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中有流光閃爍,問道:“肖芸,你恢複了?”


    他果然早就認識肖芸!我低下頭,眼珠子打了個轉,學著肖芸怯懦的神態答道:“嗯,許是修煉有了裨益,我已經同正常人無甚區別,就是對從前的事記不大清楚。”


    “既然如此,你就在昆侖山上安心修習,當年我功法盡失險些被妖物殺死,你父母為了救我而逝世,我答應你父母撫養你長大,如今也算是不負所托。”他眉眼露出淡淡笑意。


    原來其中還有這麽一層聯係麽?


    我抬頭,甜甜一笑;“多謝師叔,我在昆侖山上過得很好。”


    紫陽欣慰的點了點頭,轉身閉了殿門。


    我像被解了穴道般,立刻收起方才乖巧懂事的做作模樣,抖著腿道:“想不到,紫陽與八十三有段淵源。”


    “倒也不可盡信,”滄濯看著雕龍刻鳳的殿門道,“紫陽道長若真把肖芸當作救命恩人的女兒放在心上,如何會讓她在廚房被欺負到橫死尚不知情?”


    我摸著下頜“嗯”了一聲,對滄濯燦爛一笑:“滄濯,你居然如此心思縝密,叫我自愧不如。”


    “隻是你以前從未注意過我。”滄濯聲音很淡,我卻聽得心裏一陣愧疚,我曾經辜負過他,幸好,以後都不會了。


    我張開雙臂,一個撲身落入他寬廣懷抱,滄濯輕輕撫了撫我腦後發絲,柔聲問:“不是男女授受不親?”


    “不管不管,我用著的身體就是我的!”我攬緊他,腦袋在他耳畔側臉磨蹭。


    “不講道理又任性。”


    “是啊,我就是這麽與眾不同的神仙,你有意見麽?”我話音裏帶著危險的警告。


    “我很喜歡。”滄濯輕笑。


    “啊?”他答非所問,我一時沒轉過彎,怔了一瞬。


    “這樣不講道理又任性的你,我很喜歡。”滄濯說的極慢又極認真,像是在與我傾訴刻在心底良久的綿長情意,每字每句皆撩人。


    “我也喜歡。”我在他耳邊吹氣,突然想起在冥界時,千夜對我說滄濯情深不壽。


    不會的……滄濯保護了我那麽久,該我保護他了,我是神仙,想護一個人,就一定能護的住。


    “你們在幹什麽!”


    遠處傳來南嫿足以震破耳膜的怒吼,我趕緊放開滄濯,竟莫名有種……


    被捉奸了的感覺?


    尤其在對上南嫿那雙明澈的眼眸後,我心虛的縮了縮脖子。


    滄濯冷冷斜了南嫿一眼,挑釁地握住我的手,掙也掙不脫。


    南嫿驚呼一聲,快步跑到我另一側,捏住我空著的手腕,與滄濯暗暗較起勁。


    我心很累!這兩人能不能消停點……尤其,我的手好痛啊……


    “師姐,你聽我解釋……”我賠著笑臉的話尚未說完,已經被南嫿氣呼呼打斷。


    “肖妄!師姐對你這麽好,你怎麽能被這隻狐狸精勾搭走呢!我不允許!”


    我頭一回聽見別人用狐狸精形容滄濯,非常不合時宜的哈哈笑出聲,說實話,體內沒了惡鬼的南嫿,有點像喜歡裝大人的可愛小妹妹呢。


    “你沒良心!不懂事!白眼狼!”


    “師姐,”我打斷南嫿喋喋不休的幼稚責罵,搖動手臂,頭枕在她肩上撒嬌道,“是我把他勾搭過來了,以後他就是你小弟了。”


    滄濯輕輕掐了我一下,我用屁股猜也知道他現在定是一副委屈怨念的模樣,是以探出指尖撓了撓他掌心作為安撫,像是在說“乖”。


    “那、那他以後若是欺負你,你盡管告訴師姐,師姐幫你揍他。”南嫿狠狠瞪了滄濯一眼,引來滄濯不屑的哂笑。


    “嗯嗯。”我點頭如搗蒜,大大舒了口氣。


    冥界遇到她娘親和哥哥的事,我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埋在心底,讓它成為一個秘密,南嫿現在過得開心便是,何必因為不在乎她的人而徒惹煩惱。


    這世上,總會有珍惜她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搶手的山主:師姐你聽我解釋啊!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滄濯(咬牙):你說什麽?


    山主:好吧,其實就是你想的那樣……


    修了一下敏感詞。


    今晚還有一更,補昨天沒更的嗷嗷,正好把第三卷完結了。


    第42章


    我回到熟悉的廚房,卻沒有在廚房裏看見生生, 尋了一圈, 才於臥房內找到正在收拾行囊的生生。


    叩響門板,我喚道:“生生?你要去哪?”


    他驚訝抬頭,扔下手中包袱:“妄姐, 你終於回來了!”生生跑到我身邊, 肉嘟嘟的臉上眼睛笑成一條細縫, “他們說你死在不周山, 我、我……”


    大約是上次元宵亂傳消息的原因,我摸了摸他發頂,笑開了花:“不用擔心,那是個意外,你看,我好得很呐。”


    “那就好,那就好。”他頷首,指了指床上的包袱, “我小表叔要成親了, 父親喚我回青丘參加婚宴。”


    “青丘啊……”在天維幻海裏,我想起來自己三萬年前救了一隻三尾小狐狸, 應該正是青丘的靈狐,隻不過,三萬年太久了,它恐怕早已歸於塵土。


    “妄姐?你在想什麽?”生生小胖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噢,我在想, 你們青丘的狐狸為何如此周正,秉性純良、珠圓玉潤,怎麽我養的狐狸一個個賊心眼頗多,難道是風水原因?”我敲了敲桌角,疑惑問。


    生生紅了臉,低下頭一副羞答答的模樣:“妄姐,你就別開我玩笑了。”


    “行行行,那你趕緊出發吧,誤了時辰可不好,”我撿起桌上一塊黃金桂花糕,狼吞虎咽道,“我呢,就在昆侖山上,享受我的養老生活。”


    生生無奈笑笑,背起包袱,出了房門。


    上次下山捉妖,是他目送我離開,如今換成了我送他,人生啊,總是難以擺脫離別二字。


    天光正盛,我端起糕點盤邁出臥房,任縷縷金玉陽光拂麵,為深秋蕭瑟添上暖意,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昆侖山沒有冬天,於我這種畏寒之人而言最是寶地,我搬來一把躺椅置在木樨樹下,愉悅的閉上眼享受閑暇餘韻。


    悠閑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我每天清晨修煉法術,午後去找滄濯研究還魂的辦法,順便蜜裏調油、膩歪膩歪,唯一不順我心意的,大概就是每每聽到昆侖這些不省心的師兄師姐在背後議論我身為大魔頭生前的“斑斑劣跡”。


    走到哪都有人罵你,總歸是開心不起來的。


    我在心底默念人不知而不慍,也能湊合過下去,可連這樣瑕不掩瑜的日子,都注定與我無緣。


    月鏡高懸,我本已換好寢衣,準備美美睡上一覺,南嫿力大如牛的砸門聲把我惺忪睡意砸出了九霄雲外:“肖妄!出事了!”


    我揉了揉眼睛,披上外衣為她開門:“大晚上的,怎麽了?”


    “半柱香前有弟子看見黑色人影消失在藏丹閣附近,我接到消息後趕去,藏丹閣失了竊。”她憂心忡忡道。


    哈?現在的賊都敢偷到昆侖山上來了?


    “損失嚴重麽?”我打哈欠問道,不是我冷漠無情,丹藥麽,再煉就是了,況且那藏丹閣我並非沒探過,無甚精貴東西。


    當然,我的寶貝玉體除外。


    “這賊什麽丹藥都沒拿,獨獨破了頂層八卦陣法,我去看時,寒玉棺已經空了,不知裏麵存放的是哪位前輩的屍身,師父師叔都在閉關,我該如何是好?”南嫿麵色蒼白,咬唇道。


    她狀似輕描淡寫的平鋪直敘,我卻霎時間失了冷靜。


    我的屍體被偷了!


    腦中一片混亂,我踉蹌後退幾步扶住床欄,耗費半晌才接受這個過於殘酷的事實,緩過神後,我顫巍巍抖著手搭上南嫿肩膀,聲音虛弱:“南嫿,帶我去藏丹閣,我腿軟了。”


    寒玉棺真的空了。


    透明棺蓋倒在地上,砸出一寸淺坑。


    滄濯伏在空棺邊不聲不響,我俯下身握住他冰涼拳頭,這才看見手背骨節處有血液沿寒冰棺壁蜿蜒流淌。


    “滄濯,”我怕驚著他,輕聲喚道,“沒關係的,丟了找回來就好,隻是……一具屍體。”說這話時,我的心也在淌血,那可是我的肉身,毀了就再也沒有了,就算以後尋到了還魂的法子亦是徒勞。


    滄濯站起身,凝出夏禹劍,眸光冷厲,麵若冰霜:“我去找。”


    “我也去。”我隨他踏出八卦陣,一陣微澀穿堂冷風驟然刮過,涼意刺骨,逼得我半倒在地上。


    怎麽回事……完全使不上力氣……


    我想開口喊住前頭滄濯,口中卻發不出半點聲音,隻能眼睜睜看著滄濯繞下樓梯,消失在視野中。


    ……


    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我又暈過去了,然後又醒了。


    並且這次睜開眼,見到的不是滄濯,而是另一張麵孔。


    溫文爾雅的翩翩郎君指尖觸上我額頭,仔細看,一雙上挑的狐狸眼中蓄了微亮珠光,聲音悠遠得仿似從浩瀚遠古曆盡千辛萬苦飄來,他喟歎道:“山主,我救活你了。”


    小白?他這話什麽意思……


    “我這是在哪?我……是誰?”元神沒有附在八十三體內的疏離,完美契合帶給我五感無比清晰的動向。


    我使力抬了抬僵硬手指,一簇法力立即如織絲飛羽環繞全身,這種感覺……莫不是……


    阿妧,活了。


    興奮到了極致,反而令我平靜下來。


    被冰封了太久的身體不習慣人間的溫度,我從雕花床上姿勢詭異的坐起身,看向守在床邊的白子兮:“小白,是你去昆侖偷了我的屍身?”


    他得意挑眉:“還能有誰這麽厲害,就憑那群臭道士,想抓到我?下輩子吧。”


    哦喲,很囂張嘛!


    我掀開被子,怎知腿腳尚且有點不聽使喚,身子一歪,險些臉著地摔下床,嚇得小白手忙腳亂扶住我手臂。


    “還真是令人懷念的熟稔啊。”我像個八十歲的老太太,步履蹣跚被小白扶著坐到窗邊,樓下人來人往的種種聲息皆清晰入耳,甚至能聽到客棧隔壁房間傳來的“嗯嗯啊啊”……


    我:“……”


    算了,還是暫時隱去神力吧。


    於秋後算賬一事,我相當熱衷:“小白,那時候在知州府,你怎麽都不相信我就是妧,我可牢牢記著呢。”


    小白倒茶的動作一頓,不可置信問道:“那個昆侖的小道姑,當真是你?”


    “現在,你是否相信我所言皆真,我確實借屍還魂了。”我老神在在,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白子兮敲了敲折扇,惋惜歎道:“早知我就不那麽急著讓她救你了,用昆侖師妹的身份殺滄濯,還容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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