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靖的神色平靜,聲音更是溫和,沒有絲毫的怨懟,隻有淡淡的遺憾。


    “我這一生想護住的人從來沒護住過,想留下的人也都留不下。”


    “請您離開吧,也請不要讓那些不相幹的人打擾到我們夫妻。”


    蕭琛還在說話,蕭靖背對著他不再言語。


    林嬌看見有黑色的血從蕭靖的嘴角流出,看見他的手緊緊抓著棺材的邊沿,像是忍著極大的痛楚,她想要靠近想要擦去那些血跡,卻做不到。


    蕭靖低頭看著棺材中的林嬌:“若是有來生,不求榮華富貴,隻求你能一生安泰。”


    “嬌嬌,別怕。”


    林嬌猛然驚醒,坐了起來顫抖著手摸向自己的臉,才發現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麵,她蜷縮起來雙手抱著腿,壓抑著哭了起來。


    如意聽到動靜趕緊起身,點了蠟燭走過來:“姑娘,可是……”


    “別進來。”林嬌聲音沙啞地說道:“我沒事,你別過來。”


    如意心中擔憂,卻不敢多言:“是。”


    林嬌心揪著疼,她一直以為自己的死,對所有人來說都是最好的選擇,卻沒想到……


    “傻子。”林嬌忘不了最後看到的,蕭靖看著自己屍體的眼神:“人都死了,哪裏會怕,哪裏需要你來陪,你還有那麽多美人,你都忘記了嗎?”


    林嬌吸著鼻子,若是沒有這場夢,她根本不知道蕭靖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哭了一場,林嬌漸漸平靜下來,才說道:“端些水來。”


    “是。”


    如意上前拉開了床幔。


    林嬌這才發現於姑姑也來了,不過於姑姑和如意都什麽也沒有問,伺候林嬌梳洗,於姑姑還特意拿了冰帕子來給林嬌敷眼睛。


    如意端了溫水來。


    林嬌接過喝了杯,吩咐道:“若是有人問起,就說我夢見母親了。”


    於姑姑說道:“是,姑娘再休息一會吧?”


    林嬌嗯了聲:“別和外祖母說,免得她擔心。”


    於姑姑:“我會吩咐下去的。”


    林嬌這才重新閉上了眼睛,如意在一旁用冰帕子覆在她的眼上。


    那一場夢讓林嬌格外的疲憊,沒多久她又睡著了,隻是第二天醒來,眼睛難免有些紅腫。


    當林嬌看見她特意吩咐人準備的各種鹹點心,想到夢中的情景,多少有些心虛的,轉念一想蕭靖的那些話,又硬了心腸,她遲早要讓蕭靖把那些話給吞回去。


    蕭靖今天精神很不好,像是沒睡醒一樣,在先生講課的時候,幾次都差點睡著過去。


    雖然平時的時候,蕭靖上課也不夠專心,卻從來沒有這樣過。


    蕭瑾看在眼裏很是擔憂,等先生不注意偷偷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蕭靖打了個哈欠說道:“沒睡好。”


    蕭瑾皺眉問道:“怎麽回事?做噩夢了嗎?”


    蕭靖提起這個臉色有些不好看,倒是沒有做噩夢,就是感覺老聽見有人在哭,哭聲不大卻讓他覺得心裏一跳一跳的疼,自然沒有睡好,使得早上起來的時候頭都是疼的,可是他又不知道該怎麽和蕭瑾說,難不成說因為做夢有女人哭?


    “恩,夢見先生留了很多功課。”蕭靖胡說八道:“我一直在寫功課,然後就累到了。”


    蕭瑾很是同情,隻是想想都覺得可怕,怪不得蕭靖沒睡好,換成是他也睡不好的:“那一會用了午飯,你睡個午覺吧。”


    蕭靖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不想與任何人說起這件事,也不想讓任何去討論夢中哭泣的那個女人。


    等到休息的時候,林嬌轉過身看向蕭靖問道:“表哥是沒有睡好嗎?”


    蕭靖很要麵子:“這些我都會了,不想聽而已。”


    蕭瑾嘴角抽了下,難得沒有打擊蕭靖:“表妹,點心。”


    林嬌把點心給分了。


    蕭瑾嚐了口,笑道:“味道挺好的。”


    蕭琛也默默走了過來,拿了塊吃後說道:“謝謝表妹。”


    蕭曦和蕭初也湊了過來,討論著哪一種點心更好吃。


    蕭靖默默地看著點心,咽了咽口水才捏了一塊放到嘴裏,迅速咀嚼了幾下咽下去:“味道不錯。”


    林嬌在一旁靜靜看著蕭靖裝模作樣:“表哥喜歡就多吃幾塊。”


    蕭靖覺得自己太慘了,不僅睡不好還要被逼著吃肉餡的點心,這又是表妹的一片心意,他實在不好辜負。


    好不容易熬過了休息時間,又熬過了上午的課,蕭靖覺得自己就好像被暴雨摧殘過的小樹,能茁壯成長都是靠著自己的努力。


    蕭靖收拾完了書包,路過林嬌的時候,忽然想到昨晚林嬌拎食盒吃力的模樣,這書包的東西雖然比食盒輕一些,可是也有些重量的。


    這樣一想,蕭靖停下了腳步看過去,就見林嬌深吸了一口氣,把書包拎起來想要背在身上,他直接伸手拿了過來,和自己的放在一起背著,說道:“行了,你腿短我幫著你拿。”


    腿短的林嬌笑的有些羞澀,說道:“那就謝謝表哥了。”


    蕭靖嘖了一聲有些得意地催促道:“你走快點。”


    林嬌果然跟在蕭靖的身邊:“表哥真厲害。”


    蕭靖絲毫沒有想起來當初林嬌說幫他收拾背包拎包的事情,如今不僅不需要林嬌幫他拎東西,反而他主動幫林嬌拎東西:“那是。”


    蕭琛快步走了過來說道:“四哥東西重嗎?我幫你吧。”


    蕭靖說道:“不用,一點都不成重。”


    蕭曦和蕭初看到了也背著包過來:“五哥幫我們拎,我們覺得很重。”


    蕭瑾也在附近,隨手接過了蕭曦地說道:“行了,總不能讓你們覺得隻有四弟好。”


    蕭初主動把自己的包塞到了蕭琛的手裏,然後挽著蕭曦和林嬌往前走:“真好。”


    蕭琛動了動嘴,他倒是不介意幫妹妹拎東西,就是有點想和蕭靖拎的換換,特別是看到林嬌路過蕭靖身邊,又被蕭靖拽了辮子後,他什麽時候才能和表妹關係這麽好呢?


    林嬌鼓著腮幫子,說道:“表哥,你把我頭發弄亂了。”


    蕭靖看著林嬌的模樣,說道:“等下。”


    林嬌停了下來,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蕭靖湊近看了會,問道:“你眼睛怎麽腫了?”


    其實林嬌的眼睛已經不太明顯了,站在她身邊的蕭曦和蕭初都沒有注意到,反而是蕭靖發現了。


    林嬌又想到夢中的蕭靖,隻覺得鼻子一酸,趕緊低下頭深吸了口氣,勉強控製住自己的情緒,說道:“我昨晚夢見母親了,有些想念母親。”


    第24章


    蕭靖拍了拍林嬌的頭,他覺得肯定是因為林家做的事情,才讓林嬌做夢夢見了母親,哪怕林嬌表現的再堅強,也還是個小姑娘,會想要父母的愛護。


    不僅蕭靖這樣想,蕭瑾和蕭琛的想法也差不多,蕭琛有些心疼說道:“林家會後悔的。”


    蕭曦摸了摸林嬌的胳膊:“表妹,我們以後有機會就幫你出氣。”


    蕭初在一旁點頭:“對,有機會就欺負他們一下,可以長長久久的用來出氣。”


    在林家不知道的情況下,林嬌又給他們潑了一大盆的髒水。


    蕭靖為了安慰林嬌,也不覺得沒精神了,硬生生擠開了蕭曦走到了林嬌的身邊:“行了,你還有我們呢。”


    蕭曦哼了一聲,踩了蕭靖腳一下,才走開和蕭琛說起話來。


    午飯是皇後特意讓人送來的,都是林嬌他們喜歡的,隻是還沒等午飯用完,蕭靖就已經歪倒靠在了林嬌身上,頭枕著林嬌的肩膀上睡著了。


    蕭琛握緊了筷子,他覺得還是以前大家分開小桌吃飯比較好,就不該同意大家湊到一桌來!


    林嬌本就比蕭靖矮一些,此時握著勺子不敢動,還挺直了腰,想讓蕭靖靠的更舒服一些。


    蕭琛坐在蕭靖的另一側,他放下筷子,伸手把蕭靖的頭撥過來,讓蕭靖靠在自己的身上。


    蕭靖卻是驚醒了,打了個哈欠說道:“我不吃了,太困了。”


    林嬌這才放下勺子:“那表哥趕緊去休息,晚些時候,我讓於姑姑送些吃食過去,等你醒了再用。”


    蕭靖也沒有客氣,說道:“好。”


    又打了個招呼,蕭靖這才帶著人先一步離開。


    蕭瑾說道:“那我們也快些吃,到時候五弟和我一起去喊四弟去。”


    蕭琛嗯了一聲,明明四哥都答應他了,男女授受不親,可是還往表妹身上靠,這樣很不好,他還要再去與四哥說說,如果四哥記不住,他就每天早早去提醒一次:“一會我去給四哥送些吃食就行了,不用辛苦表妹了。”


    蕭瑾也說道:“是啊,表妹好好休息,下午你們還有別的課呢。”


    蕭初湊到林嬌的身邊說道:“對的,讓三哥和五哥去照顧,說不定四哥根本起不來。”


    林嬌雖然心中有些擔憂,隻是蕭瑾他們的話已經說到這裏,她不好再多言:“好。”


    蕭靖回到房中,直接把外衣脫了鞋子一踢就躺在床上睡了起來,閉著眼睛的時候還嘟囔道:“可別再哭了,有話說話……”


    碧春彎腰把蕭靖的鞋子擺好,給蕭靖掖被子的時候,隱約聽見蕭靖說話,柔聲問道:“殿下您有什麽吩咐?”


    蕭靖翻了個身,用被子捂著頭,根本不搭理碧春。


    碧春再次彎腰把蕭靖的被子往下拽了拽,讓他漏出臉,這才把床幔遮好,自己拿了繡品坐在圓墩上,她想給蕭靖繡個香囊,如今才做了一半。


    蕭瑾和蕭琛過來的時候,蕭靖還沒有起來,因為來的是蕭瑾和蕭琛,他就趴在床上露出腦袋。


    蕭琛心中慶幸,多虧沒讓表妹過來,要不然看到這樣的情景成何體統:“四哥,你這樣衣衫不整不好!”


    蕭靖沒放在心上,招手說道:“來來,床上暖和一起來。”


    蕭瑾直接脫了外衣和鞋子上了床,還留了位置拍了拍,招呼道:“五弟來。”


    蕭琛深吸了口氣,走過去坐在床邊:“四哥好些了嗎?”


    年紀最小的蕭琛簡直為了兩位哥哥操碎了心。


    “都是自家人,這樣隨意些是可以的。”蕭琛叮囑道:“但是我們都大了……”


    話還沒說完,就直接被蕭靖撲倒壓在床上狠狠揉著臉:“行了,行了,我們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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