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料轉了幾圈,似乎在尋找聲音的來源,我趕忙補充道:“我在下麵,洞裏。”


    那人方注意到腳下獵洞,俯身,徹底擋住殘陽,我在陰影中看不清他的麵貌,隻聽得他聲音冰冷不帶溫度:“我為何要救你?”


    這個問題問的相當有深度。


    我琢磨,他是在暗示我許他好處,可我也沒什麽好給他的呀……


    “朋友,你救我上去,便是我的恩人,我阿妧向來有恩必報,你說想要我做什麽,但凡我力所能及,必盡力而為。”我緊張等著他的答複,他卻身形頓了一頓,險些沒站穩也掉進洞裏。


    這人看上去不是很靠譜啊……能救出我麽……


    猶豫間,他縱身躍下,手掌牢牢箍住我腰間,兩人寬的狹小獵洞因他闖入而瞬間擁擠,我被迫圈住他脖頸,希望他趕緊帶我出去,他卻掌心用力,把我抱的更緊了些,我幾乎整個人貼在他懷裏。


    我身子一僵,後知後覺想到,自己好像被登徒子占便宜了……


    他沒有耽擱時間,足尖點地,一陣淩風自耳邊刮過,我穩當落在地麵上。


    借著昏黃夕陽,他的樣貌落在我眼底,麵如冠玉,棱角分明,宛若黑夜中的鷹,淡漠孤清,尤其是一雙漆墨烏瞳,盈滿明澈星光。


    我愣了愣神,伸手去推他,不滿道:“謝謝你,可以放開我了。”長得俊俏不代表就可以占我便宜。


    他恍若未聞,眼中波光閃爍,極為眷戀又溫柔的盯著我,我看著他的眼睛,似乎透過那一點星光感受到他內心潛藏的悲痛,狠狠擊中我內心最柔軟的地方,讓我有點……想哭?


    “阿妧,我找到你了。”他冰涼手指撫過我額角,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仔細看了他一眼,確實從未見過,奇怪問道:“你是誰?怎麽認識我?”


    我覺著自己這話沒毛病,他卻忽然露出驚慌失措的神情,如同掙紮在迷霧中尋不到出路,我心口一緊,柔聲道:“你別著急,我記性不大好,忘了你是誰,你說清楚些,興許我能回想起來。”


    他嘴唇動了動,好像無從說起,沉默一會兒,聲音清冷又堅決:“你消失,我便來尋你,你忘了,我便等著你記起。阿妧,我叫滄濯,有幸與你……再一次初遇。”


    作者有話要說:  寫最後一段的時候,腦子裏突然閃過《不老夢》的歌詞:於萬人中萬幸得以相逢,刹那間澈淨明通。成為我所向披靡的勇氣和惶恐,裂山海,墮蒼穹。


    滄濯追妻計劃開始,前方高甜。


    小聲嗶嗶,其實飛廉的性格我也好喜歡啊,可惜……他是個隻存在於過去的人。


    第34章


    眼前這個穿著奇怪、說話也奇怪的男人,叫做滄濯?我頃刻憶起床頭刻下的那堆符號, 究竟是我真的忘記了一些過往還是僅僅巧合?我也不能確定。


    “阿妧姑娘先前所言, 報恩之說,算不算數?”他站的離我不近不遠,雖然沒有失禮節, 但他身上一股淡淡木香味縈繞在我鼻尖, 讓我有種被其氣息包圍不得逃脫的窘迫。


    “啊, 嗯。”我心不在焉應道。


    “我想做姑娘的貼身護衛。”滄濯嗓音低沉。


    哈?我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是我報恩, 怎能讓你做我的護衛?況且我並非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小姐,不需要護衛。”我否決他。


    滄濯拱手道:“我本為不周山上的樵夫,偶得仙人指點,習得一身法術,方才聽姑娘名叫阿妧,似是水神手下的幹將,在下敬佩水神威名已久,我知自己來曆不明, 無法投軍, 便想著能做姑娘的護衛,不枉費一身術法, 也是好的。”


    說得文縐縐,我簡要概括一下,不就是一身力氣無處使,又不願再做樵夫,想在我身邊混出點名堂麽?心氣倒還挺高。


    “我脾氣不好, 做我的的護衛,可不容易。”我背手看向遠方。


    “姑娘英姿颯爽,有女戰神之名,能留在姑娘身邊,是我的榮幸。”


    原來連山上的樵夫都聽說過我的威名了!


    我被他一頓吹捧,霎時控製不住飄飄然的情緒,嘴角不自覺上揚:“好,有眼光!你跟著我,日後必有一番出息。”


    天色全暗,我四下望了望,目光所及皆為黑漆漆的樹林,方位難辨,適才滄濯說他是不周山的樵夫,那應當對不周山環境十分熟悉,我扭頭問道:“滄濯,陣法困術,瞬移不好使,你能找到下山的路麽?”


    滄濯沉吟,道:“不周山半腰處,夜晚瘴氣迷林,即便我久居山上不懼瘴毒,你也會迷失在其中,不妨稍待一晚,等日出霧散,再行下山。”


    我失望垂首,旁的無所謂,但我怕一夜不歸,綾兒她們會著急呀……


    “就沒有辦法了麽?”我焦急原地打轉。


    “除非阿妧姑娘願意由我牽引下山,但……”滄濯沒往下說,話中頗有為難之意。


    我大約明白他的顧慮了。瘴氣之毒,亂聲亂景,我暫避耳目感官,把認路一事交付於滄濯便可,隻是,如此就顧不上男女授受不親,至少得讓他牽著我前行。


    我癟了癟嘴,把手伸入他寬厚掌心,滄濯麵上波瀾不驚,沒什麽表情,手上也僅輕輕虛握住我手指,端是正人君子做派,我見此略微放下心,鬆了口氣。


    滄濯眼神斜斜睨我,好像看出了我的不信任,我不禁尷尬避開他的注視。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確實不該再懷疑他。


    如此心想,我衝他微微一笑,施法封閉視聽,頓時陷入寧靜黑暗,感官集中於交握手掌,卻並沒有我預想中的別扭,甚至撫平了我因不能視物、不能聽聲而不安彷徨的心,仿佛在很久之前,早已習慣他牽著我的動作。


    可我們明明是第一次見麵啊……


    這絕對是我走過最漫長的一段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裏,隻能傀儡般亦步亦趨受滄濯拉扯而動,過程無聊到我忍不住用指甲尖撓滄濯掌心的紋路玩。


    他也沒有反抗,縱容我把他當作解悶樂趣。


    腳下鬆軟草地變得硬實,應該是走出迷林了,我搖了搖手臂,示意滄濯能否解開法術,他鬆開手,我便知已經安全,施咒恢複五感。如同蒙著眼睛的黑布被摘下,我眨了眨眼,適應眼前突然出現的火光。


    到部族門口了?


    “阿妧!”綾兒扔下手中火把,一個衝刺撲進我懷裏,力道之大險些把我撞倒在地,她話中帶著哭音:“你怎麽半夜才回來,嚇死我了。”


    我笑眯眯道:“不周山上風景甚美,我一時沒注意,忘了時辰。”掉到坑裏這種事,自然是屬於爛在肚子裏一類的。


    “對了,飛廉和度辛去山上找你了,都還沒回來。”綾兒吸了吸鼻涕。


    我雙手捏訣,指尖停留著一隻金色靈蝶,慢悠悠朝不周山方向飛去:“靈蝶傳信,他們很快就會回來了。”


    綾兒微微頷首,詫異偷偷瞥向我身旁的滄濯,小聲問我:“這是誰呀?”


    我嘚瑟搖頭晃腦:“去小廳,等他們兩人回來了我再鄭重宣布。”


    半個時辰後。


    “貼身護衛?”在場三人皆是一驚。


    度辛捧著肚子大笑:“阿妧,有幾個賊人能打得過你啊,你還需要護衛?”


    “百密總有一疏,我這叫思慮周全,如你這般丟三落四的性格,不理解也屬實正常。”我對於度辛話語間透露出的嘲笑很是不悅,說的我好像是個身強力壯的男人一般,是以我也不想給他留情麵。


    “行行行,你說了算。”度辛無奈搖搖頭,安靜閉了嘴。


    “我不同意。”飛廉黑著臉站起身,踱到我麵前。


    “幾時需要你的同意了?我是在宣布,不是征詢你的意見。”我不甘示弱道。


    “如今戰火頻發,他來曆不明,焉知不是別族奸細。”


    “倘若是奸細,為何不找機會投入你軍中,而是做我的護衛?我這裏可得不到半點軍情。”


    飛廉氣急,從牙齒縫裏一字一頓擠出聲:“他對你圖謀不軌。”


    我愣了片刻,爾後腦袋一陣暈眩,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他在說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飛廉,你……”我氣上心頭,正欲斥責他,滄濯清冽聲音響起,打斷了我的怒火。


    “飛廉將軍,你對我若有懷疑,大可以隨意調查,看看我是否有問題,至於做阿妧姑娘的護衛,建議權在你,決定權在她。”他放低姿態,言語間卻不卑不亢,沒有因飛廉的位高權重而怯懦討好,這性子甚是討我喜歡。


    飛廉冷凝滄濯一眼,終是甩袖離開。


    “我不過找了護衛,他激動個什麽勁,當初師父突然領他回來封做將軍,我也沒阻撓呀。”我疑惑道。


    度辛幽幽歎口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眼神:“我們部族的高嶺之花,腦子可太遲鈍了。”語罷,伸個懶腰晃出了議事小廳。


    綾兒對於此事未置可否,陌生人在側,她有點羞澀,囁嚅道:“阿妧,我去給滄濯公子準備住房。”


    “有勞。”滄濯點頭,綾兒循聲抬眸看他一眼,隨即急匆匆轉身跑出門,仿似有老虎在追著她不放。


    “咕咕咕……”


    “這麽晚了,還有鴿子在叫啊,哈哈哈……”我僵硬笑了笑。


    “廚房可還有食材?”滄濯沒有笑話我,隻是眼睛裏一抹笑意劃過。


    我垂頭喪氣,越說越覺自己可憐巴巴:“有是有,但都這個時辰了,大娘早已睡下,不好打擾,我還是自己去拿些果子填肚子吧。”


    “不是有我在。”滄濯挑眉。


    我若有所思,摸著下巴試探問:“你會做飯?”


    “略懂一二,帶路。”滄濯淺笑道。


    他生了火,卻並未煮米粥或者菜湯,而是從缸裏撈了一尾鯉魚,在案上剃起魚鱗和內髒。


    我捧著臉乖坐在桌台邊看他,和我平日裏見大娘忙忙碌碌的樣子很是不同,灶台明火燃燒出他身形麵容的模樣,幾縷發絲垂下遮住他側臉輪廓,剖魚鱗的動作有條不紊,靜謐又優雅。


    滄濯在魚身兩麵各劃數刀,撒上薑絲,扔進鍋中,又將青豆仁洗淨、放入滾水中氽燙 ,撈起瀝幹。我看得蹙起眉,這是在做什麽呀?魚不是該烤著吃才好吃麽?


    待到他把梅子和甘蔗漿水倒入鍋中時,我忍不住跳起腳:“你會不會做飯啊!梅子是吃的,怎麽能放到鍋裏煮呢!”


    任憑我如何著急,滄濯紋絲不動,繼續他手下操作,我來了氣,嘴中一刻不得閑。


    “蔗漿水是留著喝的!”


    “啊啊啊,你糟蹋食物!”


    “早知道我還不如自己烤魚吃!好好的魚,被你浪費了!”


    “我好餓好餓啊……”


    “哎,你做甚!”滄濯忽然鬆開握著鍋柄的手,在我臉頰上輕撫過,我不明所以,後仰身子警惕看著他。


    滄濯沒有再看我,兀自掀開悶了一會兒功夫的鍋蓋,我從未聞過的酸甜香氣撲麵襲來,勾引著肚裏饞蟲“咕咕”叫個不停。


    冒著滾滾熱氣的鯉魚出了鍋,我不禁吞咽口水,挑了一塊細嫩魚肉送進嘴裏。魚肉不像燒烤那般酥,而是入口即化,帶著梅子的酸酸甜甜,回味無窮。


    “這叫糖醋魚。”滄濯收拾幹淨灶台,重新坐在我身旁,側首看著我剃魚刺的認真模樣。


    糖醋魚?沒聽過,也沒見過,不過很好吃!


    我似偷腥的貓兒狼吞虎咽,盤內漸漸隻餘一堆魚骨,饕餮大餐完,我滿足揉了揉肚子,饒有興趣撐著手肘望向旁邊的滄濯:“原來魚不止可以烤著吃和煮著吃,還可以這樣做。”


    “阿妧姑娘喜歡麽?”他狀似無意隨口問。


    “喜歡啊!”我彎起眼角,耿直道。


    滄濯澈亮的眸子定定望著我,潛藏在其中的複雜情愫吸引我去看清,可當我湊近上前後,瞳孔裏卻泛起朦朧霧色,隻剩掩映在我和他之間的點點燭光。


    我思忖,這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開啟副本:腹黑護衛x美貌小姐.avi (純屬胡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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