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眸,頭頂是一顆撐著下頜在盯著她看的俊美大腦袋。


    “殿、殿下……”曲柚眼睫毛輕顫了一下。


    那個夢裏,男人竟然……竟然將她的身子親了個遍,雖然很溫柔,但是很可怕……


    “以後叫你小豬吧?嗯?”顧城安沒由來地冒出這一句,聽得曲柚有點懵懵的。


    曲柚眼珠子轉過去,發現今日的天氣格外好,暖陽將寬闊的大殿照亮了一大片,窗外的紅梅樹都能泛出光來,鵝毛大雪已經停下。


    這時紫蔓繞過屏風來,福下身道:“殿下,娘娘,靜圓大師已經在外麵靜候多時了,香案供桌都已經設好了,就缺娘娘和殿下了。”


    靜圓大師?


    曲柚轉回眸去看顧城安。


    顧城安傾過頭來親到她耳骨上,聲音溫厚,“忘了跟你說,孤請了靜圓大師來給你做法,祈福祛疾,保佑平安。”


    紫蔓不敢抬頭看床上的耳鬢廝磨,紅著脖子默默退出去。


    “臣妾從不信這些。”曲柚腦袋都被顧城安親歪了,身子愈發僵硬起來,微微蹙眉。


    “孤以前也不信這些,但隻要能讓你快些好起來,什麽法子孤都願意試。”


    曲柚心口一顫,因排斥顧城安而蹙起的煙眉微微鬆開,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


    顧城安雖養得尊貴,但也粗枝大葉,從來不喜宮女來伺候更衣,都是自己束發穿戴,隨便拾掇一番,他提前去了前殿。


    曲柚身子嬌,像個上了年紀卻又青春永駐的小老人被流雲扶到妝奩前坐下,入眼看去,菱花境中的少女美如畫,蒼痩的小臉沒精打采,眼瞳發虛,看起來氣若遊絲,似乎須臾會暈倒過去,卻也顯出一種極致的病態美。


    曲柚想:她盯著自己看,都被自己的美色迷出了神,更何況太子呢。


    視線往下,她看見自己頸子上掛了好些紅紅的小印子,將衣領掀開一些,鎖骨和胸上也有,有些印子淺,有些印子深。


    印子深的,是男人方才留下的,那印子淺的那些……


    反應過來那夢裏的旖旎或許真實發生過,曲柚整個人都不好了。


    紅透了臉,將衣裳拉回去。


    “娘娘,殿下他……他昨晚有沒有……”


    流雲自然也瞥見了曲柚身上那些痕跡,給曲柚綰著發,壓低聲音對曲柚問。


    曲柚捏了一隻步搖來摳,對流雲搖搖頭。


    流雲拍拍胸脯,鬆了口氣。


    看來太子還沒那麽禽獸,她家三小姐身子還病著,與外邊的小嬌花無樣,風一吹就能倒,哪能經得住太子摧殘呢。


    -


    一個時辰過後,東宮主院落裏,那厚厚的積雪被宮女和太監們都踩平了去,中間擺了一張由兩條張桌並攏而成的供桌,落了各種烹製好的雞鴨魚肉、新鮮瓜果饅頭和清亮酒水,桌上點著紅燭高香。


    左邊站著兩個身穿八卦刺繡圖案紅緞道袍的坤道,她們手上握著兩隻用來祭天祈福、畫有彩燕的彩幡,右邊站了四個手捧經卷、正在冥冥念經的乾道,他們表情豐富,一會瞪眼一會皺眉。


    中間是一個身著法袍、手持法器的法師。


    不錯,此人便是大晉國首屈一指的道長靜圓大師。


    不遠處,置了兩張紫檀木椅,東宮最尊貴的兩位主子坐在那。


    右側是那器宇軒昂、俊美無比的黑色錦袍男人,他左側坐著一團裹得厚實、幾乎全身都罩在水藍色暖裘裏,隻露出腦袋來的少女。


    少女興致缺缺,瞅著那法師攥著手裏的法器在那碎碎念著聽不懂的咒語,一雙精致的桃花美眸都困出水霧來了,把臉縮進暖裘裏一點,偷偷打了個哈欠,女孩腦袋又伸出來。


    男人大掌輕輕拍在她脊背上,似乎讓她別走神,認真點。


    少女便努力做出認真的樣子。


    “太子妃,請把您的手交給貧道。”


    一個坤道走過來,對曲柚伸出自己略帶皺紋的手。


    她身側跟著的是一個年級尚輕的坤道,那小坤道臉有些方,鼻頭上有顆黑痣。


    沒人看得見,也沒人發現,她掩在衣領下麵的脖子,是有喉結的。


    曲柚看了顧城安一眼,見男人對她點了頭,便乖乖把自己的小手伸過去,那年紀較輕的小坤道隨即掏出一張符籙遞給握上了曲柚小手的那個坤道。


    老坤道接過符籙,將符籙貼到曲柚的小手上。


    緊接著,她將曲柚從位置上拉了起來,帶著她朝供桌走去,顧城安從位置上起身,跟在後麵。


    穿著法袍的靜圓大師攥著法器,以特殊的步伐跳過來,開始圍著曲柚轉圈,像是搖著銅鈴一般搖著手裏的法器在曲柚耳邊晃。


    也正是這時,那年紀很輕、臉有點方、鼻頭有顆黑痣的小坤道雙眸變得銳利。


    “她”攏在一起的兩隻袖口徐徐分開,一柄銀色的利刃亮出一個小角。


    顧城安目光都投在曲柚身上,見小姑娘被那法師繞著轉圈圈一臉無奈又不得不忍著的小表情,唇角勾起興味的弧度,沒注意到危險正在靠近。


    一句句根本聽不懂的咒語響進耳朵裏,果果隻覺得有隻大蚊子在耳邊嗡嗡地飛,她沒忍住回頭看了顧城安一眼,顧城安也看向她。


    也恰在這時,她看見站在顧城安身後那名小坤道從袖口劃出一把尖銳的匕首,正疾步衝過來要朝顧城安腰部刺去,曲柚瞪大了眼。


    “殿下小心!啊——”


    隻聽一道嬌柔的喊聲刺破空氣,顧城安身後猝不及防襲來一團柔軟,那團柔軟撞到他身上,讓他身子趔趄了一下,男人神經一提反應極快地轉過身,那團柔軟倒進他懷裏。


    守在不遠處的侍衛箭步衝過來,幾招拳腳之後輕鬆將那行刺之人製服,扣到雪地上。


    “刺客!竟然有刺客!!”


    在場的宮女們都驚了聲,嚇得臉色慘白身子發抖。


    流雲瘋了一般地朝曲柚衝過去,將她拉到一邊,曲柚小臉微滯,雙眸盯向倒在男人懷裏的那個紅衣女人。


    “來著何人,竟敢行刺太子!”


    侍衛統領林傑單手掐住那小坤道的脖子,拍開“她”的嘴,想摳了“她”嘴裏的毒藥,卻終還是晚了一步,那人哼出一個“冤孽”,兩絲暗紅色的血就從鼻孔流出,身子抽搐了一下即刻七竅流血而亡。


    林傑青筋凸凸,丟開那小坤道的脖子。


    “殿下,你、你沒事吧……”


    顧城安懷裏的紅衣女人嘴角流出血絲,腹部還插著一把銀刃,她目光灼灼地盯著頭頂的男人看。


    顧城安臉色暗沉。


    曲柚驚魂未定,她的袖子被流雲緊緊攥著。


    流雲心想,還好衝過去給太子擋刀的不是她家三小姐,不然她怎麽跟天上的老爺,和曲府的夫人還有大少爺二小姐和四少爺他們交代。


    方才,實在太驚險了,這個柳韞若雖然看起來騷得很,滿腹心機,卻也不失為一個癡情和勇敢的女子。


    她愛太子,很深呐。


    東宮侍衛副統領武豪看了看倒在太子懷裏的柳韞若,又看了看停到宮門口的馬車,大掌重重拍了後腦勺一掌。


    他本是奉太子之命,今早要送柳韞若出宮的,竟然發生了這種事情,適才柳韞若竟然比他和林傑更快地警戒到了那刺客,實在是讓他和林傑羞愧難當。


    隱隱中,又覺得哪裏透著古怪。


    -


    今日洪太醫出宮采買藥材,來的是段太醫。


    給柳韞若瞧過之後,段延風對顧城安搖搖頭,臉色沉重,“殿下,微臣已經盡力了,那匕首傷及了柳昭訓要害之處。”


    柳韞若抓住顧城安的手,眸子裏滿是淚瀅,“殿下,若……若兒能為您擋下那一刀,是……是若兒的福氣。”


    顧城安濃眉微蹙,反握住了柳韞若的手,柳韞若扯著力氣又說:“殿下,若兒……若兒死後,求您將……將若兒的屍體送去尛城,讓若兒藏在那,因為那裏……是、是若兒的……若兒的家鄉……”


    顧城安用帕子擦拭掉柳韞若嘴角的血跡,不應她那話,而是轉眸段延風,對他冷聲:“孤要你救她!”


    生命是何等的可貴,不分誰人,他寧願自己挨那一刀,也不願意讓一個女人替他受罪。


    段延風隻能說道:“殿下,微臣已經替柳昭訓處理了她腹部的傷口,能不能回天乏術,全看柳昭訓自己了。”


    顧城安緊握了握柳韞若的手,濃眉蹙緊,“你堅持住,孤不會讓你死。”


    柳韞若搖搖頭,幾乎快沒力氣了,最後這句話似乎是她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殿下,如果……如果有下輩子……若兒希望……希望殿下心中……住著的那個人……是……是若兒。”


    話落,柳韞若抓在顧城安大掌上的手失去力氣,卒然垂落,一雙沾染淚霧的杏眸徹底閉上。


    她的最後那句話,在顧城安腦海裏盤旋,讓男人想起,上一世,他同長孫梨兒也說過類似的話。


    段延風離開前,一時沒控製住偷瞥了曲柚一眼,這一眼好巧不巧地被剛走回神的顧城安捕捉到。


    男人眯起雙眸。


    -


    靜圓大師一行人被顧城安關押起來,經檢查,那小坤道是男扮女裝,身子雖瘦小,卻是個妥妥的男兒身,且他含在嘴裏自盡的毒藥,同一年前行刺太後的那個人嘴裏所含毒藥相同。


    都是見血封喉。


    且屍體背部紋有一個骷髏頭的圖案。


    “殿下,若沒有這骷髏頭紋身,屬下差點以為是北燕細作。”


    林傑皺著眉頭說。


    一番審問下來,那靜圓大師和其他幾個道士倒是沒有多大嫌疑,他們口供一致,那小坤道是一年前青雲道觀新招進來的,因為懂事乖巧且修行速度也比別人快,多受住持青睞,此番靜圓大師受邀請來東宮作法,是那小坤道自薦要跟往。


    青雲道觀眾人都不知曉那小坤道的真實身份,“她”說自己的親人都死於災荒,他們也沒提心懷疑過。


    而北燕細作是平蕪一戰結束後,才大肆潛進大晉都城,以是林傑剛想將兩者聯係在一起,稍稍一想,又打消了念頭。


    上次太後被行刺一事,到現在都還在查,刑部和大理寺查了快一年多,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那骷髏紋身到底代表著什麽勢力,他們到現在還是無頭蒼蠅,不知道該說大理寺和刑部廢物,還是該說那刺客玄乎。


    顧城安本不太關注太後行刺一事,這個案子都是由刑部和大理寺負責,可此時刺客殺到跟前來了,還害了一個女人白白給他受了罪,他怎可能還會袖手旁觀。


    “那骷髏紋樣別太在意,有可能是敵人故意畫上去混淆視聽的,以後加派防守,先將大晉國幾個殺手組織查一查。”


    顧城安臉色很沉得可怕,聲音寒咧。


    “是!”


    -


    一連七日過去,曲柚再次被顧城安晾在主殿裏,七日男人沒來看過她一眼,曲柚卻覺得輕鬆,因為這七日她又過上了一不舒服就往床上躺的生活。


    顧城安管得很嚴,要求她要多吃,還要她看《資治通鑒》這種無聊的書,還不許她動不動就往床上躺,現在男人陷入另外一個女人的感動中沒功夫搭理她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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