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夜簫失憶之事,知道的人不多,隻有含章公主和小寒等幾個人。盛和光聞言,微微一怔,很快就回過神來,笑道:“盛某冒犯了!”說罷話題一轉,“棋藝你我比試一場。至於詩詞、策論、計財、斷案,前兩日彭大儒恰好出了考題。李公子做好了,若是能過了我這一關,我便將答卷呈送彭大儒,由他老人家評判。”


    夜簫點頭,抱拳道:“多謝三爺。”


    結果頭一項棋藝比試,就花去了將近兩個時辰,剩下的四項又花去一個多時辰,等到比試結束時,已是夜間戌時中了。


    卻說小寒退了出來,本想回房休息,但是心念一轉,自家阿兄還沒吃過她親自下廚做的東西,不如下廚做些好吃的。比試完畢之時,應該正是晚膳時分,正可留兄長下來用餐。


    她入了小廚房,燉煮了一鍋竹蓀雞湯,清香溫補。又命人備了熱水鍋子,將各式肉片切薄了,配了醬料,等著晚膳時分端進去。天氣寒冷,這等吃食不會冷卻,吃起來甚是舒爽。


    然而,小寒從申時末就在花廳裏候著,結果遲遲不見人出來。她忍不住去看了一眼,就見兄長正對著一堆賬冊,全神貫注,正在核算著什麽。盛和光卻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喝茶。


    看到小寒進來,他走上前,低聲笑道:“我們先去吃飯吧。李公子還在專心做題,不好打斷他的思路。”


    小寒有些不滿地看著他,道:“這麽晚了,不如都先吃飯再說。”


    盛和光道:“李公子這麽認真,還是做完再說。若是打斷了思路,萬一入不了彭大儒的眼,豈不是前功盡棄。”


    說著,也不由小寒分辯,攥著她的手,走了出去。


    他半點也不想留李夜簫用晚膳!若是真的要留,就給李夜簫吃殘羹冷炙!


    小寒想了想,回頭看一眼專心致誌的兄長,覺得盛和光講得有道理,就先退了出來。兩人一同入了用膳的花廳,小寒叫人端了一個鍋子上來,裏頭雞湯濃鬱,正在翻滾著,清香溢遠,叫人食指大動。


    鍋子在盛和光的麵前放好了,又有各式肉菜端了上來。小寒立在一旁,給盛和光盛湯,“三爺,你且先喝點雞湯暖暖胃……”


    盛和光將湯碗接了過來,又從她手中拿了湯勺,皺眉問道:“怎的想到今天吃熱鍋子?可是每人都預備了一份?”


    小寒笑道:“天氣這麽冷,若是煮菜,一上桌就涼了,不好吃。不如吃熱鍋子舒坦,三爺您說是不是?”


    盛和光默默地看了小寒一眼,心裏一點也不舒坦。他想要李夜簫吃殘羹冷炙……


    “三爺,那您先吃了。廚房裏還有些東西,我去看一看。”小寒說著,就要離開。


    盛和光拉住她的手,道:“該吃飯了。”


    小寒掙脫了他的手,低聲哄道:“三爺,您先吃,我等一會阿兄。待他出來,再用不遲。”說罷,轉身離開了。


    盛和光陰沉沉地看著熱鍋子,恨不得將那鍋子剜出一個洞來。憑什麽給那個家夥預備著熱騰騰的晚膳?


    小瘦馬竟然還要跟他一起用餐,而不願意跟自己用餐。


    盛和光心裏非常不痛快。


    隻到戌時中,李夜簫方完成了全部的考題。盛和光很快將答卷看完,望向李夜簫的神色不由得有些複雜。李夜簫棋力了得,因此,盛和光從來未曾小看他。隻是,沒想到他的其他方麵也都這般出色。雖然心中不爽李夜簫奪走了小瘦馬的關注,但是,盛和光也知道此人若是假以時日,必定大有作為。最終還是淡淡說道:“李公子果然才華橫溢,我必會將答卷交給恩師,屆時,就看恩師的想法了。”


    李夜簫選擇的時間,恰好是侯府書院年度結業的時候,彭大儒這兩天看完學生的答卷,便要準備放假過年了。年關將至,不知多少人家等著拜訪彭大儒。


    李夜簫抱拳,謝過盛和光,起身就要離去。才出了門口,就見小寒迎麵而來,言笑晏晏,道:“阿兄,先用些東西再回去。”


    李夜簫早已饑腸轆轆,自然也不跟小寒客氣,在小寒的引領之下,到花廳用晚膳。


    花廳裏燈火通明,暖香融融,食物的香味四溢。


    兄妹倆坐下,吃了一些東西墊底,小寒便問道:“阿兄,你先前說你住在淩霄裏,你這是從公主府搬出來了嗎?以後還會回去麽?”


    小寒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自家兄長作為含章公主的男寵。眼看他搬了出來,少不得要問清楚。


    李夜簫點頭:“我如今已經搬出來了。本來想今日讓你幫我做針灸的,不曾想考題花了這許多時間。明日我再過來吧。”


    小寒又問:“阿兄,你如今想要科舉,若是中了進士以後呢?哥哥你想要做什麽呀?”


    “民富則國富,我想要做的,便是使天下萬民有富裕之法。”李夜簫溫聲道。


    兄妹倆一邊吃著東西,一邊隨意閑聊著,竟是有說不完的話,隻道約莫半個時辰後,兩人才用完了這一頓飯。


    小寒送李夜簫出門時,還遞給他一個小小食盒。食盒精致,還有些溫熱。小寒笑道:“阿兄你如今一個人居住在外頭,你又素來愛鑽研,我就怕你看著書,就忘記了吃飯。這裏頭是些你喜歡吃的糕點,若是餓了,正好拿出來嚐一嚐,墊墊肚子。”


    李夜簫打開一看,果然是自己喜歡吃的幾種糕點。他不由得伸手揉了揉小寒的頭發,笑道:“你對我倒是真的很了解。都是我喜歡吃的東西。多謝你了。”


    小寒見李夜簫真的開心,也不由得眉目舒展,道:“你嚐嚐看,若是喜歡,我以後都給你做。”


    李夜簫笑了,看了一眼站在遠處一臉陰沉的盛和光,道:“小寒,你也該給三爺做些好吃的東西。”


    小寒有些別扭地嘟囔道:“方才叫他吃,他都不答應。我可不要再叫了。”


    李夜簫不由得失笑,這般看著,小寒真是跟個孩子似的。他也知道盛和光為何陰沉著臉,反倒是自家妹子,完全沒有意識到盛和光已經生氣了。


    於是,李夜簫回頭,對盛三爺拱拱手,道:“就拜托三爺了,李某先告退了。”


    盛和光此刻,已經可以用怒火中燒來形容了。


    小瘦馬居然給李夜簫做了各式糕點,有好些糕點的模樣,他都未曾見過。憑什麽給李夜簫做,而不給盛和光做?


    盛和光一把拉過小寒,咬著牙道:“從現在到除夕夜,你哪兒也不許去,就乖乖地給我待在院裏,反思這一年你的所作所為!”


    作者有話要說:三次元太忙,日六日不出來了……


    第56章


    小寒以為這一次盛和光和從前一樣,是雷聲大、雨點小,孰料,這一回他是真的發了狠,不給自己出門。


    她想去浮香堂,不行;想去采買首飾新衣,不行;想尋機見耿江天,問問進展,不行;想去淩霄裏看看兄長,更加不行。門口的兩個侍衛,隻要看到她的影子,就如臨大敵,麵色凝重地看著她,說:“厲姑娘,請回!”


    小寒忍不住抗議,可是,盛和光根本不停她的話,一個眼刀子甩過來,道:“你若是再說,我就把你關在房裏,連院子都不許出來!”


    小寒氣結,道:“盛和光,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麽能這麽做!你這是囚禁我!”


    盛和光嗬嗬一笑,道:“外頭天寒地凍的,出去又什麽好?我知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這不是日日暖床,以身相許,報答你的救命之恩麽!”


    小寒氣得說不出話來,漲紅了臉,道:“你……無恥!”說罷,氣衝衝地離開了。


    待到夜間,盛和光去敲小寒的房門時,自然也就吃了閉門羹。門從裏頭反鎖了,再不像前些時日,隻是虛掩。


    “開門。”盛和光耐著性子,道。


    裏頭黑乎乎的,無人應答。


    “厲小寒!快來開門!”盛和光壓低了聲音,又敲了兩下門,喊道。


    小寒趴在床上,才不要理會他。


    又是過了良久,屋裏都沒有人應答。阿亭、阿樓就在一旁耳房,將這動靜聽得一清二楚,不由得默默為小寒捏了一把汗。三爺威嚴,自從接管偌大的崔家商號以及暗中勢力後,令行禁止,違令之人處罰甚重。從來沒有人敢這般,對三爺的話置之不理。竟然讓三爺在門外吹著冷風,站著等了許久。


    小寒有些迷迷糊糊地,心想,盛和光的性子也真是古怪,一忽兒熱、一忽兒冷,熱起來的時候隻覺得自己被捧在掌心,冷起來的時候便覺得自己一文不值。


    正想著,忽然聽到“砰”的一聲,小寒驚醒,坐了起來,就見盛和光走了進來,裹攜著外頭的寒風細雪,烏發如墨,又穿著一身黑氅,一雙烏沉沉的眼睛,正惡狠狠地盯著她,冷冰冰的。


    盛和光這是破門而入?她有些沒反應過來,怔怔地看著他。


    盛和光快步走到榻前,一把掐起她的下巴,咬牙道:“你能耐了!”


    他的手勁很大,掐得她下巴生疼,她雙眼忍不住泛起淚花,道:“疼……快放開!”


    盛和光放開了她的一把,卻一把把她摟進懷裏,力氣之大,幾乎要把她揉碎了,在她耳邊道:“隻有你疼麽?我也疼!”


    “我又沒打你,你疼什麽!”小寒忍不住嘟囔道,掙紮著,要從她懷裏出來。


    盛和光卻不給她機會,隻緊緊地抱著她,道:“我不喜歡你跟別人那麽親近,我……我受不了。”我心裏疼。


    他的語氣裏,仿佛有些許委屈。小寒疑心自己聽錯了,猶豫著道:“那是我的義兄呀,何況,我也隻是留他吃飯罷了,我每天都與你一起吃飯……”


    盛和光打斷她的話,道:“那不一樣!你給他做了糕點,你從來沒給我做過!”


    小寒忽而有些啼笑皆非,倒是停止了掙紮,一雙手攬著盛和光的腰背,伏在他的懷裏,問道:“那我給你做了那麽多吃的,也從來沒給阿兄做過呀。”


    “我不管!你隻能對我一個人好,對我一個人笑!”


    盛和光的生活,自從他的母親去世之後,便仿佛一片灰暗。隻道某一天,這個來自江南的女孩兒,忽然闖入了他的天地。最開始,他並不在意。可是,不知不覺之間,他們之間的羈絆已經是這樣深。他害怕她的離開。


    因為曾經的黑暗,便格外珍惜此刻的光明,以至於想將這光明牢牢地攥在自己的手心裏。


    小寒大約也想起盛和光的過往,當下道:“三爺,我保證,會一直對你好。可是,你不能把我關起來呀。”


    盛和光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道:“那你給我生個孩子吧,我就不會關你了。”


    此話一出,小寒心底對盛和光的同情忽而就被擊散了。她從他懷裏起來,抬頭看著他,道:“三爺這話是什麽意思?我不生孩子就不能出門麽?這我不同意!”


    盛和光的關注點卻完全跑偏了,道:“你不想生我的孩子麽?”


    “這不是想不想的問題!你不能這麽要求我!”小寒試圖與他理論。


    “為什麽不能?你如今已是我的人了!你對我有大恩,我也決定了暫不娶妻。你不給我生孩子,還要怎樣?”盛和光怒道,額上青筋直跳。


    “你不能關著我,讓我生孩子!”小寒怒道。


    盛和光略一思量,道:“你是不是不滿意你的名分?無妨,尋個合適的時間,我們成親就是了。”


    小寒氣絕,簡直是雞同鴨講!盛和光這個理解能力,是怎麽處理政事的?將來還被視為肱骨之臣?她卻不知,戀愛中的男女,時常便是如此不講道理,見風便是雨。尤其是盛和光這般敏感的人,更是有深重的危機感。盛和光先前從未看到小寒對任何人這般好,此時,突然冒出個李夜簫,心中便是警鈴大作。


    “放開!我用不著名分!你若是這般把我關起來,便是再好的名分,與牢籠又有什麽區別!”小寒也是氣急攻心。


    盛和光聞言,更是冷到了極致:“原來,便是我的妻子,你也不願?在我身邊,便是牢籠麽?”他鬆開了她,起身,在榻邊看她一眼,道:“那就讓你看看,什麽是真的牢籠!”


    兩人這一頓爭吵,直接結果是,小寒被禁足在她的房間之內。


    明明年關將近,別處都熱熱鬧鬧的,唯獨這客院裏,冷得和這天氣一般。主子們在鬧別扭,三爺的臉色簡直與寒冰無異。自打他開葷,就沒斷過這麽久,著實憋得慌。可是,如今兩人這般僵硬,盛和光自問不能先服軟,否則,厲小寒豈不是更加得意,蹬鼻子上臉?


    這般一僵持,小年夜就到了。


    這一天,小寒理應給李夜簫針灸了。李夜簫親自登門,一為了解彭大儒的決定,二為治療頭疾。盛和光雖然極度不願,卻也隻得引夜簫入內,又讓小寒出來施針。


    小寒十幾日未踏出房門,還擔心盛和光喪心病狂,就是不讓自己見兄長,若真是如此,她尋到機會就離開此地,再不要待在盛和光身邊了。


    小寒心裏正默默下定決心,就聽得有人開門進來。抬頭一看,不是別人,正是盛和光,一張臉冷冰冰的,看著她,道:“你義兄來了,出來吧。”


    小寒冷哼一聲,起身回去拿藥箱。


    李夜簫自然不知道盛和光與小寒之間起了爭執,見到小寒,笑道:“最近隔兩三天才疼一回,我的頭疾是不是快好了”


    小寒一邊施針,一邊搖頭,道:“還得要些時日才能根治。阿兄,您不必心急。如今看情形,十有八九是能治好的。”


    李夜簫點頭,又看向一旁坐著的盛和光,問道:“三爺,除夕可有安排了?若是沒有,不如同小寒一起到舍下,喝一杯酒?我那宅院,新近搬過去,也未曾邀請親友,冷清得很。倒是希望,除夕夜能有人與我一同守歲。”


    小寒聞言,手上施針的動作微微一頓。與兄長一起過除夕!這回是真的與家人在一起了!她不由得抬眼去看盛和光。


    盛和光自然看到了小寒充滿期待的眼神。


    他不由得咬牙切齒。


    這十幾日,他撓心撓肺,每日都想著小寒何時會服軟,偶爾還會夢見些纏綿繾綣的畫麵。然而,小寒分明過得逍遙自在、悠然自得,每日在室內看書寫字,不亦樂乎,似乎要與自己抗爭到底的模樣。


    他想了想,磨著牙齒,回答道:“既然是除夕,正該闔家團聚。如今,你和小寒既是兄妹,你我在京又都沒有親人,一起過確實熱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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