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要進門了,連祖母也能趕了出去。


    這人究竟是什麽來路?她是百媚千嬌還是國色天香,她怎麽能這樣猖狂。


    許元姝默默歎了口氣,看著得意洋洋的陸姨娘,原本想說“等新婦進門,你看看她有沒有母親這樣好性兒,能叫你這樣狂妄”,可是最後她還是把話咽了下去。


    “姨娘……”許元姝最後隻叫了這麽一聲,就轉身走了。


    顧氏進門,陸姨娘這個生了長子又生了長女的人……八成就要被第一個立威了。


    第二天一早,許家就請了匠人來重新修了院門,原本孟氏院子西邊的圓拱門變成了牆,又在東邊重新開了一個。


    這下就連陸姨娘都開始驚慌了,這是要做什麽?中間的院子空著,老爺要娶新婦了?


    許元姝聽著東邊傳來的敲打聲音,想起許義靖說的話,“有了花園,母親也好活動活動。”


    祖母的腿腳不好,又住在最西邊,這花園哪裏是給她準備的?


    許元姝越發的沉寂了,孟氏的靈位已經被挪了出去,她整日除了做針線活,看著誌哥兒練字,幾乎連屋子都不出了。


    就連玉珠都有點慌張。


    這樣的架勢明顯是要娶新婦了,可是……喪妻守製一年,這剛過去一個月啊。


    轉眼便是二月初六,許家所有人都換了住處,因為時間緊天氣又冷的緣故,打掃過後屋裏的水汽還沒散去,帶著淡淡的潮氣。


    祖母的病又犯了,越發的下不來床,屋裏三個火盆烘著,裏頭伺候的丫鬟都換上了夏裝。


    許元姝歎了口氣,他連祖母也沒放在眼裏,一門心思就奔著討好顧娉婷去了。


    “姑娘。”門口忽然有了動靜,玉珠帶了人進來,許元姝抬眼一看,是外書房伺候的丫鬟……許義靖的通房丫鬟生春。


    生春模樣很好,進來先是曲膝行禮,道:“姑娘,老爺叫您去外書房。”


    許元姝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裏,這是什麽意思?


    她雖然緊張,不過卻沒耽誤,直接站起身來,客客氣氣問道:“父親喚我何事?可要準備些什麽?”


    生春雖然帶著笑意,不過仔細看看還有三分憂愁,“也沒什麽大事兒,老爺叫了兩位少爺四位姑娘一同前去。”


    許元姝這才鬆了口氣。


    她走出房門一看,許修誌已經等在門口了,眼神裏有點詫異,許元姝微微搖了搖頭,許修誌上前拉著她的手,兩人一起出了院子門。


    剩下的人在院門口等著,都是一臉的忐忑不安。


    不管是嫡是庶,不管是長子還是幺兒,許元姝她們姐妹兄弟六人,都是第一次被許義靖召喚。


    幾人魚貫而出,沒人敢出聲。


    生春帶著他們到了外書房,簾子掀開,許元姝就聞見淡淡的酒氣,還有裏頭的笑聲。


    兩男一女,除了許義靖的聲音,剩下兩個是陌生人。


    許元姝覺得掌心的小手僵硬了,她更加用力的握了回去,帶頭走了進去。


    許義靖跟一男一女圍坐在圓桌上,桌上是精致的酒菜,許義靖一臉的笑意,看見她們進來也沒板起臉來。


    他清了清嗓子,指了指一臉笑意,媚眼如絲的女子,“以後她就是你們母親了。”


    什麽!


    不隻是許元姝,六個人此刻全都抬起了頭,直勾勾的盯著那女子。


    娉婷!


    娉婷笑了一聲,身子軟的好像沒有骨頭一樣,手在許義靖肩上輕輕一撫,“別,大戶人家都是叫太太的,老爺這樣一大份家業,也該立規矩了。”


    說著她又瞥了許義靖一眼,臉湊了過去,幾乎是貼著許義靖的耳朵再說話,“我可還沒給你生下一兒半女呢。”


    這就是娉婷!


    這就是讓許義靖下了狠手叫母親讓位的顧娉婷!


    第23章 顧太監


    她哪裏比得上母親!


    許元姝低下頭來,不再去看她。


    許義靖咳嗽一聲,聲音嚴肅了起來,“還不快上來拜見太太?”


    身後所有人的視線都在她身上集中著,都等著看她打算怎麽辦。許元姝上前一步,察覺到手上拉著的誌哥兒有點抗拒,可是這個時候是絕對不能出岔子的。


    許義靖已經不想留著他們了,要是再入了這位新太太的眼,興許不出一年,他們就得下去跟母親作伴。


    許元姝是想跟母親作伴的,但絕對不是現在,仇人尚在眼前,外祖父一家被驅趕出京,柳大人一家滿門抄斬,她是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服輸的。


    許元姝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寬大的衣袖掩蓋了兩人緊緊抓在一起,已經變成青紫色的手。


    “太太。”許元姝福了福身子。又借著曲膝的勁兒,把許修誌也往下拉了拉。


    雖然許修誌不過是晃了晃身子,心不甘情不願叫了聲太太,不過勉強混過這一次也就差不多了。她們平日住在老太太院子裏,守孝也不好出門,見麵的機會並不多。


    許義靖嗯了一聲,許元姝拉著誌哥兒閃在一邊。


    剩下人叫太太可比許元姝她們親熱多了,許修成作了個長揖,頭幾乎要挨著地了。


    許爾姝則是,“太太你可長得真好看。”


    許珊姝瞪了她一眼,這才上前行禮,搶了詞兒她說什麽?最終她也隻能像許元姝似的,叫了聲太太,功夫則下在了眼神跟表情上。


    到了許思姝,她上前一步道:“我是思姝,太太好。”


    顧氏笑著就把她拉到身邊,問:“幾歲了?”


    思姝道:“剛七歲。”


    許元姝心裏默默歎了口氣,不管怎麽說,第一次見麵就表現的這樣親熱並不是一件好事兒。


    諂媚,見風使舵,這樣的人……許元姝打住了,她自己都是自身難保,前途風雨飄搖,何苦還替這些人操心。


    等眾人一一上前見過了顧氏,許義靖又一指桌上那男子,道:“這一位是你們舅舅。”


    既然連太太都叫過了,舅舅反而容易了許多。


    許元姝上前一步,正要開口,顧太監擺了擺手道:“不可。等過了這一年再叫也不遲,切不可壞了規矩,朝堂上那幫子禦史管會聞風奏事的,我們這些太監更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他說話聲音平和,也無尖利之聲,若是別人不說,沒人知道他是太監——不,許元姝聞見了不濃不淡的香氣,祖母說過,太監為了遮味道,身上總要用些香囊,在宮裏聞見這個味兒,就知道是太監來了。


    聽見太監兩個字,除了許元姝,還有低著頭悶悶不樂的許修誌,幾乎所有人都表現出了驚訝之色。


    不過許元姝是不敢的,她對這位顧太監的警惕還在顧氏之上。


    父母亡故,妹妹背著牌位上京,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妹妹獻給了高官,換了自己的前程。


    再加上今天這稱呼,屋裏一個外人都沒有,不管是叫他什麽,都不會傳出去的,他卻依舊不肯。


    這人不單單是親情淡漠,更多的是心狠手辣卻又沽名釣譽,小心謹慎到麵上一點把柄都不會露出來。


    許元姝大氣都不敢出一個,也不敢再去看顧太監了,方才視線對上,她總覺得顧太監不懷好意,眼神裏有點什麽。


    許元姝頭一偏,一臉為難看著許義靖。


    許義靖道:“罷了,那上前行個禮也就是了。”


    幾人又一一上前行禮,顧太監問過幾人姓名年紀,又拿出幾個荷包給許元姝幾個庶女,道:“這是宮裏內造的手藝,你們看看有什麽可學的。”


    許元姝等謝過,顧太監又拿了扇墜出來,給了成哥兒和誌哥兒,說了一樣的話。


    這些就把顧氏顯出來了,許是因為方才跟顧氏說過兩句話的關係,思姝眼巴巴得看著她,叫了聲“太太”。


    許義靖幹笑了兩聲,也看顧氏,疑惑道:“你沒準備什麽?”


    顧氏絲毫不見慌亂,身子又在許義靖身上靠了靠,“今兒還不是正日子呢,等明天正式見禮了,我自有好東西給他們。”


    說著又埋怨許義靖,“老爺也真是的,我手裏哪兒有什麽好東西,還不都是老爺給的,這還——”壓低了聲音,“連洞房還沒瞧見呢,就想要出去兩波。”


    許義靖笑了起來,舔著臉陪笑道:“那老爺給你陪個不是。”


    顧太監捧著酒杯在一邊,臉上帶著淺笑,好像這不算什麽。


    許元姝聽見這調笑恨不得立即就跑出去,爾姝珊姝兩個臉上血紅血紅的,思姝雖還沒到知事的年紀,卻也把頭別了過去。


    許義靖跟顧氏又喝了兩杯酒,這才想起來屋裏還有人,道:“你們還不回去?”


    得了這話,許元姝想馬上走了,可還得咬著牙給屋裏人一一行禮,這才低著頭退了出去。


    出了外書房,幾人又往回走,爾姝腳步一停,回頭看了一眼,忽然笑了一聲,道:“風水輪流轉,以後思姝可就是新太太最疼的人了,你說是嗎?”


    珊姝拉了拉爾姝的袖子,小聲道:“姐姐,什麽都沒有……怎麽就成了太太了?”


    所有人都看許元姝,“你就沒從祖母哪裏聽見什麽?”


    許元姝不動聲色的搖了搖頭,她的確是不下心聽見一兩句,她也知道這新太太手段極其厲害,在錦衣衛都指揮使家裏就不是個善茬,手上怕還有幾條人命,可是她能怎麽說。


    這些庶妹庶弟們連矜持都沒有,直接就巴了上去討好,她若是真勸她們小心顧氏,別說誤會她挑撥離間了,直接捅給顧氏說也不是沒有可能。


    爾姝見她不說話,冷笑一聲,“姐姐這會兒正傷心呢,咱們也別問了,橫豎聽父親的不會錯,父親說她是太太,她就是太太。”


    說完,爾姝兩步搶在許元姝前頭走了。


    剩下幾人看起來有點尷尬,珊姝道:“那咱們也回去吧。”


    一路無話,許元姝也不由自主回頭看了一眼。


    今兒就是顧氏進門的日子,以妾禮進門,能擺一桌酒也就差不多了,不過許義靖想必是為了讓顧太監放心,所以才來了這一處。


    許元姝眉頭一皺,那天夜裏母親跟許義靖吵架,說顧太監是蘇州織造太監,怎麽回京城了?


    難道他又高升了?


    那許義靖究竟是被美色迷了心竅,還是貪戀權勢,為了扒上顧太監?


    若是前者……怕是比後者還好一點。


    顧太監連背著牌位上京城的妹妹都能獻出去……許元姝莫名打了個寒顫。


    與此同時,外書房裏顧太監忽然道:“你兩個大女兒生得極好,兩個都沒超過十五歲?”


    方才兩人都說過年紀的,不過許義靖也沒放在心上,想了想道:“我仿佛記得一個生在夏天,一個生在臘月。”


    顧太監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道:“不到十四歲就更好了,英王喜歡年輕的姑娘和太監,尤其是十三四歲的,你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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