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太醫瞧過之後,太醫說曲柚是摔脫臼了,讓曲柚忍一忍,他想辦法把骨頭給正回來,曲柚怕疼,一直對太醫搖頭,不許他掰自己的腳,顧城安拍拍她的小臉哄她:“不怕,就疼那一會,不然你想當瘸子?”


    曲柚咬住唇,不理顧城安。


    “乖,聽話。”顧城安又哄她。


    這麽耐心的連哄帶勸,直把太醫愣在那,半天沒能找回神。


    差不多做了半柱香的開導工作,顧城安才把曲柚哄成功,並把自己的胳膊湊到她小粉嘴邊,曲柚毫不猶豫咬下去。


    太醫驚了一下,被顧城安一瞪,趕緊握上曲柚的小腿給她進行複位。


    其實沒有想象的那麽疼,就疼了那麽一下,但疼的那一刹,還是讓曲柚在顧城安胳膊上留下一口紅紅的小牙印。


    曲柚被包紮了的小手輕輕挽開顧城安的袖子,看著自己弄的那一處傑作,耳根紅了紅。


    顧城安失笑,摸到她腦袋上,“怎麽,心疼了?”


    曲柚沒理他,因為自己的手受傷了不放便,她對李明德說讓他來給顧城安上點凝香膏。


    顧城安推開李明德捧來的藥瓶,去捏曲柚的臉,“親一口就沒事了。”分明現場還有太醫和一眾太監,還有一大堆宮女。


    曲柚紅了臉,從顧城安身上下來,不想理他了。


    顧城安將袖子放下去,也不堅持方才的話,隻是貼了貼曲柚水嫩的小臉,讓她乖乖呆在殿裏等他一等,而後走出去。


    待走出殿,男人溫和拂風的俊容即刻冷鷙下去。


    “來人,去砍了明陽縣主的雙手。”他淡淡說。


    若不是曲柚及時跳下轎子,臉上或許就會多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疤,思及此,顧城安如何能忍。


    第76章 他竟然...


    這瑟瑟冷寒的聲音讓李明德愣了一大下,他猶豫一番,對顧城安說道:“陛下,聽下麵的人說明陽縣主去了太皇太後那……”


    去太皇太後那抓人不說,還要將人砍了雙手,這……這總不大合適吧?若把人家老人家嚇出個什麽毛病,陛下這暴君的名聲怕是更響了。


    誰知顧城安虛了虛眸,說:“先去向皇祖母請示一聲,就說明陽縣主打傷了皇後,不管皇祖母作何反應,將明陽縣主抓去刑部受刑。”


    “這……”李明德幾分錯愕,“陛下,是要將皇後娘娘被找著的事情公布出去嗎?”


    顧城安:“嗯。”


    “可明陽縣主那……”李明德真是為了顧城安的名聲殫精竭慮,袖子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可是陛下呀,若砍了明陽縣主的手,那她今後就等同於廢人,還要被世人恥笑,皇後娘娘她……她不也好生生的嗎,還請陛下三思,莫為了一些口角之爭的小事情,壞了陛下與太皇太後的祖孫情分才好啊。”


    顧城安瞪了李明德顫顫巍巍的老身板一眼,全然無耐心再與其多說,直接抬眼林傑,“你去。”


    林傑抱拳,“是。”


    李明德:“……”


    -


    譽乾宮,太皇太後手裏握著一串佛珠,耳邊聽著明陽縣主被拖出去時那一聲聲尖叫呐喊,很快外麵的人就被堵住了嘴,嘶破了喉嚨般的哭喊聲止住,少傾,整個空曠的大殿又恢複了寧靜。


    太皇太後放下佛珠,捧起一本書,翻開第一頁,年邁蒼老的聲音幽淡地說了一句:“沒想到皇後找回來了。”


    她身後的兩位嬤嬤,思及方才明陽縣主被拖出去時滿臉絕望和驚悚的模樣,再思及太皇太後眼睛眨也沒眨一下,說“犯錯了就該罰,皇後好不容易被尋回宮,卻受此委屈,一切都是霜霜的錯,要如何發落,哀家聽皇帝的。”的樣子,全身冒出一串又一串的冷汗。


    -


    “什麽?!”太後剛吃進嘴裏的燕窩差點卡著喉嚨,她劇烈咳嗽起來,把雍容華貴的臉都咳紅了。


    劉姑姑幫太後拍著她的背,說:“是的娘娘,是金晟宮那邊傳來的消息,還聽說華繡閣這幾日其實一直在趕製鳳袍,而且昨個日陛下他……”


    “怎麽了?”太後握著手絹的手輕輕舒著自己的胸脯,根本還沒從曲柚被找回來的事實從緩過神來,隻是下意識接話道。


    因為消息瞞得嚴,譽乾宮和金晟宮都沒宮人敢在外頭亂說,太後並不知道昨日發生了什麽腥風血雨,劉姑姑也是從她在刑部當差的對食太監那裏得知的消息。


    她意識到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心裏狂跳起來,可話都拋了出來,她不說又沒法給太後交代,想著這事也瞞不了多久,便對太後一五一十將情況說了。


    太後聽罷,驚得手邊的茶盞都打翻了。


    她驚回神後剛要作何反應,一個小太監快步跑進殿中,聲色喜然,“娘娘,陛下來了,身邊還帶著一個十分標致的小姑娘。”


    其實曲柚也有十六十七的年紀了,不再是兩年前那清冷眸中還透了稚氣的小女孩,但若跟在顧城安旁側,被顧城安那沒有太多表情,又顯得有些老沉的臉和他高大的身材一襯,顯得愈發嬌小玲瓏。


    人兒隻打齊顧城安的肩膀,況且顧城安的確比她大了足足有十歲,兩個人並肩走在一起,落到旁人眼裏,曲柚怎麽著也被認為是“小姑娘”。


    主要是顧城安是牽著人兒的手來的,自太後從皇後晉升為太後後,這銀徽宮的奴才們幾乎換了一批,大部分沒見過曲柚,皆不知曲柚就是顧城安癡癡找了兩年之久的那個失蹤皇後。


    見顧城安是牽著人來的,來人還模樣標致水靈得緊,宮人們無不以為顧城安後宮要開花了,替太後喜極,於是跑過來稟報時,聲音揚得老高。


    太後的情緒還處於驚訝中,沒能快速轉換過來,等轉換過來時開始好奇和疑惑起顧城安怎麽會突然帶小姑娘來向她請安,這個小姑娘又是誰。


    還來不及將小太監口中的這個“小姑娘”,同曲柚聯係在一起,顧城安已經牽著曲柚步進殿中,太後剛壓下去的驚訝一下子又脹了出來。


    顧城安帶著曲柚徑直走到太後麵前,這才將她的小手鬆開,並對太後作揖,“兒臣來給母後請安。”


    他身側的曲柚也乖乖巧巧地福下身,一雙包紮了白紗布的小手交疊在一起,對太後行禮,“兒臣見過母後。”


    這些時日,曲柚已經記起了大部分人,但太後她是沒有多少印象的,此時見了麵,也並不覺得有多熟悉,隻是出於禮貌,也忘了太後曾經想將她毒死的這檔子事兒,而盡量地表現出禮貌和恭敬。


    盯著曲柚那張水嫩粉紅的小臉,太後怔了半晌。


    顧城安唇角略微掀了掀,對太後說:“母後,她是柚柚,兒臣終於把柚柚找回來了,希望母後與兒臣同樂。”


    顧城安一句話,把太後想要針對昨個兒明陽縣主因為曲柚被砍手的殘暴行徑說道一通的小火苗給滅了個幹淨,再看著曲柚那雙有些懵懵懂懂又乖巧可愛的好看水眸,那氣焰更消了幾分。


    最後她脫口出來的話,變成了生硬的:“過、過來給哀家瞧瞧。”並生硬地對曲柚伸出一隻手,那隻手對曲柚招了招。


    語氣和神色都沒那麽親昵,但字裏行間的意思又透了星點關切,曲柚有些不自在,她看了看顧城安。


    顧城安對她闔了闔下顎,示意她過去,沒關係。


    即便顧城安不那般表示,曲柚也不會薄了太後的麵子的,隻是這些日子被顧城安養在深宮裏養得嬌了,還從未需要向誰特意遷就和奉迎,下意識便就看了看顧城安。


    轉回小臉去,她輕輕彎了彎粉唇,乖乖朝太後走過去。


    走進了些,太後握住她纖細白嫩的手腕,直接將她拉近一些,上上下下將她打量,神色透著難以置信,眼仁睜大,嘴唇在微微地顫。


    眼前的小丫頭一身水藍色如意蝶戲粉白梨花長裙,小脖頸修長白皙,凝脂滑嫩,小下巴跟瓜子一般尖尖,小唇紅潤,恰似一顆垂涎欲滴的櫻桃,鼻頭粉嫩挺巧,兩隻圓圓的小耳朵上墜著兩彎月牙型的翡翠耳環,如花兒的美眸在盈盈撲閃,小煙眉微微往下彎,就光看這一張臉,不想其他,倒是十分的惹人憐愛。


    曲柚禮貌地叫了她一聲:“母後”。


    太後心情可謂是前所未有的複雜,按理說再次見著曾經跟她不對付的小丫頭,心中應該是不爽的,但不知道為什麽,手握在曲柚的手腕上,感受著她年紀輕輕的如玉肌膚和近在咫尺的那張嫩得能掐出水來的小臉,再思及這兩年顧城安比兩年前還未娶曲柚時更陰冷沉鬱,甚至暴戾沒有人性的模樣,竟然有什麽驚喜的情緒在腦子裏炸開。


    還有一種“她寶貝兒子終於可以活過來了”的深刻體會。


    因為過於驚訝曲柚的突然出現,這會兒太後視線往下移,才注意到曲柚的兩隻小手都被白紗布包紮著,像兩隻小豬蹄。


    “你這手怎麽回事?”太後皺了皺眉。


    曲柚正想回答,顧城安比她更快的開口:“回母後,是明陽縣主所致。”


    “是明陽縣主把你傷成這樣的?”太後對曲柚問,心想,天爺啊,人家不過是傷了曲柚一雙手,他兒竟然就砍了人家一雙手。


    不得不說,她這個做母後的,都有些瘮得慌。


    但她數來本也是蠻橫的那一個,從小沒什麽可憐不可憐之說,更不會同情誰,在優渥的大家族裏被嬌生慣養出來的,這會子心中腹誹了那麽一下,自然是自發地站在顧城安這邊。


    想那明陽縣主在外麵的名聲也不怎麽好,也是刁蠻跋扈的主兒,仗著自己跟皇室沾親帶故,在外頭不知道欺負了多少小門小戶家的千金小姐和欺壓了不少平頭老百姓,深想一番,太後完完全全打消了管這事的念頭,還裝作並不知道顧城安做了什麽的樣子對曲柚說了一句,“這明陽縣主也是太不像話了,得……得罰罰。”


    曲柚說:“母後,陛下已經罰明陽縣主抄寫《女誡》了,兒臣的傷也不甚嚴重,謝母後關心。”


    “……”太後滯了一下,差點沒繃住,她身後的劉姑姑也愣了一下。


    好半響才能猜到是怎麽回事,定是顧城安怕嚇著曲柚,或者影響自己在曲柚心裏的形象,便沒有將明陽縣主的真實懲罰說予曲柚聽,還編了一個抄寫《女誡》的懲罰哄騙。


    這用心,這心思,怕是都沒見顧城安用在太後身上過。


    一下子,太後竟有些吃自己兒媳婦的醋。


    忍住沒有拆穿顧城安,太後嘴角微微抽搐地對曲柚點點頭,“嗯,你回去好好修養,快些把白白嫩嫩的手給養回來。”


    聽到太後間接誇自己,曲柚麵頰略略泛紅,她對太後點頭。


    誰知太後緊接著說:“養好了手,快些給哀家生大胖孫子!”


    曲柚:“……”


    顧城安笑了一聲。


    -


    瑞興三年,發生了件大事,這件大事很快就變成了舉國同慶、幸甚至哉的喜事。


    失蹤了兩年的皇後成功被暴君尋到,皇後穿上鳳袍,走上鳳位,被暴君親自戴上鳳冠那一日,暴君大赦天下,且大晉國每戶百姓可以到當地官府領一袋大米和兩斤種子。


    曲柚的形象在大晉百姓們心中一下子上升為福星的存在,有人傳出之前暴君突然廢掉很多苛政,定是跟皇後娘娘有關。


    而大晉滿朝文武百官,則是瞪直了眼,張大了嘴,看右丞相曲歡跡的眼神瞬間變了。從看不起、不接受、無法理解到嘲弄,又到準備看好戲,再到有些同情,而今,眼光一齊變成羨慕,還有人流露出驚歎。


    這消失了兩年的皇後,誰也不報希望會被找回來,可顧城安愣是把人活生生地給尋了回來,著實讓人意想不到。


    隻用了兩年的時間,曲氏從一個書香門第小戶,成長為權傾朝野的大姓,曲家小女得聖上如此寵愛,眾官皆歎他們怎麽就沒能有本事生出這樣一個貌美如花的天仙女兒呢。


    -


    封後大典上,曲柚身著其實沒那麽沉重,但看起來很沉重、十分端貴雍容的鳳袍徐徐朝站立於最上麵一層台階上的龍袍男人走去。


    她身上的鳳袍是顧城安特意叮囑華繡閣改製的,內裏輕薄,外頭寬鬆不失大氣,穿在曲柚那嬌嬌小小的小身板上,顯得實在寬大,卻因為曲柚那張可軟可豔,甚至上了妝之後就盡顯嫵媚妖嬈的臉,又自然而然地油然而生出一股氣場。


    顧城安負手而立,頎長的身姿站得挺直,背闊如鬆,下顎綴著青色的胡茬,如一樽冷傲的佛立於最高處,曜日雙目略微低垂,直直望著朝他邁著小步子走過來的某個嬌人兒,眉梢微動,眼底藏著深深的情愫。


    前世幻想了無數次的場景,終於在眼前上演。


    曾經他拱手奉上鳳冠,可她皺著臉小手憤憤一推,那鳳冠摔到地上,朱玉滾落一地,他熱臉貼冰一般將最好地都捧給她,她卻視作虛物,甚至隻要是他送的東西,她好看的眸子裏盡是厭惡。


    而今時今日,她笑著走向他,眸子裏有星星。


    走到最高處,男人一雙大掌伸過來,曲柚心口在撲通撲通的跳,抿了抿唇,她交疊在一起的小手抬起來,隨之落到男人的手心上。


    顧城安握住她細細的手腕,將她帶到自己身邊,李明德躬著身將鳳冠捧上前。顧城安從盤子裏拾起,看向她,將鳳冠戴到她小小圓圓的腦袋上。


    曲柚仰著頭看著男人,唇角淺淺彎了彎。


    “重嗎?”大庭廣眾之下,顧城安給曲柚戴完鳳冠後,竟然這般問她。


    出於規矩,封後大典前,曲柚隻試過鳳袍,還沒試過鳳冠,即便顧城安早些自己顛了顛了鳳冠的輕重,可還是怕壓壞了他的小姑娘。


    “哪有這麽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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