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已經按照你的要求,關在家廟,一步也不得出,任何人也不得見。你又何必咄咄逼人?”永寧侯道。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若非是馮氏當初咄咄逼人,今日又何必如此?當日,我手上沒有證據,自然不能叫她流放,如今我手上有了證據,若是侯爺不能做主,我便隻能請官府衙門來斷案了。”沈屹不為所動。


    永寧侯一張臉已是黑了,冷笑道:“你所謂的證據、證人何在?這都是多少年以前的舊事了,誰又所得清楚?難保不是你威逼利誘得到的!”


    沈屹絲毫不懼,道:“若是侯爺不信,也沒關係,就請馮氏出來,一起到舌下,當堂對質就是。”


    永寧侯早已知道馮氏確實加害了沈氏所生的兒女,然而,他對馮氏終究有更多的感情,當下緩了緩語氣,道:“如今你也好好地回來了,事情過去這許多年,又何必這般追究?你若是不服氣,我打發她住到莊子上,過著清苦的日子,吃齋念佛贖罪就是。你想,如今你的妹妹也是太子側妃,來日的貴妃,將來還能誕下皇子。你將來入仕,身在官場,也總不能孤家寡人,總得要些助力。”


    沈屹眼帶譏諷之意,看著永寧侯,道:“我隻有一個妹妹,墜崖後落水,無蹤無影,恐怕早已不在人世。又何來一個側妃妹妹?”


    永寧侯強壓著的怒氣又冒了起來,道:“你這是要斷絕你的官場之路麽?你這樣忤逆長輩,你道你在京城裏有好果子吃?”


    沈屹一哂,道:“這是我的事情,就不勞侯爺你操心了。”


    眼看沈屹油鹽不進的樣子,永寧侯恨不能上前一巴掌甩在他臉上,隻是還勉強維係著的半點理智製止了他這個行動。


    如今,他自然看的明白,沈屹根本不打算認回自己這個父親了。


    “對質之事,可需要安排一下?”沈屹在一旁提醒道。


    永寧侯自然不答應,黑著臉,叫了一聲“送客”,也不待沈屹離開,就先虎虎生風地走了出來,往家廟而去。


    馮氏剛剛起身,忽聽得門被“砰”地一聲打開了,還沒反應過來,永寧侯一巴掌就打在了她的臉上。


    馮氏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上,捂著臉問:“侯爺,為何打我?”


    永寧侯斥道:“你幹的好事!竟然敢真的謀害沈氏的孩兒!如今,沈屹抓住了把柄,處處要挾逼迫,非要你流放去西北!你還有什麽話好說?隻讓阿嶠和阿雲成了京中的笑柄罷了!”


    馮氏自然不認:“我早就跟侯爺說過,這是誣陷!他可有證據?我便與他對質!”


    永寧侯冷笑兩聲,道:“你當真要與他對質?”


    “自然!他豈能隨意汙我清白?”


    “好,那我就送信給沈屹。”永寧侯看著馮氏,道,“這番對質下來,你若是真做了害人之事,我也護不住你了!”


    馮氏撫著紅腫的臉,心中冷笑,難不成他如今這樣還是護著她麽?他心裏恐怕隻恨不得自己早早去了西北,好給秦氏那小賤人讓位了!


    那她就自己來會一會沈屹!


    豈料,沈屹回複,既是對質,為防出爾反爾,請在衙門公堂之上對質,有官府為證,誰也無法再抵賴。


    馮氏自是不懼,齊氏、永寧侯卻是不願了。馮氏謀害永寧侯前妻子女,這乃是天大的醜聞,如何能被旁人知曉,還在官府留下證據?齊氏本就偏愛小兒子多些,小兒子還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若是傳出去,他們的親事都要受影響。


    齊氏知兒子不便開口,便特意叫了馮氏前來,勸道:“那沈屹也說了,若是私了,他便也不會非要叫你真的去流放。隻是讓你去到西北邊上,住在那邊的莊子裏罷了。到時候,我讓侯爺再派些人,好生照料著你,也不比在京城差。等過個幾年,沈屹氣消了,你自然也就能回來了。”


    馮氏不敢置信,瞪著眼睛,看著齊氏,半晌,哈哈大笑,道:“母親,我自問這些年來侍奉你也是十分盡心盡力,怎的如今你這是落井下石啊?”


    齊氏惱怒,道:“馮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害我孫兒孫女,我不追究已是十分大度!”


    馮氏情緒已是十分激動,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道:“怎的如今就是你的孫兒孫女了?當日和離之時,你不是說那是兩個拖油瓶、賠錢貨麽?”


    齊氏被冒犯,一拍桌子,道:“事關侯府滿門清譽,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馮氏還要再說,卻聽到外頭傳來一個聲音,道:“請求祖母父親開恩,留母親在京城吧!便是住到郊外的莊子,也比去西北好!”


    正是餘嶠,走了進來。


    永寧侯臉色一黑,道:“誰讓你進來的!”


    餘嶠跪在地上,道:“沈屹也不過比我大一歲,就將永寧侯府攪得天翻地覆,我又為何不能進來?”


    馮氏看到兒子,悲從中來,抱著兒子,再也顧不得什麽形象,大哭不已:“我的兒啊!我快要活不下去去了!”


    餘嶠安撫了母親幾句話,待她情緒平靜了些,方朝齊氏和永寧侯磕頭,道:“母親既然做了錯事,是該受到懲罰。說起來,這侯府世子之位,該是沈屹的,他才是父親的長子。我願意放棄這世子之位,隻求父親開恩,不要讓母親去了西北苦寒之地。將母親送到郊外的莊子上住著,就是了。”


    馮氏萬沒料到兒子說出這一番話來。若是把世子之位讓給沈屹,她當初又是為了什麽呢?她如何能夠答應!當下抱著兒子,又是一番大哭:“我兒!你瞎說什麽呢!不可以這樣!你就是永寧侯府的世子,這世子之位,誰也奪不走。”


    永寧侯正要打斷了馮氏的嚎哭,卻聽她忽而斬釘截鐵地道:“你是世子,這是你的,誰也奪不走!去西北,那就去西北!”


    說罷,又抱著兒子痛哭不已。餘嶠看著淚流滿麵的母親,目光微微閃爍。他早知道沈屹根本不在乎世子之位,鐵了心隻要母親受懲罰。可是,母親遲遲不動,嚎哭不已。若是鬧出去,隻會讓自己與妹妹蒙羞,也叫父親對自己心有不滿。畢竟,除了沈屹,秦氏肚子裏還有一個孩兒,自己的世子之位也並不是不能被人取代的。


    思來想去,他隻能做出這麽一個賭注。他賭馮氏會為了他的前程而自願去往西北。


    他賭對了。


    他心中有愧,一直以來,他自問光明磊落、坦坦蕩蕩,又有真才實學,進士及第乃是必然,何曾想到有一日要作出這樣的事情來?


    當下心中默默決定,找幾個可靠的仆人,侍奉母親前往西北,好生照料。待過了幾年,再接回來就是。


    過了兩日,馮氏就出發前往西北了,那處乃是流放犯人聚居之地。沈屹派了一個自衙門退役的衙役,跟著永寧侯府的車隊一起前往西北,還對永寧侯道:“既是罪人,便不可享受,我安排的人自會從旁監督,每月寫信回複。”


    永寧侯聽了,幾乎七竅生煙,卻也無可奈何。


    馮氏既然已經處置,小寒在京中無事,便決定返回江南。


    盛和光離開京城已有月餘,不知為何,近來監視沈屹的人手都基本上撤了回去。


    小寒便親自登門,麵見兄長。


    沈屹看到小寒前來,自是高興,站起身來,含笑看著她。孰料,小寒竟是幾步走上前來,一把抱住了兄長,笑道:“阿兄,我真是太高興了!”


    沈屹被小寒的歡喜所感染,揉揉她的頭發,看著她的笑顏,道:“阿兄沒見你失望吧?”


    小寒點頭,道:“自從去年見到阿兄,我就盼望著你早日記起往事。”她頓了一頓,又道,“不過,那時候我早已做好了準備,就算阿兄您一輩子都不記得,也沒關係,你還是我的阿兄。”


    沈屹看著小寒凝重的小臉,道:“若是我記不起來,你是不是就打算自己去收拾馮氏了?”


    小寒笑笑:“我沒想到阿兄你出手那麽快,我都還來不及與您仔細說。”


    沈屹有些心疼,道:“陳嬤嬤都與我說了。秦氏之事,你做得太冒險了。萬一神夢香被查出來,豈不糟糕?”


    小寒道:“神夢香是查不出來的。無憑無據,誰也不知道這是誰做的。”


    沈屹道:“幸虧馮氏方寸大亂,又被關了禁閉,沒抓住秦氏的把柄,否則,嚴刑逼供之下,隻怕秦氏和陳嬤嬤都頂不住。”說罷,又語重心長地道:“以後,不可以這麽激進了,懂麽?這些事情,就該交給我就是了。”


    小寒看著自己的兄長,覺得他真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當下道:“阿兄,你可真好!”


    沈屹道:“如今你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小寒很是開心,抱著沈屹的手臂又蹭了蹭,方道:“阿兄,京城事了,我想回江南了。如今,我辭別師父已過三年,有些思念她。”


    沈屹點頭,道:“去吧。你喜歡在哪兒待著,就在哪兒。我安排可靠之人保護你。順便,帶上我的謝禮,感謝厲神醫。若非她救下你,又教了你一身醫術,如今我隻怕性命垂危了。”


    兄妹倆話別完畢,小寒回到住處,便收拾行囊,準備南下。忙碌到夜深,東西早已收拾完畢,小寒卻了無睡意。


    重生回來,目標有三,一是報答盛和光的救命之恩,二是救下自己兄長性命,三是查清墜崖真相、報仇雪恨。如今,已經全部達成了。


    接下來,該是她自由自在的人生。


    隻是,此時,秋風乍起的夜晚,或許因為就要離京,離開前世糾纏不清的夢魘,奔向新的生活,小寒心裏有些悵然與迷惘。


    思慮良久,她拿起筆來,磨了墨,回想著前世之事,緩緩地寫了一封信來。信是給盛和光的。她不知道他如今在西安城裏是何種光景,但是,她恍惚中記得前世裏,就是在這兩年,新的韃靼可汗對西北邊境突然發動了戰爭,西北五鎮毫無防備,節節敗退,死傷慘重,直到朝廷增派援軍,方才緩了過來。


    這一封信,是她對盛和光最後的提醒了。


    她心想,自己兄長始終在朝為官,不宜與人交惡。自己既然能再賣盛和光一個人情,那就再賣一個。


    小寒啟程南下,盛和光卻已是日夜兼程,回到了西安。到達之時,正是黃昏日落,城牆厚重,被紅日暈染,透著暖黃的光,正是初秋最好的時節。


    盛和光胯下的駿馬,已是連續奔跑了好幾個時辰,可是卻絲毫不減速度。駿馬疾馳,穿過街道,翩翩公子,不知引來多少人的注目。盛和光完全無視,極快地在盛王府麵前停了下來,翻身下馬,把馬鞭扔給門房,匆匆入內。


    盛王府因為盛和光的回來,而喧囂起來。


    雖說盛王府早已知道盛和光能走路了,但是,見到他就這般騎著馬而來,一眾仆人仍是愣住了。好半晌方去往各處報信。


    盛和光拿著詔書,去往盛王爺所居住的正院。才入了院中,那些仆人就都迎上來,跪請問安,態度極其恭敬。五皇子冊封太子,西安城已經知曉。人人對盛和光自然是上趕著去巴結了。


    盛和光勾唇一笑,快步入了盛王爺的房間。房中一股濃重的藥味,還夾雜著人體的體味,盛和光皺了皺眉,往裏頭走去。


    就見盛王爺躺在床上,顴骨高,臉凹了下去,已是消瘦得不成人樣了。郎中正在一旁候著,見到盛和光進來,忙也行禮。盛和光示意他不必多禮,問道:“王爺如今身體怎樣了?”


    那郎中微不可見地搖搖頭,沒有說話。


    盛和光便明白了,剛剛坐下,正要與盛王爺說話,外頭忽然傳來腳步聲,一回頭,乃是側妃陶氏和唐氏,正一起進來。


    陶氏見到盛和光行動自如,眼神暗了暗。他竟然真的解了毒,能走路了?這怎麽可能?


    盛和光朝著兩位側妃點點頭。


    陶氏自詡年紀要大些,在盛和光麵前還有些臉麵,當下道:“三爺,可算是回來,王爺盼著你回來,很久了。”


    唐氏則抱過一個孩兒來,是個一歲有餘的可愛男孩兒,她笑道:“快,喊一聲三哥哥。那是你的三哥哥,才高八鬥、文武雙全,日後你可要多向三哥學習呢。”


    陶氏不由得在心中鄙夷唐氏,這是看到盛和光得勢,上趕著與拍馬屁呢。


    那男孩兒圓頭圓腦的,手腳都是胖乎乎,咧著嘴正在好奇地看著,流出口水,露出小米牙,煞是可愛。盛和光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神倒是柔和了下來,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那男孩兒就咯咯咯地直笑。


    室中氣氛,一時顯得和諧。


    然而,很快這和諧就被打破了。


    “喲,我們的大才子、大紅人終於回來了!有失遠迎啊!”盛庭光的聲音傳來。他這兩年來,用盡種種方法,依然是無法生育,性情愈發刁鑽古怪了。


    盛和光拱拱手,連敷衍盛庭光都不想,一言不發。


    盛王府如今是他捏在手中的螞蚱,他想怎樣就能怎樣。


    不一會,大哥盛霽光也進來了,見到盛和光,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可算回來了!今晚我們喝一杯,不醉不歸。”


    卻是陶氏,問道:“你這一次回來,可有什麽消息麽?”說著,她瞟了一眼盛王爺。眼看,盛王爺是不行了。她倒是希望他早點死了,好讓她收拾唐氏這個賤婦。


    盛和光點頭,道:“我帶回了太子殿下的詔書。”


    眾人聞言,都是眼前一亮。連著那躺在床上的盛王爺,也微微抬起頭來,看向盛和光。


    “確定世子了媽?”盛王爺說了第一句話,聲音氣息混濁。


    盛和光微笑著,把詔書遞給盛王爺,道:“詔書在此,請王爺過目。”


    盛王爺強打著精神,打開詔書,才一眼,就驚呆了,不敢置信地模樣,又看了一遍,還是半分也沒寫錯。


    他猛地抬起頭來,盯著盛和光的雙眼道:“這是騙子!這是假的!不可能!”


    盛和光道:“父王若是不服,派人上京去問問也可以。”


    盛王爺看著盛和□□定神閑的樣子,忽而醒悟,氣得渾身發抖,道:“不孝子!你竟然敢毀了你先祖的百年基業!”


    一旁的盛庭光搶過詔書,一眼看去,大吃一驚,上頭赫然寫著:“削爵降級,收回盛王府爵位及食邑。”


    作者有話要說:發飯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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