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智走入人群中,那雙鋒銳狠戾的黑眸像蒼狼般凶險,那駭人的光讓倪敏很快就注意到他,哭的聲音小了些,警惕地往後退了幾步,退到身後車門上。


    秦智緩緩走到人群後麵,那裏有一張臨時搭起的桌子,上麵還散落著剛才大家拿出來的食物和水,他從那堆東西中拿起一把水果刀轉過身盯著倪敏,轉了轉手中的水果刀,倪敏的眼神一直鎖定在他身上,此時看見他手中的刀眼裏露出一抹恐懼之色。


    秦智往人群中央走去,忽然冷冷地說了句:“我來盤問吧。”


    所有人回頭朝他看去,就見那把水果刀在他掌心遊刃有餘地晃動著,他渾身透著可怕的壓抑陰冷地對倪敏說:“是你自己說實話,還是讓我動手才肯說實話?”


    倪敏眼睛徒然睜大,整個人都有些微微顫抖,嘴依然硬得很:“我就是沒做什麽!”


    話音剛落,甚至所有人還沒來得及阻止,秦智手中的刀已經朝著倪敏飛去,那速度就像一道勁風,帶著摧毀的力量擦著倪敏的耳邊,直接掀起她的發絲“叮”得一聲打在她身後的車玻璃上。


    倪敏大叫一聲閉著眼,隨後嚇得雙腿發軟,整個人滑落到了地上,所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秦智已經走出人群朝著倪敏走去,倪敏被嚇得渾身打顫,看見秦智就像看見鬼一樣,害怕得拔腿就跑,秦智拽著她的胳膊將她再次摔在車前,從地上撿起那把刀在她眼前晃動著:“我再問你一遍,是你自己說實話,還是讓我動手才肯說實話?”


    此時的倪敏已經被嚇得三魂七魄全飛了,大哭著說:“我沒幹什麽啊!我就往她後胎紮了一針,我隻以為她會開得慢點,沒想到會翻車啊!”


    旁邊福瑞的技術員立馬說道:“你真是!輪胎氣壓不足屈曲過度,氣密層橡膠會燒成黑斑和胎體剝離,持續高熱會使橡膠融化,甚至爆胎,你知道這樣做的危險性嗎?”


    在項目競爭中,所有競爭對手都巴不得逮到同行的錯處,拚命地打壓,福瑞技術員的一番話讓所有人麵色凝重,倪敏已經將臉埋在膝蓋間不敢再去看在場每一個人的眼神。


    ……


    秦智沒有再待下去,至於成發要怎麽處理這件事,他此時此刻沒有心情了解,在他知道整件事的起因後便又立即返回帳篷。


    眾翔的人聽說夏璃出事是人為造成後,全部都跑去參加緊急會議。


    秦智鑽進帳篷,隻有一個醫生還在收拾東西,他在夏璃身邊坐了下來看著她,她眉頭緊緊鎖著,睫毛顫抖得厲害,手指也時不時抽搐著。


    秦智握住她的手緊緊攥在掌心,眼神始終沒有離開她的臉,卻忽然聽見一聲極其微弱的聲音似乎從夏璃的喉嚨深處傳來,他趕忙彎下腰湊了過去,半晌,他聽見她又叫了一聲:“媽…”


    秦智整顆心都揪了起來,他從來沒有聽夏璃提及過她的家人,隻知道她媽很早就過世了,在他遇見她之前。


    從他認識夏璃的第一天起,她始終是那樣,對誰都淡淡的,過眼雲煙,仿佛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走進她的心底,然而此刻她昏迷不醒叫著媽媽時,又那麽脆弱得讓人心疼。


    不知道她到底夢見了什麽,忽然表情痛苦扭曲,喉嚨裏發出嗚咽的聲音,秦智低下頭緩慢地順著她頭頂的發絲在她耳邊喚著她:“夏璃,醒醒…”


    他一遍又一遍地叫著她,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一會後猛地睜開眼,空洞地瞪著,毫無生機。


    漸漸地,秦智的麵孔懸在了她的上方,闖進她的視線中,她在看見他的那一刻鼻尖一酸,她沒有說一句話,可在那一瞬間他忽然感受到她內心深處的害怕,他俯身抱著她對她說:“沒事了,你回來了,我在。”


    第23章


    帳篷裏留下的那個年輕醫生姓高, 這裏的人都叫他高醫生, 他聽見秦智的說話聲也趕忙湊了過來,發現夏璃醒了。


    他立即開始對她進行檢查, 詢問了她一些簡單的問題, 秦智退到了旁邊,但始終攥著她的手不曾鬆開。


    高醫生抬了下頭對秦智說:“幸好她身體素質還不錯, 吊完這瓶水,晚點觀察下, 沒什麽問題再適當進食。”


    繼而掃了眼秦智握著夏璃的手, 出聲詢問道:“你是她男朋友?”


    秦智微愣了一秒,沉沉地“嗯”了一聲,夏璃側頭看著他,他撇開眼, 她沒有說話, 隻是將手從他掌心抽了出來放在毯子下麵。


    後來眾翔的同事都聽說她醒了,一起跑來看她, 彼時, 夏璃已經感覺好多了, 除了氣色有點差, 渾身包著傷, 還在打點滴,精神倒是慢慢恢複了些。


    趙單翼一行問她怎麽回來的?她隻是輕描淡寫地說車子側翻後陷入流沙裏,她隻能破窗爬了出來,然後趕緊轉移到風化岩層, 爬上去背風尋找躲避點。


    雖然隻是隻言片語,不過聽上去凶險萬分,大家七嘴八舌搶著和她說話,夏璃頓時就成了這片營地的重點保護對象,帳篷裏圍了不少人,一開始秦智隻是退到帳篷口,後來見人多他便起身出去了,夏璃半靠著撇了眼他的背影,垂下視線。


    眾翔的同事把她昏迷期間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她,當時兩個同事也在場,看見秦智的刀子向倪敏飛去時,別說倪敏,連他們都被嚇死了,不過還好最後倪敏招了,她的確對車輪胎動了手腳,趙單翼倒是一臉的幸災樂禍,說這個項目大田估計要涼涼了。


    而夏璃隻是安靜地聽著,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沒有吃驚,也沒有憤慨,雖然她打倪敏的那一下子著實是狠,就連在場的周總都被她凶悍的樣子震住,不過想到她險些喪命,沒人會覺得她打得重。


    後來周總和鄭經理還親自跑過來慰問,叫夏璃先養好身體,測評的事情不要操心,他們一定會對相關人員嚴肅調查做處相應處理,堅決保證測評結果的公正公平吧啦吧啦一堆。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風停了,夜晚的塔瑪幹再次恢複寧靜,夏璃儼然成了這片營地的傳奇,大家閑來無事都在討論她,畢竟一個女人獨自躲避沙塵暴,還能摸清方向在茫茫的大漠徒步走了回來,簡直就是奇跡!


    有前一天跑拉力賽的車手提到:“她說利用岩層躲沙塵暴的啊?那我們這條賽道不就鬃山地那片戈壁有岩層嗎?不過離她出事的地方挺遠的啊,她是怎麽走過去的啊?”


    幾個熟悉地形的賽車手在那討論,另一個賽車手說:“關鍵那一帶的岩層常年被風化,不好爬啊。”


    旁邊一個項目組的男同事插道:“差不多,看她一身傷,還不知道躲了多久。”


    秦智側頭聽著他們的交談,深吸了口煙若有所思。


    高醫生來替夏璃拔了針,告訴她體力不會那麽快恢複,讓她晚上好好休息,那些陪著她的同事也陸續跟她道了晚安,帳篷裏安靜下來,她慢慢坐了起來打開手機的光將帳篷照亮,她的背包被扔在了另一邊,她剛想站起身去拿包,忽然膝蓋下麵的傷口被拉扯著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又讓她跌坐了回去。


    門口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睡了嗎?”


    她的視線緩緩移向外麵,那道高大的影子投在帳篷上,莫名讓她有種很踏實的感覺,她輕聲說:“你能進來下嗎?”


    秦智撩開了帳篷,她撐著坐起身,手機放在她的身側,光線有些弱,照得她臉上毫無血色,卻也羸弱得讓人心疼,她指著帳篷角落說:“幫我拿下包。”


    秦智回身將腳邊的背包遞給她,然後在她身邊屈腿坐下,夏璃翻開背包從裏麵拿出一個圓形的黑色折疊鏡,然後湊到光亮的地方看了看臉,隨後收起鏡子撇了眼秦智,將耳邊的碎發撥到了前麵遮住臉頰。


    秦智看著她局促的樣子不禁彎起嘴角:“創口貼呢?給我。”


    夏璃從背包夾層裏拿出隨身攜帶的創口貼遞給他,他朝她湊近了些撕開,夏璃卻撇開了頭:“毀容了,別動我。”


    他幹脆抬手擒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提到眼前,目光泛著揶揄的笑意:“躲什麽?我又不嫌棄你。”


    她沒再動,頭發被秦智溫柔地撥開,散在肩膀上像起伏的小瀑布,烏黑柔軟,他離她很近,近到她能看見他眼底的血絲,和短短的胡渣,不過一天時間,她從鬼門關創了回來,他也猶如經曆了煉獄般的折磨。


    她看著他,眼睛淡淡的,懶懶的:“喂,你和高醫生胡說什麽?誰是你女朋友?”


    秦智光笑,也不說話,英挺的五官散發著成熟的味道,將夏璃包圍住,讓她緊繃的身體柔軟了些。


    他貼好傷口後才對她說:“遲早會是的。”


    夏璃看著他狂傲的模樣,嗤笑出聲:“挺自信啊,小弟弟。”


    秦智低著眉,嘴角彎出好看的弧度,清淺撩人,撥弄著夏璃的心弦。


    帳篷外響起了莊子的聲音:“智哥,你出來拿吧。”


    秦智起身出去了,沒一會他拿了個保溫杯和一個塑料袋進來,夏璃問他:“莊子怎麽不進來啊?”


    秦智坐了下來,將保溫杯遞給她半笑不笑地說:“他不好意思。”


    夏璃接過保溫杯挑起眉:“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秦智意味深長地掠著她:“你說呢?你在村寨跟他說了什麽你沒數?他看見我單獨在你帳篷裏好意思進來?”


    夏璃想到當時她和莊子說完他那個表情跟吞了刀片一樣就想笑。


    搖了搖頭將保溫杯打開,本來以為裏麵是水結果卻聞到一陣麥片的香味,她驚訝地抬起頭:“哪來的?”


    “從老金花那要來的。”


    夏璃倒是聽過老金花,是甲方那裏一個管物資的小領導,四十歲不到臉上永遠沒有笑容,因為發夾上總有朵金花,所以項目基地的人都喊她老金花,但是就連項目組的同事都沒人敢得罪她,平時找她申領個吃的喝的,都要看她臉色。


    夏璃饒有興致地問他:“你犧牲色.相啦?老金花還肯給你麥片?”


    秦智張了張嘴,最後撇了她一眼淡然地說:“我給了她一千塊買了她一包。”


    夏璃立馬瞪著他:“有病啊!”她立馬把保溫杯推給他!


    秦智正拿著蘋果漫不經心地削著,也沒接她遞過來的保溫杯,隻是說道:“她沒問我要錢就是了,就是老跟我囉嗦什麽澳洲進口的,高鈣高營養,自己家帶來的,都舍不得喝,我聽得嫌煩,給了她一千塊才肯閉嘴。”


    夏璃麵色並沒有好轉,秦智斜了她一眼,將蘋果一放接過保溫杯就說:“好,你不喝我拿去倒掉!”


    說完當真站起身往外走,夏璃喊住他:“給我。”


    他噙著笑意轉過身再次將保溫杯遞給她:“你一天沒吃東西,又脫水,這裏弄不到粥,我特麽問了一圈才給你弄來點麥片,你就不能聽話點?”


    夏璃沒說話,接過保溫杯喝了幾口,然後拉過包,從裏麵扯出錢包數了十張百元大鈔拍在秦智麵前,秦智手上的水果刀往大蘋果上一插低頭看著身邊的鈔票,眸色暗了幾分,繼而抬起頭有些邪性地睨著她:“非要跟我算這麽清是吧?”


    夏璃淡淡地說:“不吃嗟來之食。”


    “我訛你了?”


    她抱著保溫杯一本正經地說:“你有錢是你的事,你高興在這沙漠裏建別墅我也沒有任何看法,但不代表我就要心安理得接受你的饋贈,我是覺得這麥片算得上天價了,不過老娘吃得起。”


    秦智被她幾句話氣笑了,他拿起幾張紅通通的百元大鈔晃了晃:“是嗎?吃得起還要預知工資?”


    夏璃的臉瞬間白了,轉頭盯著他:“你從哪聽來的?”


    秦智沒說話,帳篷裏的氣氛有些凝結,他隨後將錢塞在地墊縫隙處,把削好的蘋果遞給她:“你身體才恢複,我不想跟你吵架。”


    夏璃看著麵前的蘋果,又抬頭看了看他,他頭撇向一邊,被她幾百塊錢堵得慌,唇際緊緊抿著,下巴的線條冷硬地僵著。


    夏璃接過蘋果聲音軟了幾分:“聽說你下午到事發地找我的?還遇上沙牆了?不要命了?”


    他將剩下的蘋果放在她包上麵,故意不鹹不淡地說:“老朋友被困,我怎麽也要把屍骨帶回來。”


    夏璃想伸腿蹬他,才動了下疼得她“嘶”得一聲,被秦智瞪了眼:“別亂動!”


    她是乖乖不亂動了,隻是啃著蘋果調侃道:“你不是說我們不是什麽老朋友的嗎?”


    秦智點點頭,忽而又歪了下唇,眼裏透著不羈的笑意:“本來就不是老朋友,是老情人。”


    夏璃一口蘋果卡在喉嚨裏,發現這人今晚也不知道吃錯什麽藥了,滿嘴騷話!


    他忽而又問道:“剛才做夢了?我聽見你喊你媽了。”


    夏璃愣了一下,垂下眸苦笑道:“多少年沒夢過她了,有時候想在夢裏見見她也夢不到,剛才倒是夢到小時候住的老家了,我以為我早忘了那裏的樣子,但是夢裏看見的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可能…那些東西一直在我記憶裏吧。”


    秦智修長雙腿盤著,手撐在後麵:“你老家在哪?”


    “蘇城下麵的萊茵縣。”


    “回去過嗎?”


    夏璃搖了搖頭:“出來就沒再回去過,回去幹嘛?那裏又沒親人了。”


    她淺灰色的眸子布上一層幽暗的光,秦智坐直了身子自顧自地念叨著:“萊茵縣,怎麽叫這個名字?”


    “從前是水鄉,房子都是建在河道旁邊,家家戶戶出門一個矮台階就能通到河裏,最寬的主幹道是條河,我記得很小的時候我媽帶我去縣城裏麵都是坐船的,都說那條河是小萊茵河,後來那裏就叫萊茵縣了,不過現在好像開發成特色旅遊水鎮了。”


    秦智沉靜地聽著,而後接道:“聽著挺有意思的,有機會帶我去看看。”


    夏璃抬頭撞進他的眼底,他那句“有機會帶我回去看看”像一股暖流鑽進她的心底,隻是她麵上依然毫無波瀾地丟給他一句:“自己沒腳啊?”


    未曾想他賴著臉皮笑說:“沒有。”


    她把蘋果吃完,擦了擦手,手背上掉了一層皮,她大大咧咧地碰到了,又猛地一縮。


    秦智看著她那樣都疼,幹脆奪過濕紙巾拽過她的手繞過傷口幫她擦了擦,夏璃又往回縮,這下秦智惱火了,把濕紙巾往她旁邊一扔,壓著她的身體就將她圈在臂彎間:“我特麽身上有瘟疫啊?”


    她被他圈在狹小的空間內,他炙熱的呼吸像滾燙的烙鐵,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大手穿過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聲音暗啞粗礪地摩挲在她耳邊:“我知道你這口氣咽不下去,我現在的身份如果要貿然找大田麻煩,成發那邊的領導會不好做,不過…”


    他停在她的麵前斜著唇角,眼裏的光充滿蠱惑,好看得讓人挪不開視線,高挺的鼻子磨了磨她的鼻尖諄諄善誘地說:“跟了我,我才有立場幫你出這口惡氣,拋去這個顧問的身份不談,畢竟…他們動的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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