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始終不適應,從前做男子,也從未有人與她直接這般直述心腸。


    更遑論是他,從初遇她就萬分懼怕的他。


    遲陵來過兩回,兩回都見著了商姒,這小將軍忍了又忍,終於在某次跨出殿門之後,氣極反笑道:“她倒是好本事,把二哥迷得這般護著她。”


    身後的薛翕連忙道:“將軍何必擔心?這公主畢竟是商氏皇族,隻要將軍能讓世子殿下早日登基為帝,便有借口將她先廢後殺。下官看,這公主確實不是省油的燈,那日也不知說了什麽,便讓世子放了陸含之一命。”


    “陸含之身為尚書令,也不是那麽容易殺得。”遲陵轉眸瞥了他一眼,眼尾寒意料峭,忽地想到什麽,低聲道:“你還記不記得,那日犒軍之時,那些老臣看見公主……似乎有些激動?”


    按理說,朝臣都應不認識商姒,但他們那個樣子,看起來似乎發現了什麽一般。


    這樣一說,薛翕忽然有了懷疑,“將軍,您說,會不會這個公主就是始終的天子?”


    “你說什麽?”遲陵霍然轉身。


    薛翕道:“下官也覺得這委實荒謬,可、可這位公主,確實與天子長得極為相似……”


    遲陵聽他這麽說,忽然也開始懷疑,但這聽起來實在荒謬。


    是天子這麽多年都是公主假扮的,還是天子為了逃命,選擇男扮女裝化作公主?


    她沒有喉結,那邊可能是前者。


    這簡直荒謬至極,卻又實在可能。


    遲陵腦內電光一閃,驀地轉身,飛快地走向監牢。


    一路暢通無阻,遲陵直接命人提審陸含之,在獄卒萬般提醒世子有令不可動用私刑之下,遲陵耐著性子與陸含之說話,談了些與他結交甚好的官員的安危問題,引起陸含之情緒失控,到最後冷不丁道:“那位公主的秘密終於被人發現了,我哥哥已下令將她殺了。”


    陸含之瞪大眼,唇抖了幾下,“……不可!你們!你們這些人……當真是亂臣賊子!”


    遲陵撫了撫下巴,笑道:“陸大人這麽激動做什麽?”


    陸含之破口大罵:“我呸!你盡管殺了我罷!這大曄江山終毀於你們這些奸惡之徒之手,我便是化為厲鬼,也要……”


    多餘的話遲陵不欲再聽,直接拿過布堵住了陸含之的嘴,拂袖轉身,腳步如飛,推門出去,徑直去找他二哥。


    誰知疾步走才到殿外,便被侍衛攔住,那侍衛道:“將軍見諒,世子正與公主在裏麵,說是不得打攪……”


    遲陵這一緩之下,慢慢冷靜下來。


    他那位二哥是什麽人?從小天賦異稟,一國嫡長,而今坐擁國都長安,煊赫至極,隻差最後登天攬月那一步。


    他若想要什麽,就算那人是天子又如何?


    遲陵垂袖靜立片刻,回頭狠瞪一眼那緊閉的殿門,拾級而下。


    薛翕畢竟是文官,此刻才慢慢從後麵追了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遲陵跟前,又納悶道:“將軍為何又不去找世子了?”


    “二哥未必不會袒護她,此事還需從長計議。”遲陵道:“附耳過來。”


    薛翕連忙上前。


    元泰殿中。


    商姒坐在遲聿身邊昏昏欲睡,也不知自己是怎麽睡著的,醒來便發覺自己伏在遲聿的膝頭,他的衣襟自然拂落,衣袖上有淺淡的冷香,抬臂間,衣袖無意掃到她的臉頰。


    癢癢的。


    商姒抬頭,看著遲聿光潔的下巴,不得不說,這個人長得真的好看,眉峰如劍,鼻若懸膽,無論是從什麽角度看,他都給她十分深沉內斂的感覺。


    似乎察覺到下麵的目光,遲聿擱下筆,微笑道:“睡醒了?”


    商姒連忙坐起,往後縮了縮,低眼道:“我怎麽睡到了你身上……”


    “公主睡著之後自然隨心所欲。”遲聿微笑,抬手攏了攏她在他膝頭蹭亂的發,看她因為他這一句話而有些尷尬赧然,偏頭道:“無意冒犯,世子見諒。”


    遲聿手一頓,收手道:“第一次有人睡到我身上來,公主一句話便可解決麽?”


    少女輕輕咬唇,不難聽出,他是別有所圖了。


    “那世子想如何?”她問。


    “還需等價交換。”


    商姒低頭想了想,一本正經道:“我睡了世子,世子難道還要睡回來不成?實在荒謬。世子若不介意,我可以下回再做一些菜肴過來。”說完感覺這話有些不對,什麽睡來睡去的。


    遲聿掩住眼底促狹笑意,慢慢道:“禦膳房廚子廚藝了得,何須你再次下廚?”


    “……那,世子想讓我作甚?”


    “還需你自己考慮。”


    商姒覺得這是無理取鬧,沉默許久,抿唇道:“世子若是故意為難我……”


    遲聿驀地截斷她話,淡淡道:“取悅我。”


    她身子一僵,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定定地望著他。


    他的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戲謔和好整以暇,像含著一簇炙熱的火,自他的眼底傳入到了她的眼底。


    商姒心底登時湧起密如潮水般的難言的無奈,心竅仿佛緩慢裂開了一絲,有一縷光透過軀幹,直直射入了她的心底。


    說不上這是什麽感覺。


    迷茫,無措,慌張,又有些說不上來的好笑和無奈。


    他要她取悅他?


    她從未取悅過別人。


    更不懂,身為一個女子,要怎樣才能讓一個男人開心。


    商姒想了想,慢慢上前來,扯住遲聿的衣袖。


    他抬頭,就這麽坐著,仰頭看著她。


    商姒慢慢搖了搖他的衣袖。


    遲聿:“?”


    商姒想了想,道:“你……你別生氣了呀……”


    他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她這是在試圖用“撒嬌”取悅他,心裏好笑,不著痕跡道:“公主這是何意?”


    她暗暗一咬後牙槽,舌尖在上顎一掃,眼珠子轉了轉,手指下挪,勾了勾他的小指頭。


    這一勾,有點癢。


    遲聿仿佛被她撓了一爪子。


    他眸色微暗,低聲道:“取悅我,不是撒嬌讓我心軟,公主不知道我想要什麽嗎?”


    這話說得再明顯不過。


    她驀地站直,頭伸手捧住他的臉。


    這位征伐天下的昭國世子,不可一世,卻老老實實任她擺布著腦袋。


    他說:“親我。”


    少女淺淺一笑,低頭在他眉心一吻。


    蜻蜓點水,一觸而過。


    她鬆開他的腦袋,慢慢直起身後退,一邊笑著道:“應言完成,此後便兩清,世子不必再說是被我占了便宜……”話還沒說完,手腕便被他一把扯住,直直跌回了他的胸膛裏,他堅硬的手臂橫過她的細軟腰肢,耳邊熱氣滾燙,“現在便輪到我占你便宜,欠多少債也無所謂。”


    她急急道:“你食言!”


    “就是食言又如何?”


    遲聿將她軟軟的嬌軀往懷裏狠狠一揉,聽到她泄出的一聲低哼,笑意越發燦爛,黑眸如淵,鎖住她的臉龐,低頭親了下她的眉心。


    “多跟我學學,一親而過,是這樣親。”


    他薄唇帶著一絲冰涼,在她的眉心處親了一下,繼而順著她高挺的鼻梁往下,她緊緊閉上眼,感覺他的呼吸就淺淺噴灑在她的臉上,從未被人如此慢慢“品嚐”,商姒想往後縮,想出言製止,卻又遲遲沒有開口。


    這個人,親她的動作虔誠至極,溫柔至極。


    溫柔到,她忽然就沒了力氣推開他。


    遲聿終於親到她的唇,她在晃神,唇齒便輕易淪陷。


    空氣被掠奪,陌生的感覺傳來,商姒睜大眼看著他。


    他的舌尖觸碰著她的,他強勢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


    商姒突然間有了力氣,猛地伸手推開他,飛快脫離了他的懷抱。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雙靨泛著淺淺緋紅,後退又後退,背脊不覺貼上殿中木柱。


    遲聿低眼掃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懷抱,臉色冷了一寸。


    他皺眉道:“跑什麽?”


    她對上遲聿的眼睛,伸手抓了一把身側的裙擺,尷尬道:“你……怎麽要那麽親我啊……”


    “怎麽親?”


    “就……”她羞赧,側過身去,捂著臉道:“就那麽親,不是碰一下就好了麽。”


    他眸子微眯,一瞬不瞬地盯著麵前的少女,她看起來無所適從,似乎真的不知道。


    他一時有些無言。


    第14章 姣月


    清晨沒有陽光,整個長安的上空都壓著烏泱泱的黑雲,空氣裏泛著一股濕漉漉的氣息,商姒睡得不安穩,滾來滾去終是醒了。


    醒時發覺自己出了一身細汗,便起身沐浴,殿外的藍衣催促她快些梳洗,商姒卻不緊不慢,拖拖拉拉不知多久,才換了身簡單的裙衫,不情不願地被拉去元泰殿。


    上回遲聿親了她,她正不知如何是好時,恰好藍衣入殿,瞧見這情形略有了然,此時哪怕她自己不願再主動討好,藍衣也會推著她去與世子相處。


    藍衣看起來總是格外為她著想。


    商姒走進元泰殿時,遲陵正在和遲聿說話,一見她立刻噤了聲,眼神頗為不善。


    商姒仿佛什麽也沒有看見,十分泰然地走到遲聿身邊去,遲陵冷眼看著安靜溫順的她,她仿佛感覺到了什麽,抬起眼來,便撞上遲陵飽含殺意的目光。


    這樣的殺意其實是掩藏在眼神深處的,但商姒在身邊的臣子上看過如出一轍的眼神,譬如攝政王王贇,他也曾如此想殺她,在她忤逆他的時候。


    商姒清淡一笑,朝他打招呼:“遲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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