班麵容一整,獨眼射出熒熒奇光,嚴肅地道:“當初興建這座太平宮本就預留退路。一條自祭劍台下通往正殿,再通後宮的凝碧樓;這是預備禦敵時,由各處應援而用。另一條是由凝碧樓西北角牆根內方一塊大理石下走進隧道,然後經過一條極長的天然洞壁,走出太白河的上遊風車壩;這是預備強敵圍攻,出去求援之用。但自我表哥就任之後,認為以春風化雨作育武林英才,絕無腥風血雨之事;若日通出風車壩的隧道,反易招致宵小入宮窺覷,索性將出口封死。”


    華雲表點點頭道:“煙霞老前輩畢生仁慈,此舉自是恰當。”


    女魯班獨眼裏蘊著淚光,微微歎息道:“是的,他為人很好……”


    一頓,仰首向天,長長地透出一口氣,徐徐道:“但是,由第八屆盟主就職後的第五年,我經過風車壩順便察看那隧道出口,竟發覺有變動的形跡。但我以為久不察看,可能是地形交易,而韋天儀又傲氣淩人,是以忍而不說。及至第十屆盟主選定之後,我再去查看時,竟是不得其門而入。”


    華雲表詫道:“可是又被封死了?”


    女魯班搖搖頭道:“原來那出口之處蓋有一座極精致的院落,小橋、流水、小樓、花樹,占地雖然不廣,但清幽別致,幾令人興起終老之思。我經過的時候,恰見一位容貌極美的少婦獨倚欄杆,所以認為是官宦外室,也懶得過問。直到前幾天,胡老大找到我,說那魔帝霸占太平宮,才想起出口那座院落可能是他的別業。”


    華雲表脫口道:“一定是行宮。”


    蒙山老尼急道:“老婆子,你見那女人什麽樣子?”


    女魯班獨眼一閃,道:“瓜子臉,彎眉毛,不高不矮,皮膚潔白如玉,遠處看去隱隱泛著脂光,水汪汪的眼珠,一身騷勁,連我婆子都看不順眼。”


    “這老賊!”蒙山老尼狂吼一聲道:“那正是他收為妾侍的女兒韋葉楓!”


    女魯班吃了一驚。


    七巧仙子與太平仙鳳不禁同聲一歎。


    蒙山老尼怒極攻心,一把抓住女魯班,叫道:“去,去!帶我去砸個稀爛,看那老烏龜由那裏出頭!”


    華雲表急道:“老前輩且慢!”


    蒙山老尼怒道:“慢什麽?”


    華雲表賠笑道:“老前輩若先砸爛那行宮,老魔警覺起來,又由別處逃走,那時往何處找他?”


    蒙山老尼想了一想,瞪著怪眼道:“依你怎麽說?”


    華雲表道:“依晚輩管見,老前輩應先在太平宮與魔帝朝過麵,逼他由地道走往行宮,然後追到那座行宮和他了斷。他由地道走,老前輩由地麵走,相信必比他先一步到達。”


    蒙山老尼笑道:“好是好,但你怎知他必進地道而不在太平宮拚命?若先砸爛行宮,由那邊攻進地道割老賊的腦袋豈不更妙?”


    這話說來也是有理,華雲表正在沉吟難決,怪叫化忽然接口道:“前輩在隧道裏交手,不便施展劍法,萬一再被魔帝恃眾輪攻,隻怕就難堵住。”


    蒙山老尼曾經有過這個經驗,點點頭道:“依你們好了,走!”


    女魯班笑道:“且慢,你雖然輩分較長,仍得聽盟主發令才行,若果這樣闖進太平穀,不被炸死就算你命大。”


    華雲表駭然道:“魔帝還埋有炸藥麽?”


    女魯班道:“這不過是據理推斷吧,若不將天下英雄吸引上祭劍台、正殿和凝碧樓等處所,先炸死一大半,預留退路,有什麽意義?”


    華雲表肅容一拜道:“晚輩僅代表天下英雄敬領再生之德!”


    說罷,轉向怪叫化和萬裏追風道:“煩請祁大俠由右,胡大哥由左,繞著太平穀向各派傳令,明天辰初各由住處取道向太平宮進軍,聽號炮響時一齊撲向宮牆,但無論如何得避開祭劍台到凝碧樓的方向。各派隻須防逃,進攻正麵由我自任。二位會合之後就算任務完滿。”


    “得令!”怪叫化笑答一聲,和萬裏追風分頭散去。


    七巧仙子目送二人背影消失,淒然輕喚一聲:“華盟主!”


    多久以來,她總是喚華雲表的名字,這時一聲:“盟主”,把他叫得一驚,忙道:“大娘清說。”


    七巧仙子惶然道:“苦命人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盟主可肯答應?”


    華雲表猜想她定替魔帝求情,微微歎息道:“大娘請說罷,隻要魔帝肯洗麵革心,天下英雄能夠諒解,小子也不為已甚。”


    “但願能夠如此。”七巧仙子略感欣慰道:“我隻望未遇他廝殺之前,容我帶美玲兒勸他一勸,一盡……”說到這裏已哽咽不能成聲。


    太平仙鳳也低聲飲泣。


    各人見她如此情重,俱覺心下淒惶,將頭別過一邊。韋愛玲更是哭出聲來,緊緊抓住太平仙鳳的衣袖。


    華雲表默然半晌,點頭道:“大娘固然是盡情盡義,隻怕是勸不回頭的了。”


    七巧仙子強開淚眼道:“隻要能夠勸言,聽不聽是他的事了。”


    華雲表毅然道:“大娘可以如意行事,但千萬不可打同歸於盡的念頭。”


    “謝謝盟主!……”七巧仙子輕輕回答,與太平仙鳳領先行往太平穀。


    晨霧初開,太平穀四周的峰頭已出現三五成群的人影。但太平宮裏仍然一片死寂,除了祭劍台上多了一麵杏黃旗隨風飄動,乍看起來,和幾個月前沒有什麽變化。


    血劍魔帝倘若住在宮中,也許還夢到高唐,不知暴風雨將至。


    也許他根本不在宮中,連那些作惡多端,殺人不眨眼的血劍武士也一並帶走。


    華雲表緊跟七巧母女行進穀口;祭劍台已然在望,不聞半點聲息,也大感詫異起來。


    蒙山老尼大恨道:“這老賊果然走了!小子,當初聽我的就好!”


    那知側麵的高崗接著有人冷笑道:“賊尼別開口損人,你的時辰未到而已。”


    司徒興中喝道:“閣下是什麽人,快通報韋老賊出來!”


    那人咭咭怪笑道:“可先到祭劍台前恭候。”


    司徒興中怒火頓發,一聲暴喝,正欲衝上高崗。沈妙嫦急道:“老盟主且暫忍耐,賤妾與二婢理應代勞!”


    沈妙嫦乃昆侖子之妹,玄功武學俱臻上乘,若非先被藥力所迷,憑韋天儀那幾手劍法決難將她擒下。此次隨從而來,本欲報殺夫辱身之仇,無奈受七巧仙子母女孝義所感動,在未見帝之前也隻好暫時忍耐。這時見司徒興中欲先動手,禁不住要殺幾個雪恨。羅袖一揮,二婢分左右包抄上崗。雙臂一展,像一隻青鸞騰空直上。


    高崗上一座巨石後麵正藏有兩名劍士,齊聲吆喝,雙劍齊起,劍尖迎向她淩空下擊的身形。然而,沈妙嫦羅袖一揮,袖裏射出兩道毫光,兩名劍士已同時倒地。


    司徒興中嘖嘖讚道:“久聞昆侖百步飛針絕技,今日大開眼界了。”


    沈妙嫦微微一笑道:“雕蟲小技,怎受得起老盟主謬讚?”


    驀地一聲鍾響,太平宮中門大開。


    華雲表也急急點燃飛炮,“轟”一聲巨響,震得群山響應。


    峰頭上的人影像幾百隻猿猴,迅速撲向太平宮。


    三四十名黑衣劍士紛紛躍上太平廣院,太平正殿和小拱門後麵七座正屋的屋脊。


    另有八名錦衣劍士湧出宮門,分列在祭劍台兩側。


    血劍魔帝嗬嗬大笑,緩步出門,登上祭劍台中央。


    但見他蟒衣玉帶,佩劍持旗,橫目掃掠,居然威武十足。


    忽然,他似覺有什麽不對,猛一揮令旗,暴喝一聲:“回宮!”


    七巧仙子母女距離祭劍台還有十幾丈遠,急得叫起一聲:“天儀,等等我!”


    血劍魔帝頭也不回,疾進宮門,邊走邊道:“等你什麽,跟進來就是!”


    七巧仙子一直衝到宮門,叫道:“天儀,你難道執迷不悟?”


    “跟來再說!”血劍魔帝腳不稍緩,一直往裏麵走。


    華雲表知道七巧仙子一跟進去,不是被擒為人質,就是被魔帝殺害,急喝道:


    “大娘不要上當,老賊絕無悔意。”


    “小賊你說對了!”血劍魔帝的聲音已由太平正殿傳出,相距宮門顯然已有幾十丈遠,隻聽他縱聲大笑道:“小賊怎不進來交手?”


    話落,宮外喝聲如雷,各派高手已湧上宮牆。


    華雲表一聲長笑,撲上太平廣殿,殿脊上的劍士竟是見影即逃。


    “轟!”一聲響,祭劍台、太平廣殿同時炸塌。屋瓦、碎石向四方飛散。群雄一聲高呼,幾乎要撲進宮。


    七巧仙子母女剛進宮門,未登廣殿,被一股烈風湧出,反將身子擋退數步。


    血劍魔帝大笑道:“華小子死了沒有?”


    這一聲已由後院傳來,華雲表卻在小拱門牆上笑道:“華某命比你長,看你走往那裏。”


    司徒興中在後製止群雄衝動,帶著一群婦女跟後疾追,也接口喝道:“韋老賊,你不……”


    “轟!轟!轟……”一聲緊接一聲地爆炸巨響了,掩蓋了喝話的聲音,濃煙籠罩整座太平宮,碎瓦碎石橫飛幾十丈遠。


    群雄眼睜睜望著魔帝穿宮過殿,上下兩代盟主帶著幾位女人越瓦飛追,但因自己不知埋仗有多少炸藥,不敢截堵魔帝的麵前,惟有待爆炸過後才蜂擁跟上。


    除了宮牆仍然屹立,每一座正屋都已夷平。


    血劍武士一齊奔向凝碧樓,群雄也如潮水般由四麵湧到。


    華雲表頭皮一麻,急喝道:“列位速返,血劍武士切莫陪死!”


    群雄見這位盟主急得麵青聲厲,情知危機未過,趕忙往外翻身。血劍武士卻一聲喊,爭先湧進樓去。


    華雲表料到魔帝多半認為自己也會跟進樓中,不禁長歎一聲。


    “自作孽,不可活!”


    果然歎息未竟,一聲巨響由地底傳出,頓時地動山搖樓塌牆倒,血肉橫飛。


    由凝碧樓基腳起算,向西北角持麵下陷一條長溝,深約丈餘長達一百多丈。如果跟進地道,多少人也該炸成粉碎了。


    少林派的意明大師宣起佛號,合“十”一拜道:“華盟主,此處如何善後?”


    蒙山老尼管什麽善後不善後,隻記得要找魔帝拚命,一拖女魯班,叫道:“快去莫讓老魔走了!”


    司徒興中、七巧母女、沈氏主婢,全恐魔帝逃出遠在幾十裏的“行宮”,也跟著蒙山老尼如飛而去,連韋愛玲也一同走了。


    惟有華雲表一眼看出怪叫化和丐幫的高手不在群雄隊中,情知丐幫為的報二十七名弟子冤死之仇,必已先撲行宮,以防魔帝逃脫,自己輕功神速,還可以趕得上蒙山老尼,麵向群雄道:“魔帝多半由隧道逃向風車壩,不過,他狡猾異常,說不定發現那邊有人,又潛回這裏逃命,有勞大師和列位英雄派人看守。”


    意明大師躬身答道:“貧衲義不容辭,盟主可是要往風車壩?”


    華雲表拱手道:“小可責任在身,不容魔帝逃脫,有勞列位了。”


    說罷,展步如飛,趕過蒙山老尼前麵,一溜風車壩即見人影飛撲,殺聲連天。


    俊目一瞥,原來是丐幫高手正在圍攻一座小樓,但裏麵幾名劍婢守緊門戶,丐幫雖然力攻,仍然未被攻破。


    樓外,十結太上長老風塵老人古慈公,九結幫主鶉衣閻羅嚴奕笙,丐幫總舵巡察香主百步神拳申奇正,還有那八結半怪叫化胡畢義和萬裏追風祁天保全在一起從容談笑。”


    華雲表自幼受丐幫大恩,急向古慈公和嚴奕笙躬身下拜,微帶詫異道:“樓裏居然還敢頑抗,難道個個想死?”


    風塵老人微笑道:“這該是老夫之功,六名劍婢忠義之氣團結一起,加上無情刺,所以固若金湯。”


    華雲表好笑道:“小翠在不在?”


    風塵老人笑道:“那醜婢沒人要,老早走了。”


    華雲表知他故意打趣,不覺俊臉通紅。


    蒙山老尼氣呼呼趕了上來,叫道:“你們是在這裏看的麽?”


    她也不問魔帝是否在內,恐怕七巧母女上來阻撓,劍光一閃,衝門進樓,一陣慘嗥嬌呼立即遠傳戶外。但她卻探頭出來叫道:“女魯班,隧道進口在哪裏?”


    “在這裏!”那是魔帝的喝聲。


    華雲表但見蒙山老尼身後劍光一閃,趕忙衝到門前。


    那知蒙山老尼同時也反手一劍,隨聞一聲嬌呼傳自樓下,她卻向門外仆倒,背上插進一支利劍,劍柄仍在擺動不已。


    各人全趕到了,小樓下麵滿了豔屍,隻有一具男屍,那一具男屍正是血劍魔帝。


    他一劍刺穿蒙山老尼,卻被蒙山老尼一劍攔腰斬成兩段,下半截屍身伏在隧道口的邊緣。他的腳旁伏著一位粉頸將斷的美婦,美婦的手扣在魔帝腳上,那是以女兒身份兼為妾侍的韋葉楓,敢是被劍法劃斷了氣管,也死了。


    淒泣!讚歎!愛完了,恨也完了。


    時間衝淡了激動的情緒,七巧仙子和太平仙鳳不知什麽時候走了!


    太平宮祭劍台,將來可建得更壯觀,武林在十年之內是可保太平了,但死去的英雄劍士不可複生,悄悄溜走的人兒也許依舊傷心欲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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