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還是不救?


    玉米不知道主人的想法,完成了她的指令後,從手術台前咕嚕嚕的滾到她的身側:“病人已經清洗消毒完畢,請醫生準備。”


    見楚笑沒有回答,玉米又咕嚕嚕的滾到她另一側:“病人已經清洗消毒完畢,請醫生準備。”


    眼看玉米複讀完第三遍:“病人已經清洗消毒完畢,請醫生……”


    楚笑轉身:“我去準備。”


    消毒室在隔壁。


    楚笑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白色襯衫被染成半件血衣,臉色蒼白。


    可能是被一路走來的垃圾刮擦到,臉上、脖子上、手臂上,都是深深淺淺的細小傷口。


    無論是體力還是精力,都不適合動手術這樣的體力活。


    她微微垂眸,脫掉自己沾滿血跡的上衣,紮起長發,簡略的給自己做完清洗消毒,換上了手術室裏掛著的白大褂。


    開始了她人生第一場手術。


    ——


    楚笑從小在診所長大,懂事起就在母親邊上看著,偶爾打打下手,是野路子中的野路子。


    本不應該站在手術台前,手執手術刀。


    但是外麵罡風正勁,不能外出,通訊又徹底中斷,外麵的人也無法進來。


    隻能把死馬當成活馬醫。


    這個時代有著比地球先進千年的醫療技術,尤其是外傷,在精密的儀器輔助下,難度係數上下降了不少。


    她將男人傷口上的腐肉一點點切掉,避開了血管和神經,手很穩,額頭上的汗水卻越來越多,被玉米及時的擦幹淨。


    一個多小時後,玉米眼睛由藍色轉換成紅色,冷冰冰的機械聲音再次響了起來:“您的體能隻剩下百分之十不到,請確定是否繼續。”


    楚笑:“繼續。”


    兩個小時後。


    “您的體能已經處於最低值邊緣,建議您馬上進行休息,由其他主治醫生替換。”


    “繼續”


    ……


    一場手術,整整持續了近四個小時,楚笑將最後的一針縫合完畢,發麻的腿連移動的力氣都沒有,幹脆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麵上,覺得頭頂的燈都在打晃。


    玉米給病人做好包紮,將對方送入病房後,回來看楚笑還坐在地上,咕嚕嚕的圍著楚笑順時針轉了一圈,又咕嚕嚕圍著她反方向轉了一圈,顯得有些著急。


    它的智能程度還比不上這些年的新款,轉圈過程中,又把剛回藍的眼睛憋成了紅色,才開口:“是否聯係主人?”


    “現在罡風期,你聯係誰也聯係不到。再說,我媽那性格,要是知道我救了個逃兵,能拿手術刀把他重新紮個對穿。”楚笑咧著嘴笑了笑,聲音有氣無力,“玉米呀,我今天救人這件事,你要替我保密。”


    玉米:“機器人守則第三條,不能對主人撒謊。”


    楚笑:“你可以保持沉默。”


    直線思維的玉米,陷入了沉思中。


    套路完機器人,楚笑從地板上爬起來,去消毒室做完清洗消毒,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自己屋子裏,一頭栽進了睡夢中。


    再次醒來,天還沒有亮。


    楚笑掀開窗簾,外麵風眼已經過去,罡風漸弱,診所外的防護能源罩也恢複到了一個平和的狀態。


    家政機器人依舊癱瘓。


    她換了一身耐髒的衣服,走到衛生間,左手提著一桶水,右手拿著抹布和拖布,開始打掃“作案現場。”


    血跡從台階一直蜿蜒到手術室,途中的地板、瓷磚、地毯、家具……都需要一遍遍反複擦洗。


    剩下就是手術室垃被玉米一股腦扒下來的私人物品,別有用的沒用的都給人扔了。


    楚笑戴著手套,拿著密封塑料袋,開始翻垃圾桶。


    將沾滿血跡的衣服和鞋子盡數扔掉後,剩下一個徽章、一個加密的通訊器、一把軍用的電磁手槍、一個巴掌大的記事本、一張不記名的銀行卡……


    沒有任何關於身份證明的東西,稍微特殊些的,是其中一個昆蟲標本。


    通身純白色,手指大小,雙翅如同葉子,隻有眼睛是紅色,楚笑看了幾眼,沒有認出來這是什麽昆蟲。


    楚笑連同那些沾著血跡的私人物品,用消毒液都擦了一遍,一起裝進塑料袋中。


    提著塑料袋,走向了病房。


    她推門剛剛踏入了一步,像是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下意識的退了回來,立即把門關上。


    隨即,她又覺得自己的反應十分好笑,再次推開了門。


    病床上,男人不著寸縷,上半身被繃帶纏著,下半身光著腚,稱的肌肉線條分明的腰身越發的顯眼。


    玉米是個機器人,並不理解人類很多時候穿衣服,其實並不是為了保暖。


    它從專業角度直線思考,手術初期不接觸衣料有助於恢複,於是調整好了病房的溫度,卻沒有給男人換上衣服。


    楚笑拎著塑料袋,放在病床一旁的櫃子上,低頭檢查對方的生理症狀。


    傷口沒有發炎的跡象,額頭溫度略高但還沒有到發燒的程度,她指腹下移,按在對方脖子的大動脈上,脈搏有些虛弱卻還算平穩。


    說明昨天趕鴨子上架的手術成功了。


    楚笑稍稍鬆了口氣,正準備收回手,卻不知道指尖碰到了哪,感覺到腦子一抽,細碎的電波如同針一樣在腦子裏紮了一下。


    她指尖在男人脖子上來回磨蹭,並沒有看到任何傷口,也沒有感受到異物感。


    但是剛剛自己的反應不會有錯——這個人體內有高頻段的發射裝備。


    楚笑稍稍思索,回到手術室拿了鑷子和手術刀,回到病房後,在脖子上確定好位置,拿起手術刀橫在離氣管不到五厘米的地方,正準備切開。


    一隻手突然從旁邊伸了過來!


    她執刀的右手手腕被人死死的抓住,手術刀隻在男人的脖子上劃開了一條線,有細小的血珠沁了出來。


    那是一隻男人的手,粗糲的皮膚,掌心有著厚繭,手指關節因為太過用力,泛著一圈白色。


    楚笑視線微微上移,對上了一雙帶著血絲的雙眸。


    昨天背回來的時候,這人滿麵血汙看不清容貌,動手術時他又是趴著,這居然是楚笑第一次看清病人的正臉。


    二十七八歲的年紀,臉部輪廓突出,五官立體,組合起來像是虛擬捏臉遊戲中的高分成品,說不上具體哪裏長得好,卻又哪裏都當得上好這個字。


    尤其是這雙眼睛,深灰色的瞳仁裏蒙著一層霧,沒有什麽情緒也看不到底。


    此時他臉色發白,唇上沒有絲毫血色,卻強撐著沒有落下風。


    楚笑知道自己拿刀比劃著脖子,被對方誤會了,掙了一下沒有掙開對方的手,稍稍拉開兩人的距離,用陳述的語氣說:“我救了你。”


    男人一手抓著楚笑的手腕,一手撐在床沿,半側著身子,低頭咳嗽了一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楚笑從男人頭頂移開,視線慢慢下移:“你確定用這個姿勢跟我對峙?”


    男人順著楚笑的視線向下看,才發現自己光著腚溜著鳥,一手抓人一手側著的這個姿勢,下半身小兄弟正和人姑娘麵麵相覷。


    他原本發白的臉生出一些狼狽,然後一口氣沒有上來,再次暈了過去。


    楚笑:“……”


    視線向下再次瞄了一眼。


    嘖嘖嘖。


    第四章


    還是白天,書房的台燈已經亮了起來。


    楚笑屏住呼吸,穩住右手,用剪刀小心翼翼的剪斷追蹤儀上的主線路。


    她用鑷子夾住這個從男人脖子上取出的東西,舉過頭頂,透過燈光能看清裏麵複雜的紋路。


    硬幣大小,薄如紙張,仿生物材料,沒有任何金屬特性……這些詞堆在一個跟蹤儀上,代表著聯盟最尖端的技術。


    這男人什麽來路?


    楚笑正想著,聽到樓下的動靜,回過神來,往窗外看了一眼,將跟蹤儀放回塑料袋中,匆匆忙忙地往樓下趕。


    隻是慢了一步。


    她人剛走到樓梯口,診所的大門已經被推開,踏進了一個深穿著灰色大衣的中年女子。


    女子解開臉上半包裹著的圍巾,將卷發收攏在胸前,露出一張漂亮精致的臉來,乍一看去很難判斷不出年紀,隻有淺笑的時候眼角的細紋昭示著她沉澱過的歲月。


    這就是楚笑這輩子的母親,譚淺雲。


    楚笑的視線從手術室的方向收了回來,手捏著樓梯扶手,有些詫異:“媽,你今天不是在市政府輪班嗎?”


    “市政大廳今年避難的人數比往年多了不少,藥品和醫療器械都出現了短缺,趁著罡風間隙,我回來拿點藥,一會兒就走。”


    譚淺雲解釋完,一抬眼,看清自己女兒的臉上脖子上的傷痕,氣笑了。


    她走到楚笑麵前,伸手纖細好看的手,戳了戳她的額頭:“我跟你說多少遍了,女孩子打架可以,但是要把臉護好。”


    “不是說好期末了要在家複習功課,你怎麽又把自己曬黑了?”


    “黑眼圈這麽重,你是熬夜了還是沒有塗眼霜?”


    ……


    楚笑早就習慣了自家母親重點偏離,恭恭敬敬站著聽完護膚注意,末了還擔心家長說的口幹舌燥,去倒了杯水:“您先喝口水。”


    休息一下再繼續。


    譚淺雲接過杯子,揉了揉太陽穴,她這女兒從小就是這性格,在外使勁闖禍,在家乖乖認錯。


    有時鬧心的自己血氣上湧,有時又貼心的自己老淚縱橫,讓譚淺雲常常產生一種錯覺,覺得自己養大的可能是個兒子。


    她端起杯子喝了大半杯:“你這麽大了,我也不多念叨你,臉上的傷口記得用藥,不要留下疤。”


    楚笑雙眸彎起:“記住了。”


    “辦正事。”譚淺雲從口袋裏拿出一張長單子,放在桌麵上,一點點捋開,“這是我這次要帶過去的藥,你找個箱子,分門別類給打包好,我一會兒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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