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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顧城安又沒時間陪曲柚用中膳和晚膳,到了晚上才回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怕曲柚又提前睡下,今晚回來得異常早,天擦黑,月光剛從雲堆裏鑽出來。


    可等他走到門口,發現殿裏連燈都沒點,烏漆嘛黑的,門口的小太監對他報:“皇上,娘娘先睡下了。”


    顧城安:“……”


    心裏略微狐疑,因為就算不等他,曲柚也不會睡得這般早,顧城安命人點亮兩盞銅燈,輕腳踏進殿。


    隨著殿內亮起燭光,暖帳上那似乎正抱著膝蓋,把臉埋在膝蓋裏的女孩的影子顯現了出來,顧城安看見,蹙起眉頭。


    原來女孩沒睡下,那為何不點燈呢。


    顧城安大步走過去,掀開帳子。


    曲柚埋在膝蓋裏的小臉抬起來,看他。


    一雙眼睛紅紅的,白皙的臉蛋上還有淚痕,動人的臥蠶稍稍泛黑,小嘴緊抿著,女孩看見他,眸子瞬間又紅了一度,但她似乎在極力地克製著,很快將要冒出來的淚瀅壓下去,軟萌的小臉變得幾分清冷。


    顧城安還揭著帳子的手顫了起來,心口猛提,呼吸發沉,一時間定在那,動也不敢動。


    見顧城安看自己一副哭過的樣子也不好奇和疑惑,更不心疼,也不像平日那般立馬抱她哄她,曲柚心又涼了一大截。


    她揪緊自己的裙襦,恍然又想,她算什麽呢,她不過一個替身,哪來這麽大的架子,哪來這麽大的能耐。


    過去顧城安對她那般耐心那般嗬護,不過是因為那個叫“長孫梨兒”的女人。


    空氣安靜了好一會,見顧城安看著她神情愣愣的,也不說話,臉色還很不好的樣子,曲柚努力收斂掉情緒,顧城安不哄她,她當然隻能自己消化情緒,這深宮裏,她不過依附顧城安而活,整個曲氏的命運也掌握在顧城安手中,她難道還能對他大吼大叫,然後追根刨底地問他他究竟為何喜歡她嗎。


    那個答案從男人嘴裏說出來,她也沒有勇氣聽。


    最後,便是曲柚主動先開了口,打破這沉悶又壓抑的氣氛。


    她起過身,從龍榻上爬下來,對顧城安雙手交疊在一起福下.身,小臉沒有太多表情,聲音因為哭過很是沙啞,“參見陛下。”


    “……”


    神經驀地被抽回,顧城安略驚地盯著曲柚圓圓的頭頂。


    他僵了一會,彎身將曲柚小小的身子扶起,像是確認什麽一般死死盯著曲柚的小臉看。


    “臣妾服侍陛下寬衣。”曲柚說罷,粉白的小手伸到顧城安的腰間,給他褪腰帶。


    “柚柚?”顧城安驚疑不定地喚了一聲。


    若是曲柚恢複了記憶,怎麽可能會是這般反應,顧城安心裏七上八下的,見曲柚紅著眼睛,小臉清冷,又不敢確定。


    曲柚沒應,自顧地給顧城安脫衣裳,顧城安被迫抬起胳膊,任曲柚動作不是很溫柔地扒下他的龍袍,然後又疆著身子在那渾身不自在地被曲柚脫下中衣。


    這期間顧城安好幾次想去捏曲柚的小臉,更想捧住曲柚的小臉將上麵的淚痕舔幹淨,然後抱她哄她,問她為什麽哭,誰惹著她了,可每次抬起手又沒有勇氣繼續,一次次收回手。


    他怕聽到那可怕的答案。


    曲柚給顧城安脫完衣裳,瞥了一眼顧城安的大腳,拋卻給顧城安脫龍靴的念頭,重新爬上床,淡淡說了一句,“臣妾來了月事,不宜侍奉皇上,皇上案牘勞累必也乏了,就寢吧。”


    說完也不管顧城安什麽反應,曲柚挪到龍榻最裏頭,扯來被子蓋住自己,小手抱住枕頭最邊邊的位置。


    她是側躺的,留給顧城安的那麵隻是一個嬌小的背影。


    顧城安看不見她的臉,曲柚眸子裏的淚水再也憋不住,一顆一顆滾落出來。


    她本來想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並且做好她皇後的本分,她沒有資格怪罪顧城安什麽,是顧城安將她從小山村帶回來,是顧城安給了曲家滿世榮華,她不應該奢望那麽多,也不應該那麽天真,可是剛才她實在裝不下去了,差點沒繃住。


    “柚柚,你……怎麽了?”顧城安還立在床邊。


    曲柚趕忙捂住嘴,不想讓自己發出抽噎的聲音,並將被子往上扯一點,蒙住自己的頭。


    顧城安夷猶一番,鼓起勇氣問出一句:“是……都想起來了嗎?”


    想起你把我當成替身的事情嗎?


    曲柚在被子裏苦笑,沉默了好一陣,她抹掉淚,將頭露出一些,搖了搖頭,說道:“臣妾突然哭,不是因為想起什麽,而是……今晚有些想念爹爹,陛下,時辰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顧城安緊張的神經瞬間一鬆,這才明白什麽,一巴掌拍住額頭。


    他爬上床,將被子裏的軟人撈出來抱住,聲音已不見方才的冷遲和僵硬,“原來柚柚是想嶽丈了。”


    曲柚“嗯”了一聲。


    她不想讓顧城安知道她已經知曉自己被顧城安當成“長孫梨兒”替身的事情。


    顧城安哄了曲柚幾句,將她小臉上的淚痕一點點舔舐幹淨。


    “李氏已經薨掉,嶽丈他在天之靈會得到安息的,你別掛心了,怎麽今天突然想嶽丈了呢?哭得這般傷心,害得朕以為……”


    顧城安一時語凝,沒再說下去,隻是將曲柚的小身子緊緊抱在懷裏,大掌輕輕拍在曲柚的小脊背上。


    “就是突然想了嘛。”曲柚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控製住情緒,差點沒哭出來,但聽在顧城安耳裏倒變成了撒嬌,他深目軟成一灘水,又哄了曲柚好幾句。


    享受著顧城安的安慰和抱抱,曲柚心裏五味雜陳。


    第84章 他竟然...


    元坤殿,金黃的地毯從門口一直鋪進殿內那寶座之上,顧城安牽著他的寶貝小皇後徐徐走到上麵落座。


    光是穿個衣裳就折騰了近一個時辰,坐下後,顧城安便挑了塊桌上按照他的要求提前備置好的梨花酥送到曲柚小嘴邊,怕餓壞了她。


    這時殿裏已經來了不少大臣,曲柚失神的小臉被顧城安這突然的舉動給愣了愣,她隻是微微張開嘴,正要說什麽,顧城安手裏的梨花酥就碰到她塗了紅色口脂的唇邊,曲柚不得不抬起袖子,半遮住臉,順了顧城安的意思將那梨花酥輕輕咬了一口。


    她咬完一口後,顧城安手裏的梨花酥還沒離開,又湊過來碰了碰她的唇,曲柚麵頰泛紅,對顧城安皺皺鼻子,示意她不想吃了。


    可嘴邊的梨花酥還杵在那,曲柚無奈了一下,隻能又咬了一口。


    顧城安牽起唇,將曲柚咬過兩口的梨花酥整個丟進自己嘴裏。


    曲柚:“……”


    年紀大一點的大臣們麵對帝後這公然的秀恩愛,有些看不過眼,老胸抖了抖,趕緊挪開眼睛,年紀輕一些的大臣們倒是沒覺得有什麽,心想若自己有那麽一個水靈靈的小媳婦,肯定也可勁寵著。


    酉時一到,陸續有各國使臣和使者帶著本國的獻禮步入殿中對帝後問好,然後落座提前給他們安排好的席位,不少使者和使臣因為曲柚那張絕美嬌柔的小臉而多看了兩眼。


    這種盛大的場合,曲柚還是頭一次應付,沒什麽經驗,再加上本身就不是圓滑世故之人,不太善言辭,以是過程中她多以不會出錯的沉默應對,偶爾扯上一抹禮貌又不失客氣的微笑,以表對使臣和使者們的歡迎,坐在那,似乎隻用負責美和賞心悅目就好。


    有些小國的使臣和使者進殿獻禮時,其實心境都是緊張又忐忑的,顧城安暴君的威名不僅在大晉深入人心,也傳到了不少別的國家,但曲柚那張溫和友善又絕美的小臉讓他們心裏鬆快不少,說話都沒那麽哆嗦了。


    大晉的附屬小國和一些散支部落,以及偏遠小國的使臣和使者幾乎都到場了,獻了各式各樣的禮物,吹完了一堆對顧城安和曲柚以及大晉國的溢美之詞。


    隻有那幾個中強國家慢悠悠地來,再慢悠悠地踏進殿,除了近來與大晉交好的東周國。


    東周國是個很特別的國家,民風開放,男女平等,這來的使臣和使者都是女性,使者是東周國的小郡主沈粒,使臣是東周國第一女官馮金籮。


    兩人走進來的時候,皆步伐從容,神態自若,完全不見半點緊張,尤其是那第一女官,臉上寫滿隨意,有一種不是來參加宴會,而是逛燈會的感覺,但隨意中又不失對帝後的禮貌。


    兩人獻禮物的時候跟唱雙簧似的,小嘴一個塞一個伶俐,把天仙小美人皇後娘娘都逗得燦出她甜甜的小酒窩,


    …


    看著上一世自己無比熟悉的舊人就站在眼前,望著自己卻不認識自己,顧城安心裏有些五味雜陳。


    重活一世,“沈巨”這個人,就這樣在東周國消失,曆史不曾留下一點他的痕跡,而他變成了大晉國的人。


    上一世愛情全是窟窿,親情也不甚溫暖,可也總有那麽一兩個故人是值得他懷念的。


    “陛下,臣妾喜歡她們。”曲柚桌子下的小手扯了扯顧城安的袖子說。


    聽著東周國使者和使臣說話心情愉悅,一時竟忘了那些傷神的東西,剛扯完顧城安的衣裳,曲柚又反醒過來,笑容停了停,她收回手。


    顧城安狐疑地看她。


    從昨個晚上,曲柚就不再用“我”自稱,而是對他左一個臣妾右一個臣妾,他當時沒當回事,可今個早上到現在,女孩依然“臣妾臣妾”的自稱,弄得他撓心撓肺。


    她分明沒有恢複前世記憶,可為何又變得對他疏離?


    接下來是西元國的使臣和使者出場,因為西元算是北燕一派的陣營,送的禮物不算誠意,言語間也有些傲慢,入座時西元國的使臣倒是誇讚了幾句曲柚的天姿國色,然而卻借此委婉地嘲諷了一番顧城安沉溺美色,不顧國本,專寵美後的荒唐行徑。


    即便說得很委婉了,但那話一出,還算和樂的大殿頓時陷入沉寂,空氣冷滯了一刹,坐在上首的龍袍男人卻發出大笑聲。


    他絲毫沒有生氣,還用寵溺的眼神看了看身側的美豔小皇後。


    眾人:“……”


    最後臉一陣青一陣白的那個人,倒變成了西元國使臣。


    “噗!”沈粒剛吃進嘴裏的玫瑰花糕差點噴出來。


    馮金籮靜靜地看著她。


    沈粒笑了好一會,戳戳馮金籮,“誒,你覺不覺得大晉帝跟我小皇舅長得很像?”


    聽沈粒這麽一說,馮金籮特地扭頭去看了看上首的龍袍男人。


    她道:“是有點兒。”


    -


    西元國的使臣和使者落座好一會了,也不見北燕國的使者和使臣,宴會上有不少大晉本國的大臣已經失了耐心,有些個依附於大晉國的小國的使臣和使者趁機揶揄了北燕國好幾句,試圖在顧城安麵前討點好。


    嘲了好一會也不見人來,顧城安也不會巴巴等著,一聲令下直接開了宴,頓時鼓樂喧天,觥籌交錯,長帷被拉開,最先上場一波給賓客們跳舞的舞女。


    周圍絲竹聲纏繞,音罄入耳,眾人的視線也被殿中婀娜多姿的舞女們吸引了過去,目光不再聚焦在自己和顧城安身上,曲柚便自在了許多。


    她見北燕國使臣和使者遲遲未到,不由扯了扯顧城安的袖子,對他問:“北燕國怎麽回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曲柚發現她隻是問了這麽一句,顧城安的臉色瞬間變得不好看。


    “不用管它。”男人淡淡回道,沒再說什麽。


    見顧城安臉色不好,曲柚也就不問了。


    宴會差不多進行到一半,才聽見門口的太監報:“北燕國使臣楊風和北燕國使者獨孤彥到!”


    顧城安每回去麟興館,都隻見楊風出來應承,而其使者稱病不見,顧城安當時還想,以他對獨孤彥的了解,獨孤彥怎會如此擺譜,今日終於到了宴會之上,他倒要看看這一世的獨孤彥是不是跟上一世略有不同。


    也因為獨孤彥就是獨孤竑的親弟弟,顧城安自發地心有芥蒂,微妙地看了曲柚一眼,雙目盯向門口。


    聽到這聲唱報,鼓樂旋即停了下來,準備上場表演的新一隊舞娘也退了回去。


    一個黑胡子男人和一個白衣男人緩緩步進殿中。


    眾人的視線也齊齊轉向跟顧城安目光同樣的方向。


    傳聞北燕國六王爺不過是個懦弱膽小的傀儡王爺,當年他得北燕國先帝寵愛,先帝臨死之際也寫了詔書,將皇位傳給他,可他剛登基,就被他的長兄獨孤竑一腳踹下了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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