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柚心裏對顧城安的懼意更濃了一度,總覺得這個男人陰晴不定、反應古怪,可他的的確確是被她的話說動了,將段太醫放了回去。


    隻要顧城安不為難段延風她就放心了,曲柚便“喔”了一聲,眸子微轉,拖著身上厚重的暖裘乖乖把自己挪過去,挪回顧城安懷裏。


    她跟球似的身子剛貼過去,男人一隻長臂就伸過來圈緊了她,手上端著那碗還剩下一小半的藥碗,另一隻手捏著那隻小勺子,小勺子的勺柄變短了一截。


    因為適才柄頭生生被男人掰斷了去,被丟到一邊。


    於是曲柚就在驚疑不定和受寵若驚的惶恐中,被顧城安捏著那把斷成半截的勺子給她喂完剩下的藥。


    喝完藥後她沒什麽力氣,倒頭就想睡過去,可顧城安說“得多走動走動,好讓藥消化”,便扶著她站起來,長臂穩穩摟著她的肩膀,強迫她在殿裏慢悠悠踱步了兩圈,即便走得跟蝸牛似的,男人也要強迫她走。


    殿內的宮女們看得一愣一愣的。


    在殿內走了幾圈,顧城安才願意將曲柚抱到床上去,剛沾了床,曲柚就閉上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見男人也沒發現她是在裝睡,並且起身離開了,她才呼出一口氣。


    叫來青葇對她問:“流雲醒了嗎?”


    青葇搖搖頭。


    曲柚眼珠子微轉,皺了皺眉頭,說道:“那就任她暈著吧,本宮乏了,你們都退下。”


    “……”


    殿內的宮女都退了出去,今晚輪到綠蓉守夜。


    -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圓,卻不明亮,仿佛攏了灰色的薄紗。


    顧城安沒有回西苑,而是去了書房,並且沒讓李明德跟著,他就一個人將自己關在書房裏,桌上點了一盞五足銅燈,男人骨節分明的長指輕輕的敲打著桌麵,似在思考人生,也似在冥思苦想什麽。


    上一世,平蕪之戰,大晉國鎮南大將軍司鐸帶領的十萬大軍幾乎馬革裹屍,大晉國西南邊陲的平蕪和辛嶺一帶被北燕占領。


    北燕軍長驅直入,近乎攻進大晉的京都滬陽,整個大晉陷入風雨飄搖之中,大晉帝隻能將自己的太子顧城安送去北燕當質子,連帶家眷……


    顧城安緊摁太陽穴,幾乎是壓著記憶的那根弦,努力地回想著上一世的幾國紛爭,並冥想其中細節,終於回想出什麽。


    大晉太子去北燕當質子的路途中,其新婚不久的太子妃突然亡故。


    死因是……不堪路途顛簸、水土不服,因而引起胃疾複發。


    十四芳齡,香消玉殞。


    當時他剛登基東周國皇位,知曉北燕帝欲圖統一四國的狼子野心,為保江山社稷,他極其關注北燕國的一舉一動,大晉國送去其太子時,太子之妃死於路上之事,有密探同他匯報過。


    想起種種,顧城安額頭砸落大顆大顆的汗珠,細思極恐,慌措和恐懼感塞進心頭。


    死於胃疾……


    死於……胃疾。


    掐掉這個恐怖的想法,顧城安眸底湧出寒芒。


    這一世,他才是大晉國的太子。他絕不會去北燕國做質子,更不會讓大晉國太子妃消香玉隕這種事情發生。


    不知道在書房裏枯坐了多久,顧城安才從裏麵出來,揉揉發脹的眼睛,徑直朝主殿而去,進到殿中卻發現無人給他的小姑娘守夜,頓時染了怒意,快步走到床邊微微掀開那厚厚的被子,見被子下的小姑娘睡得香,這才放心下來,狐疑地瞥了一眼那本是守夜宮女坐的坐墊,顧城安皺皺眉頭,褪了身上的袍子,輕輕掀開曲柚身上的被子,把自己爬進去。


    第22章 他有病...


    女孩的軟身將被子裏烘得暖暖的,他躺進去那一刹舒服極了,還能聞到淡淡的清香,那清香好似從女孩身上散發出來的,他湊進嗅了嗅,喜歡得不得了,將軟人摟進懷裏,在曲柚飽滿光潔的額頭上親了一口,眼簾合上,美人在懷很快就睡了過去。


    重生異國二十四年,這一晚他睡得最沉,也最香,夢裏依舊夢見那個俏麗絕色又狠心倔強的妙影。


    這一次那個妙影沒再抽了他一巴掌,然後狠狠推開他,而是乖乖撲進他懷裏任他抱。


    -


    “什麽?!”鍾嬤嬤驚栗了眼,“竟然發生過這種事情?”


    綠蓉脖子幾乎快縮到衣領裏,對鍾嬤嬤點點頭。


    鍾嬤嬤老眉倒豎,“那你作何不早來稟報於我?!咱們太子可是未來天子,一個小賤婢竟然也敢傷太子的尊體?!”


    綠蓉脖子又縮短了一些,“嬤嬤,不是我不來呀,而是那會兒發生了那事,我去找您了的,可您正好去了銀徽宮,中間紫蔓也消失過一小段時間,回來晚了不湊巧,就被太子妃懷疑她偷了自己的折扇,還讓我和青葇將她的衣裳扒了搜她的身呢!之後我哪敢再走開了,後來太子妃還暈倒了,太子著急得不行,東宮跟著太子忙作一團嬤嬤也是知道的呀,太子妃嚴令我們不許將這件事情說出去的,今個兒晚又恰好輪到我守夜,我等她睡著了才逮著機會來找您的呀。”


    鍾嬤嬤凝神一想,老眉越擰越深,“行了,你別說了,這大晚上的不好去驚擾了皇後娘娘,明早無論如何,你都得到我這來,我們一起去銀徽宮,今天發生的事情都太古怪了,太子爺可從來不是貪戀美色之人,怎麽一下子就著了太子妃的道呢?前幾日太子對太子妃都是愛答不理的,今日太子竟把太子妃緊張成那樣,古怪,實在太古怪了!”


    “是啊,我親眼看著都難以置信,嬤嬤您沒在跟前,我擱跟前看著,真一點不相信那是太子爺,與平日太不同了,太子爺就跟著了魔似的,看著太子妃的眼睛滿是光,那光亮得怕人得很,嬤嬤您說太子妃她會不會……會不會是妖精變來的?”


    “胡說!”鍾嬤嬤立馬吼回去,“國主從不信鬼怪之說,也忌諱有人提起,你可管好你的嘴吧!”


    “哦……嬤嬤,我再也不敢說這種話了。”綠蓉的脖子快沒了。


    “等等,你適才說紫蔓那丫頭也消失過一段時間?”鍾嬤嬤虛了老眸。


    “是啊,不過她是跑去小廚房給太子妃端點心,哪曉得就回來晚了一些就被太子妃刁難了。”綠蓉說。


    “端點心?”


    鍾嬤嬤皺皺老眉,“以後你給我多注意點這個紫蔓!”


    綠蓉睜大眼睛,“嬤嬤,您懷疑她?她可是在東宮侍奉了好多年的大宮女啊。”


    鍾嬤嬤冷笑一聲,“紫蔓這丫頭是個肯安安心心老老實實做奴婢的人嗎?她若成功勾引得了太子爺,皇後娘娘倒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至少她的心是東宮的,但,她若當了別人的狗,那可不行!”


    綠蓉點點頭,覺得鍾嬤嬤說得甚是有理,其實她早看不慣紫蔓的作態,若她被皇後娘娘盯上倒好了。


    “回去吧,別讓太子妃起疑心,明個早來找我。”鍾嬤嬤說。


    綠蓉摳摳脖子,覺得鍾嬤嬤說的這話有歧義,“嬤嬤,您……您叫我別讓太子妃起疑心,又要我明個早來找您,奴婢是太子妃的侍前宮女,早上得候著伺候太子妃的啊。”


    鍾嬤嬤頓時被綠蓉的蠢笨氣得氣不打一處來,食指朝綠蓉的額頭摁了一大下,“我當初怎麽就推薦了你這麽個蠢丫頭給皇後娘娘辦事!”


    “……”


    一夜過去,東宮厚厚的積雪又撲了一層,兩個穿著棉襖的小宮女在宮門口掃雪,有個太監路過不小心滑倒了,兩個小宮女捂嘴笑得不行。


    “笑什麽笑,成何體統!好好幹活!!”


    突然傳來一個老嬤嬤的怒喝。


    “鍾嬤嬤好,綠蓉姐姐好。”


    兩個小宮女福下身,攥著掃帚退後幾步,給兩個人讓路。


    雖都是奴才,但鍾嬤嬤和作為五珠宮女的綠蓉跟她們這種低珠奴婢比,就是高那麽一等的。


    走遠了,綠蓉說:“鍾嬤嬤,我這麽大搖大擺地從大門出不太好吧?都給人看見了。”


    “怕什麽?那兩個是低珠宮女,哪有資格在太子妃麵前說上話,再說了,太子妃本也就知道你是皇後娘娘撥過來的,向來警惕著你,不然這都六個多月了,何必有些時候還隻留下流雲,將你和紫蔓那幾個支開?”


    “嬤嬤說得是,太子妃的確不太待見我和紫蔓,隻信得過流雲。”綠蓉撇撇嘴說。


    鍾嬤嬤冷笑一聲,“嗬,流雲?這丫頭怕是活不過今晚了。”


    一語成讖,皇後聽了綠蓉的回述,驚得掀翻了矮桌上的早膳,“天爺啊,竟然發生這種事!!城兒如何了?傷得嚴不嚴重?!”


    綠蓉趕忙回:“皇後娘娘放心,殿下沒事,太子妃給殿下包紮了的。”


    “……”


    “你、你再說一遍,誰包紮的?”皇後驚得聲音都抖了。


    綠蓉也一下子愣住,反應過來什麽,下巴開始抖,“是、是、是太子妃包紮的……殿下不讓宣太醫……”


    皇後:“!!!”


    -


    曲柚醒來,一股幽幽的蘭花香入鼻,她發現自己趴在一個不太舒服的,堅實又軟綿的地方上,腰上被什麽東西緊緊抱著,那是一雙手……


    驀的僵住,曲柚抬起頭,發現自己竟趴在一個男人身上,而且這個男人還是太子。


    昨晚顧城安什麽時候爬床的,她竟然一點都不知曉,也沒感覺。


    曲柚頓時連呼吸都不敢出,怕吵醒身下的男人,她僵硬在那,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眼睛微斂,盯向身下的男人。


    或許是因為在經年苦寒的平蕪征戰殺伐了六個月,男人俊美的臉有幾分滄桑感,即便閉著眼睛還睡得沉,眉宇間也盡顯剛毅和冷厲,看起來就是一個很凶殘又很嚴肅的男人。


    突然思及顧城安身上還有傷,曲柚忙抽回神輕輕拿來顧城安的手,從他身上滾下去,曲柚想掀開被子下床去,然而一隻長臂遽然伸過來摟住她,竟直接將她的身子給摟了回去。


    “……”曲柚不敢動了。


    “醒了?”


    男人的腦袋湊過來,在她耳邊吐氣,摟在她腰上的大手在發燙。


    “殿下,您肩上的傷好些了嗎?”


    曲柚沒有問顧城安您怎麽會突然出現在我被窩裏,或是殿下您什麽時候出現在我被窩裏的?而是關心起敗她和流雲所“賜”的顧城安的傷。


    顧城安是她的丈夫,想與她同寢,她哪有問為什麽的道理。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顧城安大掌伸出來捏著曲柚的小臉說,眉稍作壞的一挑。


    不得不說,逗弄一個比自己小十歲的小丫頭片子,還挺有罪惡感的。


    但,他就是忍不住想對她壞。


    曲柚愣了愣,臉頰暈開紅綢,正猶豫著要不要主動一點挪過去扒了顧城安的衣裳察看他的傷口,男人忽的一翻身,竟壓到了她身上。


    這下曲柚徹底不能淡定了,耳根子快能燒起來,聲音像是哭出來的一樣,“殿下……”


    嫁進宮的時候,喜婆和教習姑姑不是沒有同她講過閨房之事,還給她看著相關的書籍,上麵的內容極其有衝擊力,每看一副,她都會麵紅耳赤。


    看著就令人羞恥,若是要真人上演,而且還是跟這樣一個喜怒無常的男人,她怕會被這個陰沉凶戾的男人吃得骨頭都不剩。


    男人就這樣壓著她,似乎在盯著她的臉看,還出了神,半天沒有別的反應,不知道是不是又沉醉了她的美色,曲柚眼睫毛開始抖,她躲閃掉顧城安那似乎跳躍著火光十分灼人的鳳目,視線落到顧城安的喉結上。


    男人的喉結特別凸,曲柚縮在顧城安身下,還看見那喉結滾動了好幾下,最後她實在無法忍受下去這樣緊貼著的親昵,主動開了口道:“殿下,您身上還有傷,臣妾也還病著,實在不宜做那樣的事情。”


    顧城安被逗樂了,挑挑曲柚凹陷有一小勾美人溝的下頜,“哪樣事情?”


    “……”


    “想什麽呢,孤隻是覺得這樣更方便你察看孤的傷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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