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車門邊的地上,一塊被踩實了的硬雪,泛著鏡麵一樣的光,秦小悠就明白了富安陽的細心。


    “路滑,過馬路的時候小心些。”公車是停在百貨大樓對麵的,三個人還要過一條橫道,富安陽一邊一個,緊緊地抓著這姐弟倆。


    看著抓在自已手套外的手,即使是隔著兩副厚厚的手套,秦小悠也像是能感覺到那份溫暖。


    上輩子,自從進了達盛一中,除了父母之外,自已就再也沒有被誰這麽照顧過了,不是別人不想照顧自已,而是自已把人拒之了千裏之外。


    她都快要忘了,被人照顧是怎樣的一種感受,對方還是個比自已小了這麽多……不對,是個跟自已同歲的小小少年。


    上輩子的自已,三十多年算是白活了,非要追求不屬於自已的東西,然後怎麽樣呢?


    得到的同時也是失去,賠了一世的幸福,沒了尊嚴,折了翅膀,成了被圈養的一隻小狗,真是不值得。


    “姐,咱們直接去食品櫃台嗎?我還想吃奶糖,你也給我買唄。”一進了百貨大樓,秦小閑的眼睛就不夠使了,當然,他是直接就盯上了食品專櫃。


    “行,想吃就買,姐帶了錢的,不過呢,讓安陽哥哥陪你去買吧,姐姐先去辦點事情,一會兒回來找你們。”


    秦小悠說著就摘了手套,要從兜裏往外掏錢,被富安陽給按住了,“先一起去辦你的事兒吧,等會兒回來再買東西。”


    說著還擔心秦小閑會不高興,扭頭安撫了他一句,“你姐要辦的是重要的事,辦完了肯定回來給你買好吃的。”


    “沒關係,我要陪姐姐。”秦小閑立刻把自已的目光從櫃台上收了回來,拉住了姐姐的手,“姐,咱們走吧。”


    “那好吧,先去辦我的事兒。”秦小閑領著弟弟,直接奔了小家電的櫃台,找到了小收音機和半導體。


    一看上麵的價格標簽,最貴的一種也才三十幾塊錢,便宜些的就隻有十五元、二十元,還真是超出了秦小悠的想象。


    她原本以為這東西很貴呢,結果竟然跟電子表的價格差不多,又是這個時代少有的娛樂、消遣工具,想來定然會是好銷的,那這個機會,就絕對不該錯過。


    第九十八章 來不來得及


    察看過了小半導收音機的價格,秦小悠心裏立刻就有了決定,機會稍縱即逝,抓不牢,後悔的隻能是自已。


    “我還要去趟後樓的辦公室,你們倆在這裏等我吧?”她要去問一下聯係周阿姨的方法,看看能不能讓她把這份貨給自已補上。


    “姐,我跟你去。”秦小閑說著就上前一步,結果被富安陽一把給拽了回來,“你去吧,我們在這裏等,快去快回。”


    他怕秦小閑跟著會誤了秦小悠的事兒,隻看秦小悠現在的表情,就知道她現在要去辦的事情,肯定是很重要的。


    秦小悠感激地看了富安陽一眼,“知道了,我很快回來,你們兩個就在這附近轉轉,別走遠了,省得我回來時找不見你們。”


    咬牙想把上輩子的種種都忘掉的秦小悠,此時真是萬分的想念還得過好幾年才能出現的手機。


    如果有了那樣先進的通訊工具,哪還用像現在這樣遛腿傻跑,隻要打一個電話,事情就可以圓滿解決了。


    擔心兩人等急了,從店麵拐進了後邊側門,進入了辦公區域,秦小悠就小跑起來,好在是軟底的棉鞋,不會發出什麽過分的聲音。


    跑到周阿姨的辦公室門口,緩了口氣,抬手輕輕地敲了三下門,聽到門裏有人應聲,她才輕輕地推了門進去。


    有禮貌地跟人打過招呼,再開口跟人詢問周桂珍的聯絡方式,說自已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馬上聯係到周阿姨。


    這個時候既沒有手機也沒有bb機,想要聯係上遠方的人,隻能是通過她在遠方居住的招待所,或者是進貨的廠家了。


    而這兩處聯係方式的獲得,也隻能是從周桂珍的這間辦公室了,趙家應該也會有聯係方式,秦小悠卻不好意思去麻煩趙伯伯。


    好在辦公室裏的人認得秦小悠的,見她來找過周經理,跟周經理很熟,不然還真不一定能順利地拿到聯絡方式。


    把招待所和廠家的電話都抄了下來,秦小悠把紙條緊緊地攥在手心裏,道了謝,就急匆匆地跑下了樓。


    辦公室裏的那位姐姐,好心留了秦小悠在辦公室裏打電話的,但有些話到底不便被外人聽了去,秦小悠隻能拒絕了小姐姐的好意。


    想先去商場的店麵,跟等在外麵的兩個少年說一聲,可又覺得這事是半分耽誤不得,萬一周阿姨已經上完了貨,準備回程了可咋辦?


    她也鬧不清周阿姨現在的行程,那就還是越早越好,秦小悠不再猶豫,順著辦公室通向後院的門,直接跑出了百貨大樓。


    然後奔了百貨大樓後邊的一個小食雜商店,“阿姨,您店裏有公用電話嗎?我想要借用一下,謝謝!”


    店裏胖胖的阿姨馬上熱情的應著,“有的,有的。”說著躬下腰,把電話從櫃台下挪了上來。


    秦小悠急不可耐地照著手裏的字條,撥出了第一個電話號碼,這時候的長途電話還需要轉接,打出去一個是真不容易。


    “喂,我們是xx招待所,請問您哪位,有什麽能幫到您的嗎?”電話終於接通,秦小悠暗自鬆了一口氣。


    “您好,我想找你們招待所裏的一位客人,叫周桂珍,不知道能不能幫我叫一聲,謝謝您!”


    算算周阿姨也走了四天了,不知道自已此時的這一通電話,時間上還來不來得急,數九寒天的,秦小悠竟然急出了一身的汗。


    “周桂珍?是從達盛市百貨大樓來的周桂珍周經理嗎?”對方很細心地又再追問了一句。


    聽到這句問話,秦小悠才想起來,這時候住招待所,是要有單位證明才行的,對方是在進一步確認。


    “是的,就是達盛市百貨大樓的周經理,麻煩您了。”秦小悠強壓住自已的心跳,信息這麽明確,看來自已是找對了。


    這位招待所的前台很盡職盡責,沒有半點嫌麻煩的意思,“好的,我讓人過去幫您看看,他們在不在房間裏。”


    秦小悠就聽到她衝著誰喊著,“小孟,你去2035看一下,那位周經理在不在,如果在,告訴她有人找,讓她快些下來,長途。”


    這時候的電話費很貴的,市裏的電話都要五毛、一塊的,打一個長途電話得花上好幾塊錢,櫃台裏的胖阿姨有點擔心的看了小姑娘一眼,怕她沒錢付。


    “咦?周經理,我剛剛叫人上去喊您呢,沒想到您就下來了,怎麽?辦完事情了,這是要退房?”


    心急如焚地等在電話這端的秦小悠,突然就聽到聽筒裏傳出這樣的對話來,整個人的神經都迅速繃緊了。


    “是啊,辦完事了,這就要趕去火車站,你讓人叫我是有什麽事嗎?”雖然隔著聽筒,秦小悠還是聽出了周桂珍的聲音。


    “噢,有個長途電話找您,您看要不要接一下?”最後一句的聲音就點飄,想來是前台把電話向外遞了出去。


    “要接的,不知道是不是單位有什麽事情。”周桂珍應該是邊回前台的話,邊接過了話筒,因為秦小悠馬上就聽到了她的聲音,“我是周桂珍,哪位找我?”


    “周阿姨,是我,秦小悠,您這是要去火車站了嗎?”秦小悠的語氣明顯就是有點急了。


    “是啊,這邊的事情辦得挺順利的,我們這就打算回了,你……”周桂珍的聲音突然往下壓了壓,“你有什麽事嗎?”


    想來是有些話,不方便讓旁邊的人聽去,畢竟幫秦小悠帶貨,是私下裏的個人行為,也算是公器私用了,總要背著點人的。


    “周阿姨,你們幾點的火車啊?我還想再讓您幫忙再進點那種小型多功能的半導體,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周桂珍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應該行,我讓他們先去車站,我自已再去一趟批發市場。”


    電話裏的周桂珍,沒有半點猶豫地就把事情答應了下來,讓秦小悠心裏一鬆的同時,心尖有些發軟,“謝謝您了周阿姨,讓您受累!”


    第九十九章 想看又不敢看


    秦小悠輕聲地道了一句感謝,把聽筒放下了,這些在自已最困難的時候,幫助過自已的人,她會牢牢地記在心裏。


    “小姑娘,一共是三塊五毛錢。”胖阿姨看了一下電話上記錄的通話時長,跟秦小悠報了電話費。


    “謝謝阿姨!”秦小悠邊說邊從兜裏掏出錢來,胖阿姨收到錢,圓潤的臉就笑開了,“正好,正好,不多不少,歡迎你下次再來啊。”


    事情順利地辦完了,秦小悠的心情也跟著好起來,笑嗬嗬地跟胖阿姨道了再見,就趕緊跑去跟富安陽和弟弟匯合了。


    兩人還老老實實地站在那裏等呢,一見到秦小悠,富安陽就先問了一句正事,“事情辦完了?還順利?”


    秦小悠用力點了兩下頭,“嗯,辦完了,很順利。”說著摟過弟弟的肩膀,“走了,給我們家小閑買好吃的去。”


    “噢,我要吃紅燒肉罐頭,我要吃奶糖。”秦小閑興奮地就躥了出去,直奔了食品專櫃的方向。


    隻是跑了幾步又停下了,等著姐姐和安陽哥跟上來,小家夥拉住姐姐的手,“姐,買最便宜的那種罐頭就行,我就是想嚐一嚐。”


    說話間,已經走近了食品櫃台,秦小悠又指著賣奶糖的方向,“奶糖就買幾顆,別買多了,挺貴的,嗯,五顆吧,一人一顆。”


    說著話,小家夥還下意識地舔了下嘴唇,秦小悠鼻子這個酸喲,心疼得不行不行的,拉著弟弟就大步走向櫃台。


    “阿姨,把這兩種罐頭一樣給我拿一瓶,對,就是這種牛肉的,還有那種豬肉的,都要紅燒口味,謝謝!”


    售貨員給秦小悠開小票的時候,秦小閑趕緊拉住姐姐的手,“姐,一瓶就夠了,不用買兩瓶,而且我都說了,買便宜的那種就行,這種太貴了。”


    秦小悠沒有接弟弟的話,從兜裏掏出錢來數了數,連著小票一起遞到了富安陽手上,“富安陽,你幫我去交錢吧。”


    富安陽沒有多說什麽,接過錢和小票就去了收款處,秦小閑急得直跺腳,回頭看看售貨員已經幫忙包好的兩瓶罐頭,眼裏又閃出了晶亮的光。


    就是這麽矛盾的想法,既歡喜又心疼,歡喜著能吃到好吃的了,心疼著花掉姐姐那麽多的錢。


    “沒事兒,錢賺了就是花的,以後姐姐會賺更多的錢,到時候我們小閑想吃什麽,姐姐都給你買。”


    上輩子一直到自已去逝,弟弟還過著勉強溫飽的生活,最後一麵時,弟弟手上的傷疤和創口,是秦小悠怎麽也抹不去的心疼和難受。


    小少年聽到姐姐這話,心湖一片柔和溫暖,不由得往姐姐的身邊蹭了蹭,“姐,謝謝你!等我長大了,也要多賺錢,給你和爸媽買好吃的。”


    秦小悠就笑了,這麽乖的弟弟,她怎麽舍得讓他再受苦呢,“不用你忙著賺錢,有姐姐呢,你隻要好好學習,用成績回報我和爸媽比什麽都強。”


    交完款的富安陽回來了,把小票遞給了售貨員,順手拎起了罐頭,秦小悠就揉了揉弟弟的腦瓜頂,“走了,咱們去買奶糖。”


    到了賣糖的櫃台,秦小閑被琳琅滿目的品種給晃花了眼,“姐,好多種哎,咱們要買哪一種?”


    當然是大白兔了,在後世的宣傳語裏,可是號稱七顆大白兔,就相當於一杯純牛奶,幾十年興旺不衰呢。


    但秦小悠也隻是在心裏答了一聲,嘴裏卻是回到,“你看看喜歡哪種,可以多挑兩種的,姐都給你買。”


    聽到秦小悠這麽說,富安陽往她的方向瞟了一眼,對於一向節儉的富安陽來說,秦小悠的做法無疑於有點奢侈了。


    在他看來,秦小閑這個年紀的孩子,是不應該被過分寵溺的,他擔心會不利於小閑以後的成長。


    但這是秦小悠的決定,富安陽又習慣了不去反駁,好像默默地支持秦小悠,已經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挑花眼了?那姐姐就幫你出出主意吧,呐,買這種,還有這種,還有這種,好不好?”秦小悠幫忙指出了三種奶糖,其中當然是包括大白兔的。


    “嗯,你幫我的挑的肯定好吃。”秦小閑盲目地相信著姐姐,秦小悠就讓售貨員一樣給來一斤。


    “多了,姐,多了。”小家夥使勁兒地拽了拽姐姐的袖子,秦小悠就轉頭安慰他道,“不多,馬上過年了,直接帶出過年的,就不用再買了。”


    就算是留著過年,這三斤奶糖也有點多了啊,以前過年,家裏也買糖的,備著客人來時招待用,但最多也就是買半斤水果糖而已。


    想著那些年,自已更願意跑去別人家拜年,因為拜年了就會有人給糖吃,而自家買的水果糖,隻能吃一塊甜甜嘴,就得收起來留著待客了。


    現在姐姐買了這麽多奶糖,自已是不是就可以隨便吃了?秦小閑抬頭看了看姐姐,眼睛的光亮裏,帶了些隱約的霧氣。


    這是最疼自已的姐姐,自已一定要好好聽姐姐的話,不惹她生氣、傷心,自已也要快點長大,好好的保護姐姐。


    “呐,你去交錢吧,姐在這裏等你。”似乎看出了小家夥的心情有些起伏,秦小悠這次讓弟弟去交錢了。


    看著小家夥跑走,秦小悠扭頭看向富安陽,“我知道你是怕我慣壞他,不會的,我有分寸,他也有。”


    “這是我弟弟呢,他的品性我了解,不是得寸進尺的孩子,何況,這不是快過年了嘛,圖個熱鬧,不會經常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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