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哽了一下,而後朗聲說道:“我代表我的同事向所有少數民族村民致歉。”


    她眼裏的光像漫天的繁星,朦朧璀璨,揚起右手在空中畫了個圈:“我們是一家人。”


    頓時,廣場鴉雀無聲,一種無聲的情懷在空氣中蔓延觸碰到每個華夏子女的內心深處。


    她大聲問了句:“有誰知道那個小男孩在哪?”


    有人指著人群外圍,夏璃回身對老者微微鞠躬:“謝謝。”


    而後拉著背包就跳下木架徑直朝人群外走去,眾人逐漸為她讓道,她看見了那個十幾歲的小男孩窩在他媽媽懷裏,維族女人坐在街邊抱著兒子,那防備的眼神亦如她剛下火車來到這片疆土時,刺痛了夏璃的眼。


    她蹲下身摸了摸男孩的頭,小男孩看著並無大礙,隻是被嚇得不輕,縮著脖子有些害怕夏璃。


    她收回手從包裏抽出幾張百元鈔票塞進維族女人手中,對他們說了聲“對不起”,便站起身,回頭的刹那,秦智隔著人群遙遙望著她,那一瞬間,無數的情感在他胸腔爆發,他大步朝她走去想把她揉進懷中!


    可很快兩人之間的距離被人群阻隔,好多人走上前向夏璃詢問艾山的近況,她被人群擠得寸步難行,都不知道被踩了多少腳,身上的紅裙也被人拉扯著,急得四處張望尋找秦智的身影。


    混亂中一隻大手牽住了她,她回過頭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已經到了她麵前,他低頭嘴角噙著玩味的笑意:“在找誰?”


    夏璃將手從他掌心掙脫,他幹脆抬手摟住她的肩將她整個人拉進懷中,低聲警告道:“別亂動,再被人擠散我可不找你了。”


    他伸手將夏璃被人扯掉的衣裙往上攏了一下,把她整個人護在身前擋去那些熱情的村民,對她說:“其他人已經先出去在村寨外麵等我們。”


    夏璃沒再說話,任由他帶著她一點點擠出人群,所有朝她伸過來的手都被秦智擋了回去,沒人再碰到她一下。


    一直到了擠出村寨中心人才逐漸少了些,夏璃動了動肩膀從他懷中掙脫開,對他淡淡地說:“謝了。”


    秦智看著她渾身豎起的刺,心頭就一陣燥熱,他斜睨著她:“夏部長挺有錢的啊,還知道替大田的廠家安撫那個小男孩,你就沒想過萬一他真偷了錢包…”


    夏璃拉著包袋和他並肩朝村寨外走去,神情嚴肅:“如果他真偷了錢包,我也不後悔給他錢,那些導遊因為他們才出麵的,我們這邊多少無辜的人受了苦,今天事情鬧這麽大,如果真是他們拿了錢包,這幾百塊錢如果能換回他們的良知為什麽不給?況且萬一不是他們拿的呢?”


    短短一番話讓秦智陷入短暫的沉思,快走到村寨大門時,他忽然側頭看著她晶亮的眼睛,笑著說:“其實現在看看,夏部長也挺可愛的。”


    夏璃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大步跨出村寨。


    其餘人基本上都陸續集聚到停車的地方,倪敏剛才倒是被同行的男同事護著,沒吃什麽大苦頭,隻是第一次麵對這麽大的陣仗,自己也被嚇得不輕,沒有剛才那麽囂張的氣焰,整個人有些沉悶地靠在引擎蓋上。


    大田那邊跟她一道來的幾個男同事就比較苦逼了,個個鼻青臉腫的,就連吳昊臉上都掛了彩。


    秦智及時衝進去把項目組的幾個人拉了出來,還好沒受什麽傷,不過莊子是最無辜的,莫名其妙挨了一拳,半邊臉還是腫的,站在一邊直罵娘,一群人氣氛都不太高漲。


    秦智和夏璃朝他們走來,倪敏掃了他們一眼,頭一撇沒吱聲,不知道是生氣還是沒臉再逼逼。


    大家看人差不多都出來了,於是打算出發往回走,就在這時忽然一個少數民族男人追了出來喊道:“艾山的妹妹。”


    夏璃聞聲回頭,那個男人一眼看見了她,朝她大步走來,將一個米色的名牌錢包交到她手中,告訴她這是剛才一個攤販交給村長的,說有個年輕女人付完錢,錢包沒拿走落在那了,村長怕他們著急,趕緊叫他跑出來送給他們。


    這個男人笑著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淳樸親切,夏璃接過錢包對他道了謝,少數民族男人便回了村寨。


    夏璃回身望著身後的人,右手拿著錢包慢悠悠地敲打著左掌心,眼神從眾人臉上掃過最後落在倪敏身上。


    此時的倪敏就跟泄了氣的皮球,整個人有點蔫蔫的,不敢去看夏璃的眼睛,夏璃懶得朝她走去,直接隔空將錢包對準她砸去,冷冷地說:“別忘了你今天能毫發無傷走出這個村寨,都是那些你口中的少數民族救了你!”


    倪敏的胸口被錢包砸中,疼得她捂著胸憤恨地盯著夏璃,那雙手在漆黑的夜裏漸漸握成拳,隱在身側,夏璃已經利落地轉身上車。


    回去的路上莊子捂著臉幾乎罵了一路,說自己今天出門沒看黃曆,這輩子還沒因為哪個女人被打過,結果自己的第一次就獻給了個臭女人,那麽多人,怎麽就他這麽倒黴挨了一拳,跟小媳婦一樣憋屈得很。


    直到開回帳篷前,秦智聽他呱噪了一路,將車子一停挑眉看著他:“我覺得你想開點,畢竟你這身衣服很難不被打。”


    說完下了車,莊子一愣過後拽著自己胸前的發光小熊忽然一陣醍醐灌頂的感覺,頓感委屈得一塌糊塗,各種後悔買了這件衣服。


    他拉開車門看見秦智沒有回帳篷,反而朝另一個方向走去對他喊道:“智哥,你去哪啊?”


    “有點事。”


    ……


    夏璃將車子停好,趙單翼推了推眼鏡朝她走來,她回頭看見他問了句:“趙總剛才沒事吧?”


    “還好,那個秦顧問過來把人拉開了,不然我們可能也不好受,我看秦顧問好像有兩下子。”


    夏璃眼神微斂,打架嗎?她隻知道八年前他就沒輸過,她被一群小太妹帶來的混混堵在東岸後山,那些人砸了她的機車,他帶著整個柔道館的兄弟把那些人打出紅楓山,讓那些人把眼睛擦亮,再敢動他的女人,哪隻手碰她,他下誰哪隻手!那群人嚇得再也沒踏足過紅楓山。


    後來他帶著她去修車,老板說這車修不好了,調侃他秦少這麽有錢,還修什麽車,這破車直接換了,他執拗地讓老板滾蛋,他自己修。


    那天傍晚,夕陽西下照進修車行,她渾身淤青坐在地上看著他修車,她對他說修不好就算了,他問她如果送她輛新的會不會要,她幹脆地回,不會。


    他說,那他就必須修好。


    她陪他到半夜,修車行老板都下班了,把鑰匙扔給他,讓他走時鎖門,兩人窩在髒兮兮的修車行一起吃盒飯,他把盒子裏的雞腿夾給她,她又還給他,他直接拿起來塞進她嘴裏命令她:“吃了。”


    她一邊啃著雞腿一邊睨著他:“喂,小弟弟,剛才挺威風的嗎?不過誰是你女人啊?”


    她至今記得他的輪廓隱在半明半暗中,痞帥地朝她笑:“會是的。”


    ……


    夏璃垂下視線踩了踩鬆軟的沙子,心底撥動著一絲漣漪,趙單翼問她艾山是誰,她告訴他是個小租車行的老板,不過趙單翼壓根不信,以為夏部長又在跟他胡說八道,看剛才那個架勢,結合夏部長平時的做事風格,指望她認識南疆這裏的什麽黑.幫大佬,突然對她的態度拘謹了許多,感覺這女人不簡單啊!


    夏璃和他們說了兩句,便各自回帳篷休息了,直到她走回帳篷前才看見一個男人立在她帳篷旁邊,手裏的火星子忽閃之下,她看清了那道高大的身影。


    秦智側頭望向她將煙滅了,夏璃幾步走過去,把包扔進帳篷裏側身問他:“有事?”


    他雙臂抱著胸站在她帳篷口低頭看著她:“後天的賽道測試,你們起帝誰上?”


    夏璃將帳篷掀開,就坐在門口掀了紅裙扔在裏麵簡單地回道:“我。”


    她將小皮靴脫了,把裏麵的沙子倒了出來,秦智若有所思地說:“能不能不去?”


    夏璃抬頭看著他聚攏的眉峰,挑起一絲笑意:“擔心我?”


    他沒說話,她繼而回道:“不能。”


    秦智清楚麵前的女人一旦決定的事,就是八匹馬也不可能拉得回來,她站起身麵向他:“還有其他事嗎秦顧問?”


    他聽出了趕客的意味,放下手臂,忽而又對她說道:“你手機還有電嗎?借我打個電話,我手機沒電了。”


    夏璃未多想,從身上拿出手機,解鎖後遞給他,秦智按下一串號碼對她說:“一會送來給你。”


    而後撥通號碼走到一邊打電話,沒一會身影便繞過其他帳篷不見了。


    夏璃鑽進帳篷快速換了身衣服,將東西收拾了一下,帳篷外投下一道人影,秦智“嗯哼”清了清嗓子,她掀開帳篷,他將手機遞給她。


    夏璃接過手機又抬頭看了他一眼,他躲開眼神對她說:“回去了,早點睡。”


    夏璃坐回帳篷將手機插上充電寶沒再管,直到躺下睡覺前才習慣性地打開手機刷下朋友圈,結果剛進微信,看見第一條記錄是個陌生的賬號,頭像是一片海灣,名字叫“沒人要的小奶狗”。


    夏璃一愣,點進去看見隻有一條信息記錄,是對方微信轉賬的八千塊錢,而她這裏是已收錢的狀態,她點進他的賬號,發現他的微信名,單字一個“智”。


    她猛地坐了起來,無語地扯了下嘴角,他居然拿著她的手機將錢退還給了她,可是把自己的備注改成“沒人要的小奶狗”是幾個意思?


    夏璃點進他的朋友圈,他就沒發過幾條動態,隻有幾個轉發的行業信息,最近的一條是昨天,一張漫天黃沙的照片,配字:眾裏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依舊對我不屑一顧。


    夏璃嘴角浮起笑意,退出朋友圈,再次點開“沒人要的小奶狗”,忽然心頭一陣柔軟,對他發去了一個“炸.彈”的表情。


    而後一直低頭看著對話框,直到屏幕上顯示“正在輸入中”,她才莫名有些心跳加快,幾秒後,那裏回複:晚安。


    配上一張被炸黑的表情符。


    夏璃退出頁麵,進入那條“眾裏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依舊對我不屑一顧”默默點了個讚,鎖屏睡覺。


    ……


    第二天是拉力賽事,項目組這裏放假,很多人都跑去圍觀,夏璃起了個大早趕在拉力賽開始前找到了牧馬人車隊的老大哥們,那群老大哥一眼就認出了夏璃,她和他們侃了幾句,說想隨車參加比賽。


    一般這種拉力賽除了領航員,比較忌諱車上坐人,畢竟會增加車重,特別在沙地行駛會加大難度,不過有了前兩天的過招,幾人都對夏璃特別感興趣,有個小哥正好車上沒人,大方地邀請夏璃上他車。


    於是一整天所有人都沒有看見夏部長,直到拉力賽結束,才有人瞧見夏部長居然坐在參賽的越野車上,莫名都感覺這個女人可真神奇啊!


    隨車走了幾遭,夏璃已經將路線和路況記熟,當天晚上沒有出帳篷早早就睡了,那幾乎是她到塔瑪幹以來睡得最早的一天。


    第三天的時候,很多拉力賽選手陸續離開了,場地空了出來,最後一個測試項正式拉開序幕,拉力賽的路線從最鬆軟的細沙地始發,穿越綿延起伏的山丘,再到滿是粗砂、礫石的戈壁,最後沿著滿是沙礫的塔瑪河一路繞回來完成整個拉力賽路線。


    由於這一路需要經曆各種地形極其複雜的路況,所以也是最直接有效能看出各品牌越野車在極地的綜合表現。


    項目方建議每個廠家至少兩人隨車,畢竟不是專業的賽車手,萬一遇上什麽情況能實施應急處理,一大早各家技術員就對參與測試的車輛進行最後的確認,然後全部到棚子裏開會,由甲方說明拉力賽路線和標識,然後請來主辦方講解路線,做安全培訓。


    培訓快到一半時,夏璃提前出了棚子,來到颶風旁,上車前習慣性地檢查四胎,秦智走進培訓棚待了一會,快結束時出來抽煙,看見她靠在颶風車門上望著遠處,她穿著昨晚才買的黑色t恤,袖子往肩膀卷了幾道,下身一條熱褲,在烈日下惹眼火辣。


    隻是她的表情有些凝重,眼神悠遠地望著蒼茫的黃沙,眉峰輕輕擰著。


    他幾步走到她麵前靠在她旁邊:“在看什麽?”


    她回過頭盯著他,淺灰色的眸子裏藏著幽深的光澤:“你聽見聲音了嗎?”


    秦智夾著煙的手僵在半空仔細辨認隨後搖了搖頭:“什麽聲音?”


    夏璃笑了,眉頭漸漸舒展,半開玩笑地看著遠處沒有盡頭的黃沙:“就是沒有聲音啊,今天特別安靜。”


    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反而讓秦智心裏浮上一種奇怪的感覺,他對她說:“待會路上開慢點,我們主要根據記錄儀反饋的測評數據看車況,不是選比賽第一,保證安全。”


    夏璃卻斜斜地掠著他,忽然奪過他手中的煙深吸一口,抬頭將煙霧吐向灰茫茫的天空,聲音裏透著一絲蒼涼:“要是保證不了安全呢?”


    秦智忽而擰起眉:“必須保證。”


    夏璃收回視線側頭看著他笑,那雙瞳孔像蒙上一層霧,迷離勾人:“喂,眾裏尋她千百度是什麽意思?你不會這麽多年都在找我吧?”


    秦智低下頭,短碎的黑發立在頭頂投下一片陰影,聲音裏埋著那經年久月的沉澱:“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


    夏璃看見遠處棚子走出的人群,將煙還回他的唇間,溫涼的手指劃過他的唇,語調裏透著漫不經心的笑意:“等我回來回答你。”


    說完坐上車,關上門的霎那,笑容斂去,眼裏迸發出強大的果敢牢牢盯著沙天交接的地方,將那塊紅色的麵罩默默戴上。


    技術員上了副駕駛,將路線圖鎖定開始做準備工作,夏璃卻突然側過身子對他說:“我想單獨進行拉力測試。”


    技術員明顯一愣:“這不大合適吧夏部長,況且…”


    “去吧,和趙總說測試結果我一個人承擔。”


    技術員再三溝通,最後無法忤逆夏璃的決定,有些恍惚地被她攆下了車,又匆匆跑去找趙單翼匯報,趙單翼打夏璃電話她根本不接,等趙單翼跑去拉力賽場地想找夏璃協調時,測試已經開始,夏璃駕駛的颶風也早已衝出起跑線再也看不見蹤跡。


    每輛車上的副駕駛技術員一路上會利用車載無線電對講機匯報測試進程和情況,由於夏璃的車上沒有技術員,所以她那邊一直遲遲沒有反饋。


    大約一個小時後,大地起了風,無邊的黃沙被吹得模糊了視線,賽道周圍的標誌很快就朦朧難辨,黃沙被風卷起,像平地裏冒出煙撲麵而來,迷了所有人的眼。


    項目組的專家進行緊急討論,預測大概要起沙塵暴,通知所有廠家,車輛立即返程,測試中止。


    其餘三個廠家都給出反饋立即返回,唯獨起帝颶風一直沒有回應,不管撥打夏璃電話,還是通過對講機呼叫她,颶風始終沒有任何回饋。


    測試基地出現騷動,有人被派去喊眾翔的人趕緊過來!


    秦智拽住一個人問道:“出了什麽事?”那個同事匆匆回道:“颶風失聯了!”


    刹那間,秦智隻感覺一塊巨石猛地砸向他的腦袋,夏璃臨出發前那蒼涼的眼神不停在他眼前晃動,黃沙卷土,悲鳴滔天,他顫抖地拿出手機撥打她的號碼!一遍又一遍!歇斯底裏!


    終於在第三次撥打時,電話意外被接通了,他快速對著電話那頭問道:“在哪裏?有沒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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