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順著她的視線回頭看見街邊站著一個男人,才從出租車上下來,穿著茶色的毛呢外套,裏麵一件黑色高領衫,戴著眼鏡,身材瘦高,長相淡雅白淨,斯文克製。


    隻是在那個男人看見夏璃的那一刻,臉上忽然浮現出熟悉的笑容,即使隔著遙遙幾步的距離,秦智也能感覺出來他看夏璃時眼中的滾燙。


    旋即夏璃也朝他露出笑容,他大步走了過來,立在夏璃麵前,從頭到腳打量了她一番,忽然將她抱進懷裏,夏璃的臉上也浮現了幾許動容,抬手拍了拍他:“看來外國的飯菜不合胃口,你瘦了。”


    男人鬆開她笑說:“你不在身邊,我連飯都懶得做了。”


    夏璃眼裏溢出些許溫度,又很快瞥了眼沉著臉的秦智,向他介紹道:“這位是盛…”


    “盛博士。”秦智已經猜出了麵前人的身份,隻是他沒想到會在如此倉促的早晨見到這個傳說中的前未婚夫。


    他朝盛子鳴伸出手,盛子鳴的眼神在夏璃和秦智臉上來回掃了一圈,收斂起幾分笑意伸手說道:“沒聽小璃提過你。”


    秦智眉間幾不可見地皺了下,側過頭睨著身邊的女人:“小璃?”


    隨後轉回視線似笑非笑地說:“我叫秦智,倒是聽她提起過你。”


    然而讓秦智沒料到的是,當他自報家門後,盛子鳴握著他的手猛然一緊,又迅速抽回有些吃驚地看著夏璃:“他?”


    夏璃點點頭沒吱聲,低頭碾了碾腳邊的碎石。


    而秦智看見盛子鳴迅速僵硬的表情便知道他聽過自己的名字。


    夏璃問他:“不是說下個月才能回來嗎?”


    盛子鳴看秦智的目光突然變得疏離而冷淡,心不在焉地回道:“把手頭的事結了想提早回來,現在有空嗎?”


    秦智抬起手自然地整理著夏璃的後衣領,看似隨意的動作卻透著一絲親昵,盛子鳴撇開了眼,夏璃將車鑰匙塞給他:“你開我車先去。”


    秦智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車鑰匙,隨後淡然地說:“我不知道停哪?”


    於是夏璃對盛子鳴:“你等我一下,我去取個車。”


    盛子鳴點點頭,夏璃帶著秦智走入車庫找到車位,秦智掃了眼這輛嶄新的颶風勾了下唇:“終於舍得換了。”


    夏璃匆匆對他囑咐道:“你先去和律師談談,別耽誤了,我一會趕過去。”


    說完剛轉過身,卻被秦智一把握住胳膊往引擎蓋上一按,雙手將她圈在臂彎裏壓下身子,聲音不滿地說:“你要請那位前未婚夫上樓小聚?”


    夏璃臉色立馬拉了下來,雙手攥住秦智的衣領,語氣微冷地說:“你在用什麽立場質問我?”


    秦智牙關緊鎖,看見夏璃偏了下頭,嘴角掛著幾絲嘲弄:“你認為我要真想和別的男人發生點什麽,你能管得了我?”


    秦智立起身子打開汽車丟下一句:“你不敢。”


    說完拉開車門,夏璃饒有興致地轉過身笑道:“哪來的自信?”


    秦智涼涼地看她一眼,沒說話上了車。


    ……


    他和律師見了麵後,通過律師見到了彭飛,但彭飛並不肯配合律師的詢問,依然是沉默不語的狀態,好似幾個月的調整一下子打回從前,雖然律師做了最大的努力,但他並不是心理醫生,麵對彭飛的精神狀況依然素手無策。


    一直到夏璃打電話過來,秦智大致把進展和她說了下,讓她暫時可以不用過來了,夏璃聽說後在電話裏沉默了幾秒,秦智問道:“還和他在一起?”


    夏璃“嗯”了一聲:“馬上準備找個地方吃飯。”


    秦智幹脆說道:“地址給我,我也沒吃。”


    等他趕到飯店的時候,夏璃和盛子鳴已經落座在窗邊,是個環境優雅的私家餐廳,店麵不大,環境幽閉,菜品精致,兩人麵對麵坐著正在聊著什麽,神態自若,畫麵和諧。


    秦智將車子停在院中,從落地窗外掃了眼兩人推開餐廳的門,有個年輕漂亮的服務生立馬迎了上來問道:“先生幾位?”


    他指了下窗邊那桌,便幾步走了過去,自然而然地拉開夏璃身邊的椅子,從容落座。


    服務生是個年輕的小女孩,走過來立馬為他倒上茶水,不時還用眼神偷偷瞄著他。


    剛剛夏璃和盛子鳴一走進來便吸引了全店人的目光,店裏的服務生們都在默默討論真是男才女貌,好養眼般配的一對,結果沒幾分鍾突然又殺來一個男人,直接坐在了這個女人旁邊,頓時霸占了所有人的目光。


    盛子鳴身上有種溫潤清雅,豐神俊朗的靜謐之姿,但似乎秦智與身俱來一股勢不可擋的氣場,從他推開門的刹那,便瞬間吸走了所有視線。


    他的身型猶如行走的衣架子,一件單薄的灰色翻領針織穿在他身上妥帖有型,他感覺到小姑娘直勾勾的眼神,將卡在鼻梁上的大墨鏡拿下撇了她一眼,這服務生立馬臉紅到耳根,他沒有投去多餘的眼神,隻是拿起手邊的茶喝了一口。


    聽見夏璃問他:“你見到彭飛了嗎?”


    秦智搖了搖頭將茶杯落下:“他們隻肯放律師進去,據說他的狀態很差,拒絕交流。”


    說完抬眸掃了眼對麵的盛子鳴,他接過服務生手中的壺為夏璃添了點熱水,秦智淡瞥了眼沒說話,不一會上了幾道菜,什麽水煮肉片,香辣大蝦之類的。


    夏璃示意盛子鳴動筷子:“嚐嚐吧,和那邊中餐有什麽不同?”


    盛子鳴拿起筷子笑道:“那裏人不太能吃辣,總是差一把勁。”


    說完夾了一筷子,嚐了嚐後說道:“還是和你在一起吃飯能吃出過去的味道。”


    秦智眉梢一挑不動聲色地將才撥好的蝦放進夏璃碗裏,不鹹不淡地說:“人還是要多往前看,盛博士嚐嚐這道脆皮豆腐,雖然是最早上的一道菜,但是必須冷卻了外脆裏嫩,在對的時間吃起來口感才最佳。”


    盛子鳴淡淡一笑,夾了一塊,秦智沉寂地望著他,他咬了一口便放了下來再也沒碰過:“味道還行,不過不太適合我,我和小璃的口味比較像,以前基本上都是我做給她吃。”


    秦智微微抬起下巴睨著他,將手臂搭在夏璃的椅背上,麵色沒有絲毫變化,卻將目光移到了夏璃身上,眸中透出些許深意:“是嗎?那我就比較慚愧了,和她在一起基本上都是她做給我吃。”


    兩人之間刀光劍影的對話直接讓夏璃把一整個蝦仁卡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而不遠處隨時待命的那個服務生更是聽得虎軀一震。


    夏璃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故意將水杯放下的聲音加重了一些,打斷兩人的對話,對盛子鳴說:“你今年過年沒回來,這次假期能長些吧?”


    盛子鳴若有所思地扶了下眼鏡,隨後輕描淡寫地說:“我不回去了。”


    夏璃有些訝異地直起身子:“盛伯伯知道嗎?”


    盛子鳴嘴角掛著溫潤的笑意:“知道,他支持我回國。”


    夏璃皺了下眉,盛子鳴抬眸直視著她:“他催我早點成家,他們歲數大了,這次回來我不打算走了。”


    說完低頭夾著菜:“在外麵總是想到我們以前的日子,回來也好多陪陪你。”


    夏璃放下了筷子抬起頭有些無所適從地盯著盛子鳴,可是盛子鳴卻並沒有回應她的眼神。


    倒是一旁的秦智單手搭在桌子上漫不經心地敲打了兩下:“最近我們手頭上的工作比較緊,等忙完這陣子你想去哪,我們奉陪。”


    盛子鳴這下抬眸看向夏璃,她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秦智現在在起帝。”


    盛子鳴將目光平移到秦智臉上,他的輪廓冷峻淡定,大咧咧地迎上他的視線,盛子鳴放下筷子扶了下眼鏡框對他漾起一絲禮貌的弧度:“有煙嗎?”


    秦智慢悠悠從身上摸出包煙,盛子鳴對夏璃笑了下,站起身拉開椅子往外走,秦智拿著煙也站了起來,臨走時彎腰湊到夏璃耳邊說了句:“你這個老情人屬螺絲的?”


    夏璃抬頭瞪了他一眼,秦智吊兒郎當地直起身子吐出兩個字:“欠扭。”然後晃著膀子走了出去。


    第64章


    餐廳外的院子裏有個角落是吸煙區, 秦智邊往那走邊扔了根煙給盛子鳴, 然後自己點了根,靠在旁邊的木台上, 盛子鳴站在他兩步開外, 夏璃透過落地窗正好可以看見秦智背對著她,盛子鳴站在他對麵, 她回頭盯他們看了眼,盛子鳴嘴角始終掛著溫和的笑意, 朝夏璃撇了一下, 朝著秦智開了口:“她改名就是想躲開你們這幫人,沒想到你還能出現?”


    秦智嘬了口煙淡然地說:“我又沒羽化成仙為什麽不能出現?我們這幫人是什麽人?”


    盛子鳴看著指尖緩慢燃燒的煙,嘴角雖然依然掛著笑,但語氣卻涼薄了不少:“把於桐逼死的人, 你應該知道對於一個二十歲手無寸鐵的女孩來說, 掉進你們那個人言可畏的狼窩有多恐怖,她從東海岸出來差點沒命你知道嗎?”


    秦智眸光犀利地盯著他, 盛子鳴嘴角突然浮起一抹諷刺的弧度:“於桐早就死了, 現在坐在裏麵的那個女人叫夏璃, 她也許會暫時跟你耍耍, 但絕對!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說完他抬頭看著秦智, 鏡片後的雙眼藏著深諳世事的光澤,篤定且自信。


    秦智直接冷哼一聲:“是嗎?要是我沒記錯,她幾年前好像拒絕了你。”


    盛子鳴幹淨的手指捏著香煙目光裏藏著毫不掩飾的距離感:“她拒絕的不是我這個人,是那個時間段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你對她了解多少?我敢說她連皮毛都不會告訴你,想知道嗎?”


    秦智的手指將香煙捏扁,枝頭一隻小鳥停下,歪著頭,陽光透過嫩綠的枝椏射在他的臉上,斑駁陸離,襯得他眸色愈發暗沉,盛子鳴臉上依然掛著淡笑,說道:“她繼父有虐童傾向,動不動就對她動手,她童年的日子不好過,身上經常有傷,故意在同學麵前表現得凶悍無比,怕別人嘲笑她,所以基本上沒有什麽朋友,十幾歲以後她長得越來越像外國人,萊茵那個不大的縣城很多人都知道她。


    他繼父開始經常對她說些不三不四的話,她脾氣倔,惹得她繼父不痛快,她媽病了後,他繼父更不把她當人看,那次他繼父差點把她打死,她為了自保用刀子傷了她繼父,然後逃出家,那年她就十四五歲的樣子,是我用當時替學生補課的錢幫她租的房子,她什麽樣子我沒看過。


    而你們東海岸的人呢?是怎麽汙蔑她的?說她勾.引繼父,說她十幾歲跟外麵的小混混同居,你自己清楚,我那時候沒有碰過她。”


    盛子鳴鏡片後的雙眼閃出一道銳利的光,抬手抽了口煙,他的五官幹淨,透著些許內斂和深不可測的氣息,淡淡地吐出煙霧:“她從東海岸出來吃了那麽多苦,陪在她身邊的人一直是我,我比她大五歲,她從小就依賴我,她性格野,跟你鬧一鬧玩一玩,但不會跟你動真格的,你也不用刻意在我麵前表現出跟她的關係,你們的事我早知道了。


    我前麵就說過於桐早死了,現在坐在裏麵的女人叫夏璃,她從內到外都是我的,我不在國內的這段時間,她也許是寂寞了一點,找了點樂子,不過我回來了。”


    說完他將煙掐滅,秦智漆黑的雙眸裏盛著涼涼的溫度,就這樣邪性地盯著他,冷笑一聲:“是你的?”


    盛子鳴的眼鏡在陽光下反著光,遮擋住鏡片後的雙眼,嘴唇微斜:“難道你以為她會對你戀戀不忘?能讓她為你守身如玉?我剛才就說了,她什麽樣子我都見過。”


    秦智隻是叼著煙沉默地盯著他,兩根手指將滾燙的煙嘴掐滅。


    盛子鳴推了推眼鏡,撇了眼窗戶那邊,突然鏡片反光一閃,壓低身姿說道:“你見過她哭嗎?你知道她在什麽情況下會哭嗎?她曾經說過,眼淚這種愚蠢的東西是讓男人上勾最好的利器,所以她從來不會在我麵前哭,因為她永遠不會算計我。


    你看過她真正絕望難過時是什麽樣子嗎?她十五歲,腰上那個紋身我一針一針整整紋了八個小時,她一聲不吭。”


    秦智依然靠在那個古風的木台上,腦中閃現幾個月前的大雪夜,她向他奔來,他緊緊摟著她,她沉淪在他臂彎裏,那晚,他是多麽清楚地看見她眼角的淚,甚至清晰地聽見自己心髒突突地跳動,他心疼地吻掉了她的淚,就像心口溢出了綿軟的花。


    此時此刻卻被盛子鳴揪住了花心狠狠折斷,秦智低垂著視線,睨著光的輪廓深邃分明,搭在木台上的指節漸漸收緊。


    盛子鳴掃了眼,眼裏透出沉沉的光,立起身子又推了推眼鏡,毫不留情地說:“你不過是她用來填補空虛的,不過還是要謝謝你這段時間替我照顧她。”


    秦智依然低著頭,長長的睫毛耷拉著,牙根緊鎖聲音低沉:“你給我再說一遍。”


    盛子鳴用餘光瞥了眼落地窗的方向,夏璃見他們半天沒回來,正好回頭望了過去,盛子鳴旋即掛上溫和的笑意對秦智說:“你就是個備胎!”


    “砰”得一聲,秦智出拳的速度跟他眼神一樣迅猛狠戾,沒有絲毫征兆,也沒給盛子鳴一秒躲避的機會,就這麽硬生生揍了上去。


    盛子鳴踉蹌了一下,眼鏡被他打落在地,嘴角立馬溢出血來,夏璃雙眼徒然睜大,猛地站起身衝了出去…秦智抬起頭,濃眉下的雙眼凶狠冰冷:“你他媽再給我說一遍!”


    盛子鳴不怒反而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意:“備胎!”


    “砰”又是一拳,盛子鳴身子一晃想去撿地上的眼鏡,夏璃正好衝出來失聲吼道:“秦智,你住手!”


    然而此時的秦智周身似散發著熊熊火光,斜睨了一眼怒火中燒的夏璃,就在盛子鳴彎腰撿眼鏡的同時,毫不留情地一腳踩了上去,順帶碾了幾下,忽然抬起腳。


    從夏璃的角度看去他似要蹬盛子鳴,趕緊衝上去狠狠撞開秦智,他重心在一隻腿被夏璃猛地一撞,向後退了幾步,腰重重撞上木台堅硬的邊緣,疼得他眉峰忽皺,一時沒站起來。


    秦智的拳頭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更何況他發起狠來,盛子鳴的嘴角和鼻子都在流血,看向十分慘烈!


    夏璃回身就扶住盛子鳴頭也不回地打開車門將他扶上車,然後迅速繞到駕駛座,就在車子快開出大院時,盛子鳴扭頭看向窗外的秦智,他五官緊鎖地捂著腰抬起頭,盛子鳴嘴角滑過一絲似笑非笑的弧,眼神裏半點狼狽都沒有,反而清明淡漠。


    那輛車就這樣從秦智麵前開過,徑直出了大院,沒有再回頭,直到車子開出大院,秦智才扶著腰撐了起來,身後的那顆半枯的古樹從外牆探出一截身子,樹上飄下幾許零星的枯葉落在秦智的手邊,他黝黑的目光像無盡的深淵,幽暗,窒息。


    ……


    夏璃帶盛子鳴送到醫院,他做了檢查,秦智雖然下手很重,但打架對於他來說已是家常便飯,他能很精準的掌握自己的力度,也知道怎麽能讓對方重傷,怎麽避開受傷部位。


    所以盛子鳴的臉雖然腫得老高,看似打得不輕,但檢查結果卻並沒有大礙。


    夕陽漸漸落山,夏璃拿著開好的藥到走廊找他,他坐在椅子上,傍晚醫院走廊人有點少,他為了減少別人異樣的眼光,坐在靠裏的地方。


    夏璃幾步走過去往他麵前一坐,把藥遞給他,語氣平靜地問:“你對他說了什麽?”


    盛子鳴接過藥回道:“沒說什麽,看來他對我敵意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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