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熙探了一下她的脈搏,稍稍放下心來。


    喂她吃了藥,應該就沒事了。


    她不久就會醒來,而他,該走了。


    沈熙半擁著她,卻忽然撒不開手。


    此刻隻有他,他做什麽都不會有別人知道。


    他想把懷中的女子據為己有。


    沈熙垂睫,看著她的睡顏,手情不自禁地撫上她的臉頰,輕輕摩挲著她的額角。


    從前那麽多與她相伴的歲月,他看著那少年郎犯困在桌上打盹,爬樹掏鳥窩,也時常發怒,頂撞王贇,也曾經偷偷地在殿中哭過,她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裏。


    他很想保護她,但是她什麽都不聽他的,他隻能用讓她討厭的方式。


    第一次看見女裝的她時,沈熙心裏驚濤駭浪。


    原來這一直都是一個小姑娘,難怪她會哭。


    沈熙就算被活活打死,也斷然不會流淚,可少年天子受委屈時,也曾經哭過鬧過,那時他覺得她嬌氣,可原來她不是嬌氣,她能忍耐到今日,真的很堅強。


    鬼使神差地,沈熙偏頭,想要親她一下。


    剛剛碰上她的側臉,他就頓住了。


    商姒睜開了眼睛。


    她漆黑的眼睛對上沈熙的眼睛,沈熙立刻鬆手,站了起來。


    商姒還虛弱地很,猝不及防被他一放,身子往一邊栽去,沈熙忙又伸手,把她扶穩了,關切道:“你怎麽樣了?”


    她嗓子幹啞地說不出話來,隻顧著搖頭,沈熙手忙腳亂地去給她倒了一杯水,商姒才勉強道:“好多了……我這是睡了多久了?”


    她下意識地繞開方才那尷尬的一瞬,兩個人都有意轉移話題。


    “你暈倒了。”沈熙說:“大將軍因你暈倒,方才大發雷霆,我從密道潛入,喂你服了藥。”


    她點頭,彎了彎蒼白的唇,笑著道:“多謝你,沒想到接連兩次,都是你在幫我。”


    “一日之內兩回。”沈熙擔憂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你還是……多保重身子。”


    商姒點了點頭。


    兩人正說著話,外麵忽然響起腳步聲,似乎有人快步走了過來,沈熙微微一驚,連忙起身道:“有人來了,我要走了。”說完,也不等商姒回應,便急急往密道跑去。


    與此同時,遲聿推開門來,一眼便望見了蘇醒的商姒,還未來得及欣喜,又看見了一邊昏迷過去的姣月,當即怒喝道:“阿陵!”


    外麵帶著侍衛飛奔而入,遲陵當先追了過去,一躍進了密道。


    很快,沈熙便被人五花大綁地押了上來。


    遲陵躍出密道,甩袖譏諷道:“想不到啊,這裏居然還有個密道。沈大人藏得很真嚴實,我們帶兵把長安城都搜了一遍,沒想到你在陛下的寢殿裏躲著呢。”說到此處,少年轉頭,冷冷地瞥了商姒一眼。


    難為方才二哥還惦記著她,沒想到她早就醒了,還在寢殿裏與別的男人私會。


    他才對她有的一點好感,此刻蕩然無存。


    作者有話要說:  不會虐的


    第48章 挑釁


    商姒坐在床上,看見沈熙被抓時,心便徹底沉了下來。


    她惶然抬頭,對上遲聿半含殺意的眼神,像冰封千裏的冰原,寒得讓她膽戰心驚。


    “子承,你聽我……”她“解釋”二字還沒出口,便聽見唰的一聲,遲聿猛地拔出遲陵腰側佩劍。


    商姒心口一跳,大呼一聲:“別殺他!”什麽也顧不得,赤著腳跳下床榻,飛快地擋在了沈熙跟前。


    遲聿抓著劍柄的手隱隱泛出青筋,劍尖上挪,對準了她的頸。


    商姒偏過頭去,不敢看他。


    “解釋。”遲聿冷淡道。


    商姒咬唇道:“他是為了救我。”


    “太醫都束手無策,為何他能救你?”


    商姒緘默不言。


    她不想說出自己的隱疾,可沈熙她不得不護。


    “陛下。”商姒還沒說話,身後的沈熙卻忽然開口,低聲道:“陛下讓開罷,臣不值得讓陛下護著。”


    “你住口!”商姒低聲喝止他,“朕難道是恩將仇報之人麽?”


    沈熙卻淡淡笑了,“不,可是陛下從來不欠臣的,臣若今日把這條命交出去了,不是遂了陛下從前一直以來的心願嗎?”


    商姒咬牙道:“一碼歸一碼,從前的恩怨,我也會找你算賬的。”


    沈熙還要再開口,商姒已急急道:“你住口!”她發現他們兩個這樣當著遲聿的麵,多說一句話,遲聿的表情便冷上一寸,如今已處在暴怒的邊緣,那把劍令她遍體生寒,她甚至毫不懷疑,他會不會氣得把她也砍了。


    商姒勉強定了定神,緩緩抬眼,直視著遲聿的眼睛,“他確實是來救我的,我與他沒有別的瓜葛,大將軍要殺人,也要拿出證據來。”


    “證據?”遲聿淡淡諷笑,慢慢朝她走來,劍搭上她的右肩,冰冷的劍鋒離她很近,商姒仿佛站立不穩,竭力對他對峙著,卻被他狠狠抓住下頜,冷冷逼問道:“我動誰,可從未拿過什麽證據。”


    商姒咬牙道:“那朕要護呢?”


    她為了保護沈熙,不惜拿出天子的身份。


    下巴一疼,遲聿的手又重了幾分。


    商姒撥開他的手,毫不畏懼地與他對抗著,她心跳得極快,從未想過,她也會有與他這般劍拔弩張的時刻,分明幾個時辰前還在溫存嬉笑,現在卻宛若仇敵一般。


    “朕是天子,是君,大將軍是臣,大將軍拿劍指著朕,是不是不妥?”她一字一句道:“是你親口說的,朕做回天子,就可以隨心所欲,你不是王贇,這話不知現在還算不算數?”


    遲聿眸底,刹那間騰起了滔天之火。


    商姒毫無畏懼地直視著他,雙臂始終張開,不許他動沈熙分毫。


    遲聿的手攥得咯咯作響,恨不得將她關起來,徹徹底底地不見任何人。


    當初是她自己說的,說沈熙與她無關。


    可若無關,為何她逃出宮時,會去沈府?為何她連商鳶都不見,卻獨獨要見沈熙?為何全城抓不到沈熙,卻在她的寢殿裏發現他?


    遲聿猛地收劍,半空中劍身卻是一轉,霎時劍身反射的一縷寒光刺入商姒眼中,她抬手遮擋,卻忽然想起什麽,慌忙去推遲聿,他手肘橫向一推,輕而易舉地將她橫擋開來,商姒腳下不穩,唯恐他斬了沈熙,隻好用手去抓劍身。


    手心刺痛,遲聿劍身一轉,避開了她的手。


    藍衣驚呼一聲,“陛下,你的手……”


    商姒忍痛皺眉,抬起那隻被他劃傷的手,任憑血沿著手臂流下,斬釘截鐵道:“不許殺他。”


    一碼歸一碼,沈熙救了她,她就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沈熙被殺。


    她知道,遲聿根本就不是因今日之事想殺沈熙。


    今日不過是徹底的□□,他介意沈熙,恐怕是從很早以前就開始了。


    遲聿看著她那隻手,臉色變了變。


    他猛地擲開手中劍,一言不發地大步離去。


    “二哥!”遲陵喚了一聲,連忙追了過去。


    商姒勾唇淡淡一笑,重新跌坐下來。


    藍衣趕緊命人去取藥箱,捧著商姒的手,小心翼翼地為她包紮著,一邊讓其他宮人先把昏迷的姣月抬走。


    沈熙慢慢坐直了,等藍衣包紮好了出去,才低聲道:“你何必……他若真的動怒,誰能幸免?”


    商姒坐在地上,偏頭看他一眼,笑道:“我到底還不是那麽冷血,你若今日為了救我死在這裏,我才真的過意不去。”


    “你打算跟他解釋麽?大將軍……誤會了。”


    “不知道。”商姒慢慢站起來,頭還有些暈,她繞到沈熙身後,笨拙地為他鬆綁,輕聲道:“你先別急著離開,我怕你一出去,他便又要對你動手。”


    沈熙苦笑,他原本也不至於被發現,到底還是栽在了這顆心上麵,若走得幹脆,此刻便能功成身退。


    可商姒對他來說,仿佛有某種魔力一般。


    沈熙說不上來為何對她越來越在意,就好像冥冥之中,他和她有很多千絲萬縷的聯係。


    分明,她除了皮囊好看,性子遠不及別人家的女子溫婉,甚至連一絲身為女子的自覺都沒有,不會琴棋書畫,不會刺繡女紅,誰家男子會看上這樣的女人呢?


    道理他都懂,但是他改不了了。


    沈熙揉了揉手腕,起身坐到屏風外麵去。商姒重新回到榻上,她現在還虛弱的很,便依著軟塌歇了一會兒,把眼睛閉上小憩。


    閉上眼的那一刻,眼前總閃現著什麽細碎的小片段。


    仿佛此情此景,她經曆過一樣。


    商姒睜開眼,怔怔地發了會兒呆,又聽見外麵傳來細碎的聲響,淅淅瀝瀝,像是雨點子打在青石階上,便披衣走到窗邊,推窗一看,果然是下雨了。


    商姒看著雨景出神,忽然兜頭一陣風刮來,吹得她青絲亂舞,商姒抬袖遮住臉,慌忙將窗子關了,又掩鼻打了個噴嚏,忽然聽見有人嗤笑道:“你這樣可不行,舉止都娘們兮兮的,也不知道這麽多年女扮男裝,是怎麽不被人揭穿的。”


    商姒轉頭一看,沒想到是遲陵。


    遲陵看她盯著自己,又輕哼道:“我就來看看,你和你這‘奸夫’怎麽樣了。”


    他剛剛跟著二哥去了,發現二哥此刻心煩,實在見不得他在眼前晃來晃去,幹脆又回來找商姒,他倒要看看,他二哥前腳剛走,商姒和沈熙還會做些什麽,沒想到這兩人一個在裏一個在外,倒是十分合乎禮節。


    遲陵忽然就開始想:萬一真是誤會呢?


    也不是不可能,畢竟之前太醫都對商姒的病束手無策,沈熙來了之後商姒就蘇醒了,萬一真是來救她的呢?


    畢竟二哥下令抓捕,沈熙不鬼鬼祟祟一點,不早就被抓到了。


    但,盡管心中懷疑,遲陵口頭上也要刺激商姒一下。


    商姒宛若被這兩個字踩中了尾巴,立刻冷下臉來,“我與他沒什麽,遲將軍專程過來,若是特意來誣陷人的,就不怪朕把你轟出去了。”


    遲陵“喲”了一聲,心道有句話說得不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商姒這幾日之後,似乎都不擔心他再做什麽了,也許就是二哥寵的,寵到她漸漸不再害怕他們,當初剛剛破城之時,這丫頭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遲陵謔笑道:“陛下上回還說要跟我和解,這麽快就要翻臉?”他轉頭,往身後看了一眼,沈熙因為他的突然闖入,已經站在了不遠處,似乎在擔心他做些什麽,遲陵對沈熙抬了抬下巴,“姓沈的,你也太不自量力了,她是你能靠近的?誰給你的膽子?”


    沈熙垂下眼來,商姒怒道:“遲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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