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章公主明眸波光流傳,問道:“今日一早,你就不在府裏,去了何處?”


    “屬下去求醫了。”夜簫將路上偶遇小寒,她一語說出自己病症之事說了,“先前我以為她是騙子,誰知一查,確實乃是盛三爺院裏的,也是浮香堂的製香師。”


    含章公主不知想起了什麽事情,有些不悅,嗤笑一聲:“又來了一個你的救命恩人哪。”


    夜簫語氣全然不見波動,低頭道:“屬下想借殿下之名,送盛三爺禮物,感謝他的幫助。”


    夜簫這般坦蕩地告訴她,與外頭的女子劃清界限,含章公主雖則不悅,卻也無法發作,隻道:“如此,正好。母妃今日說了,皇兄喪妻已過三年,先太子過世也一年多了,該為皇兄相看新妻。讓我在公主府裏辦宴會,邀請京中姑娘。你來操辦吧,順便,給這位厲姑娘送個請柬吧。”


    夜簫應下,操辦宴會事宜。宴會定在十餘日後,因是金秋時節,便定為桂花宴,連那帖子都是經過桂花熏香的。


    含章公主府桂花宴的帖子一出,京城裏世家大族莫不想要這一張帖子。衣服首飾、胭脂水粉也都跟著大賣了一波。


    雖則太子未立,但看如今情勢,聖上明顯屬意五皇子了。貴妃娘娘此時為五皇子選妃,甚至可能是聖上的授意,為五皇子尋來強有力的嶽家。想明白了這一層,大家都明白,正妃人選應該已有。但是,除去正妃,還有四位側妃,有意向的人都蠢蠢欲動。


    便是不想入皇子府的姑娘小姐,也知道當日去公主府的還有許多世家大族的夫人,若是能入這些當家夫人的眼,也是不錯的。


    永寧侯府自然收到了請柬。


    餘香雲對五皇子早就是傾心不已,且自己父親手握兵權,她的目標就誌在正妃之位。此時,她正在哀求母親,讓父親問問聖上的想法。


    永寧侯夫人看著女兒如花似玉的麵容,笑道:“這事你父親當然不能問的。除非聖上問起,你父親才好說。不過,你這般貌美,還怕什麽呢?那日在客院裏,五殿下對你也甚是和顏悅色。”


    馮氏對自己的美貌,是很有信心的。畢竟,她的夫君為了她,休了前頭的妻子。


    夜裏,馮氏就同永寧侯說起了此事。永寧侯沉吟半晌,道:“既然雲兒有如此想法,我尋個機會,向貴妃娘娘透露些許。如今永寧侯府也算頗得聖心,想來娘娘也不會虧待雲兒。雲兒將來服侍殿下左右,對阿嶠也是助益。”


    夫妻倆說定,第二日,馮氏就同餘香雲說了永寧侯的打算,又教她到了桂花宴上要好好表現,若是得貴妃娘娘和含章公主的喜愛,那自是更好。


    餘香雲心中歡喜,隻每日看首飾試衣裳,想著該如何打扮得漂漂亮亮。


    盛和光也接到了桂花宴的請柬,與之同來的,還有一份公主府的謝禮。含章公主感謝厲小寒診治公主府長史李夜簫,因此,邀請盛和光的同時,特別邀請厲小寒出席。


    至於謝禮,都是些宮中女子禦用之物,燕窩花膠,珍珠粉雪蓮膏,十分貴重。


    這幾日,他隨彭大儒在外訪客,說法論道,一回來,就看到這麽一個請柬。他感到十分意外,又覺得心中窩火,無名之火騰地燒了起來。


    他立即就叫阿亭來問。


    阿亭將前兩日小寒外出診治之事仔細說了,看見盛和光仍黑著臉,忙自請罪責:“卑職未能及時向三爺回稟,請三爺責罰。”


    在阿亭看來,這實在是小事。從前她刺探傳遞的或是商業機密或是陰謀詭計。她完全沒想到三爺會這麽在意。


    盛和光沉默半晌,方道:“罷了,不算你的錯。記住,往後小寒外出,你必要跟隨。”說罷,揮退了她,另召小寒。


    小寒進來,盛和光就將請柬和禮單放到案幾上,推到她的麵前,淡聲道:“含章公主請你赴宴,並給你謝禮,多謝你診治長史李夜簫。”


    小寒有些詫異:“赴宴之事,三爺覺著我去合適麽?若是不合適,我就不去了。”


    盛和光嗤笑一聲:“厲小寒!你不必在此時再來扮聽話!你根本就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我是怎麽跟你說的?就在不到十日前,中秋節,我跟你說了,若有事情,不得隱瞞我!你又是如何答應我的?一轉眼就忘了!”


    小寒辯解道:“我並沒有隱瞞三爺。阿亭就跟在身邊,完全知道是怎麽回事……”


    “厲小寒!”盛和光厲聲打斷了她的話,“你當日熟門熟路,去的並非公主府,而是這位長史的別院!若非早就見過麵,早就約好,你們豈會在那裏見麵!恐怕就在中秋節,你已經約好了!可你卻欺瞞於我!”


    盛和光說到後來,幾乎是雙目赤紅,胸口起伏,顯然心中氣急。


    小寒卻覺得盛和光莫名其妙,忍不住道:“三爺,我往來公主府,您是知道的。難不成我要把我出門遇到的每一個人,說過的每一句話都要同三爺你說?三爺你有時間聽麽?而且,我同李長史往來,坦坦蕩蕩,更從未想過隱瞞你!”


    盛和光看著厲小寒的眼神都要冒火星子了,怒喝道:“你此刻不過是我盛家的奴婢!我想怎樣就怎樣!從今往後,沒我的同意,再不許胡亂在外頭行醫!”


    原來,就算自己救了他,在他心目裏也依然隻是個奴婢,可以隨意拿捏。小寒恨恨地看了一眼盛和光,轉身就要走。


    若不是還要查找真相,她真想此刻就離開。外頭海闊天高,無人陰陽怪氣。她根本就不需要揚州瘦馬的身契,她自有她的身份。之所以一直拿身契說事,也不過是最初為了得到盛和光的信任罷了。


    盛和光看她轉身要走,覺得這丫鬟著實驕縱了,當下道:“厲小寒,你站住!我有讓你走了麽?你這一次,擺明了是先斬後奏!若不是公主先來謝禮,你以為我會給你繼續治療什麽男寵!”


    這話戳到了小寒的痛處。她猛地轉身走上前去,雙手拍在案幾上,微微俯身看著盛和光,道:“他不是男寵!不許你瞎說!”


    盛和光看到她按在案幾上的雙手,纖細嫩白,微微發抖。再往上看,淚水從漂亮的眼睛裏湧出來,止也止不住,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盛和光火冒三丈,這是為了個男寵落淚,同自己爭執?他猛地站起身來,手掌一把抓住她的頭發,迫使她的麵孔微微仰起,麵對自己。“你哭什麽?那是公主的男寵,與你何幹?”


    小寒隻覺得盛和光的手掌用力,揪得她的頭發生疼。她雙手猛地用力,要推開盛和光。盛和光近段時日雖然可以站起身,但終究不穩,被她這麽一推,重心不穩,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等他扶著案幾站穩時,小瘦馬早已扭頭離開了現場。


    盛和光大掌一掃,滿桌子的東西都掃落在了地麵上。他從山上帶回、本想著給小寒的時鮮果子,也灑落一地。


    第二日,小寒發現,又來了一個丫鬟,名叫阿樓。阿亭與阿樓,時刻跟隨她的左右。


    作者有話要說:三爺,幹了這一杯,還有三杯!醋味不要太大了~


    第43章 【二更】


    盛和光這是赤裸裸地在監視自己,小寒咬牙切齒,心裏憋屈,一時氣惱,決定不理睬盛和光,隻管出門忙乎。


    她既然已經找到了兄長,那麽,接下來,就該是在侯府裏尋找真相了。


    因為她送去各處的安神香,給她帶來的第一個朋友,是餘江月。


    餘江月性情耿直,嬌憨可愛。因為崔氏出身商戶,她對三教九流,也並無偏見。因此,小寒雖然是揚州瘦馬出身,她也並不覺得因此而不能結交。


    待收到小寒送來的安神香,她很是喜歡,自然就忍不住去跟小寒討教切磋。小寒正求之不得,也不藏私,這兩日得了空閑,就去崔氏院裏,教餘江月如何製香。


    至於崔氏,她對盛和光,本就愛護寬容,知曉小寒乃是他身邊唯一近身伺候的丫頭,多少也給些麵子。又拿了浮香堂許多安神香,對小寒又多了一份寬容。


    待到她知道含章公主桂花宴邀請了小寒,微微驚訝之際,心中倒是對這揚州瘦馬起了幾分正視的心思。這女子,恐怕真的不簡單,畢竟能得到含章公主的青睞,並不容易。


    因此,小寒給餘江月製香之時,崔氏也在一旁,細細觀察。半日下來,見小寒毫無輕浮之舉,說話做事,無一處不讓人舒服。崔氏不由得又高看她幾分。


    這日,香餅已經製作完成,餘江月正在興致勃勃地將自己製作的香餅包裝起來,嘴裏道:“這個我一會兒給祖母她老人家送去,叫她看看喜不喜歡。”


    話音剛落,外頭傳來通報聲,說是大小姐和表小姐過來了。


    餘香雲捏著手帕,先走了進來,馮琳跟在身後。


    “阿月,你這幾日都不出來玩,原來就是在這裏作香餅啊?這都是什麽香呀?”餘香雲瞟了一眼小寒,根本沒理會她,隻和餘江月講話。


    她隨手撚起了其中一塊香餅,放到鼻下聞了聞:“這做的是什麽呀?”


    餘江月有些興奮:“大姐姐,這是小寒姐姐教我做的定心香,你聞聞看,可喜歡呀?”


    餘香雲把香餅放下,道:“你真是……上回浮香堂不是送了安神香來麽?用那個就好了,何必還做這些?”說罷,看了一眼小寒,嗤笑道,“揚州瘦馬也會製香的麽?”


    餘江月聽了,微微一愣。原來,餘香雲不知道浮香堂的安神香乃是小寒親手做的。她看了一眼小寒,見她麵色平靜,並不因為姐姐說的話而生氣。


    餘江月心中升起愧疚之意,若非她在此教自己製香,小寒也不必平白受到這樣的擠兌。


    於是,她微微斂了笑容,道:“大姐姐,浮香堂的安神香,就是小寒姑娘親手做出來的。”


    餘香雲聞言,不由得一怔,繼而麵色漲紅,羞惱道:“阿月,你真是毫無心機!怎的別人說什麽,你就信什麽?”揚州瘦馬不過是借著這個香,來攀付侯府一眾女眷。幸虧祖母嚴明,沒有上當,都沒見她。


    餘江月有些氣惱,道:“既然姐姐不相信我,那沒什麽好說的。送客!”


    馮琳此時從一旁出來,勸道:“阿雲,今日來又不是要說製香之事,可別忘了正事。阿月,你大姐姐給你帶了好東西來,等桂花宴那日可以用呢。你快看看。”


    餘香雲想起正事來,也不再糾纏在製香之事上,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餘江月,笑道:“這是南海來的珍珠,可珍貴著呢,你瞧瞧看。”


    餘江月打開盒子,不由得驚呼出聲:“好美!”圓潤碩大的珍珠,四顆一排,製成了壓鬢,華光照人。


    餘香雲很滿意餘江月的反應,笑道:“妹妹喜歡就好。這是我舅家送來的禮物,我挑了最好的一個給你。”餘香雲的舅舅,也就是馮氏的兄長,如今在江南任職,算是肥缺。


    餘江月笑著向餘香雲道謝。姐妹倆說笑了一會,不外乎是桂花宴上的種種準備,餘香雲就道還有事情,與馮琳一起走了。


    待她二人離開,餘江月將珍珠首飾收好,滿懷歉意地對小寒道:“大姐姐她說的話,你別往心上去。我覺得你挺好的。我娘也覺得你挺好。”說著,湊過來,小聲道,“不然,她肯定不許我跟你往來的。”


    小寒笑笑:“其實我都習慣了。不是什麽大事。大小姐是永寧侯唯一的女兒,掌中明珠,自然是尊貴的。”


    餘江月聞言,仿佛想到了什麽,略微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湊到小寒耳邊,道:“香雲姐姐並不是伯父唯一的女兒。”


    小寒不由得屏住氣息,抬眼看向餘江月,假裝自己隻是好奇心使然,掩飾自己砰砰的心跳。


    “我也是偶爾聽到幾個老仆人在議論,說伯父在老家還有妻子兒女的。”餘江月到底是十幾歲的女孩兒了,正是好奇內宅事務的時候,這件事情就是她心目中侯府最大的秘密了,偏又不敢去問崔氏。她喜歡小寒,就忍不住說了。


    小寒隻覺得鼓膜旁血液流動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袖子下她的手緊緊攥在一起,力持平靜地問道:“還有這樣的事情?怎的不接他們來京城呀?老夫人也會想念吧。”


    餘江月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從來沒聽祖母和伯父提起過這件事情。”她一麵思索,一麵道:“你說,會不會是話本裏說的,老家的伯母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才不稀罕侯府的富貴?”


    小寒裝作好奇的模樣,道:“這麽離奇的事情,要不我們偷偷去問問那幾個老仆,不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餘江月連忙搖頭:“小寒姐姐,這事你千萬不能說出去!我那時候也是無意間聽到的,那幾個老仆還一直擔心伯母把他們賣出去,那他們恐怕連吃飯都成問題了。”


    小寒見餘江月如此小心,保證道:“你放心,我絕不會告訴其他人的。”想了想,又問,“都是哪幾個老仆啊?三爺院裏也缺人的,若是可以,我問問崔嬤嬤,到三爺院裏幹幹粗活也好。”


    餘江月聽了,倒是笑了起來,拍手道:“小寒姐姐,這個主意倒是不錯!我也不知道他們姓甚名誰,但是,總歸伯母院裏要打發一些老仆人,若是能去三爺院裏,也是他們的造化了。”


    小寒不曾想有此進展,隻想著早點回去,同崔嬤嬤說一說,讓她真的去把那幾個老仆叫過來做些粗活。當下就告辭了餘江月,匆匆趕回客院。


    意想不到的是,在客院門口,又遇到了餘香雲和馮琳。


    小寒不欲與餘香雲起正麵衝突,一見到她二人,就問好行禮,站在了道旁。


    可是,餘香雲剛才在餘江月處被落了麵子,此時再看,小寒一個低賤的瘦馬,出入竟有兩個丫鬟跟隨,心中更是心氣不平,當下幾步上前,上下打量厲小寒,道:“厲姑娘,真是好大的架子呀!不過是個通房丫鬟,出入還這般大的陣勢,不知情的,還以為你就是三爺的正房太太呢。你不知道吧,三爺正在說親事呢。待三爺成親,看你還能不能這般隨意出入,還想把浮香堂的安神香歸為己有?”


    馮琳眼看表妹發火,心中哀歎一聲,忙上前道:“阿雲,厲姑娘是客人,咱們不要說太多了。五殿下一會就要出來了,你要不先看看妝容,是不是還要再精致些?”


    餘香雲聽到馮琳說五皇子,一身怒火方散去,轉身對隨行的丫鬟道:“拿鏡子來,我看看妝容。”


    眼看表妹走了,馮琳鬆了一口氣,微笑著對小寒致歉:“阿雲打小性情耿直些,厲姑娘莫要放在心上。”說著,微微打量小寒,心道難怪餘香雲處處針對厲小寒,這瘦馬實在太過豔光四射。


    餘香雲曆來被人奉承慣了,忽而遇到這麽一個比自己美麗的女子,心裏自然不會舒服。


    “表小姐客氣了。”小寒說著,行了禮,就要進去。


    馮琳卻喊住了她:“厲姑娘,借一步說話。”


    小寒轉身,同馮琳走出了幾步,阿亭阿樓在遠遠地看著她們。


    “表小姐何事?”


    馮琳溫文有禮,道:“小寒姑娘,都說你製香的手藝是一流的,我想跟你切磋請教一番。不知這幾日,來客院找你可好?”


    小寒聞言,明白馮琳醉翁之意不在酒。她隻是想找一個合理的借口,出入客院罷了。否則,守寡之人,頻繁出入外男院落,總是說不通。


    小寒卻不樂意做筏子,當下笑道:“表小姐如果真的要學,那我親自過去。怎好讓表小姐你親自來呢。”


    馮琳一怔,她本以為自己提出要學製香,是對瘦馬的抬舉,瘦馬應該會同意。豈料,瘦馬竟然反對?


    小寒說完,又行了個禮,轉身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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