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放水,等著公主的定奪呢。”


    許元姝這麽一說,公主就開心了,她笑道:“人人都種荷花,我偏要跟她們不一樣,不然就太沒意思了。”


    “我都想好了。”公主的身子微微前傾,聲音也變低了些,一看就是有點把許元姝當自己人,又想給她說點什麽隱秘的樣子。


    許元姝依著她的意思,問道:“公主打算怎麽安排?”


    公主得意的笑了一聲,道:“什麽都不種,就養些魚,按照水流做成前高後低,然後架上水車,引一條渠出來種地。”


    許元姝一臉的驚訝,當然見識過這麽多宮廷秘聞之後,已經沒什麽能叫她驚訝了,她這都是裝的。


    公主的笑聲更加的得意了。


    忽然青花從外頭進來,一臉的笑意,先是行了個禮,道:“打擾公主了。”


    “可是母妃差你來有什麽事兒?”


    青花看了一眼許元姝,道:“十三殿下病了,娘娘擔心翊坤宮的人,便請了太醫來給都瞧一瞧。”


    公主“哦”了一聲,擺擺手道:“你去吧。等一下——”她忽然又道:“燕羽,拿兩個銀錁子來賞她。”


    說著又對許元姝道:“你差事辦的不錯,本公主很滿意,下次有事兒還找你。”


    許元姝心裏隻有喜悅,衝著公主又行了個禮,“聽候公主差遣。”


    青花帶著她出來,許元姝看見廊下一排的宮女,正等著太醫號脈。她原本心裏還有點不太舒服,還以為是因為去看了十三皇子,魏妃怕他們沾染上什麽髒東西,可是看見這個場麵……就是魏妃這麽想她也認了。


    宮女太監一般是看不成太醫的,原本隻是點不舒服,熬著熬著就成了大病,現如今魏妃竟然給整個宮裏的人都請了太醫,被當成借口也就無所謂了。


    許元姝排在後頭號了脈,到了晚上,藥就送來了。


    她屋裏五個人,一人一碗放在桌上。


    林林端起碗來聞了聞,“有點苦啊。”


    蓮織的目光在五個碗上一一掃了過去,“大家的藥都不一樣啊。”


    梨悅白她一眼,“咱們人都不一樣,藥自然也不一樣了。”


    “喝吧。”思喬端起碗來,喝了兩口就皺起了眉頭,“真苦。”


    許元姝也端起碗來,歎道:“良藥苦口利於病啊。”說著她一口就把藥喝了,又急忙去找水。


    已經有了示範,剩下幾人便也不再拖延了,一一端起碗來把這苦藥湯子喝了個幹淨。


    林林歎氣,“五天的藥,還有九碗。”


    許元姝的臉一直到上了床放下帳子來才變了顏色。


    這藥她見過……真難為魏妃娘娘費心了。


    早先……母親喝過,她當時還小,不太明白事兒,隻是隱隱約約聽見李媽媽跟母親私下說過,“一碗頂一次,要是連著喝上三天就是一個月,五天是兩個月。”


    避子湯!


    許元姝在黑暗裏握緊了拳頭,虧得上一次她說自己不懂藥理騙過了魏妃……不然今天還指不定是什麽!


    她緊緊咬著牙,叫自己冷靜下來。


    她明明沒有跟靖王爺……可是這湯藥……聽說靖王爺中午就來了,在翊坤宮待了很久。


    他跟魏妃說了什麽?


    原來魏妃還是拿十三皇子當了借口……真實的目的卻不是怕她跟齊公公沾上什麽髒東西,而是怕……而是怕……


    不能再想這個了。


    魏妃給她喝這藥說明什麽?靖王爺是不是在跟魏妃的言語裏透露出對她的興趣來了?魏妃覺得不保險……所以才先下手為強?


    翊坤宮不能待了!


    可是她又能去哪裏?爭皇位……所有的皇子都在爭皇位,她去哪裏都不安全!她去哪裏都躲不開!


    許元姝蜷縮起身子來,在四月的夜裏竟然感受到了寒冷。


    一定還有法子的……留心看著,一定還有法子的!


    可她是不是還得感謝魏妃……沒給她下絕子湯。許元姝喉嚨裏發出聲音來,在她努力的壓製下像是囈語,沒驚起半點波瀾。


    正殿的燭火隻剩下一根了,青花悄無聲息的進來,魏妃正對著鏡子看著自己眼角的皺紋,還有已經耷拉下去的嘴角,以及花白的頭發。


    “娘娘,那邊來了消息,她沒察覺,還說良藥苦口利於病,一口氣喝了。”


    “我知道了。”魏妃揮了揮手,歎道:“越是這個時候,就越一點差錯都不能出,你把她看緊了,不能叫王爺——”


    魏妃隻說到這兒,青花道:“娘娘放心,奴婢都明白的,殿裏這麽多人伺候,裏裏外外都是人,不會有事兒的。”


    五天過去,那五副藥喝完了,許元姝心裏再沒有一點僥幸心理,她留心觀察著宮裏的一切,仔細聽著一切能聽見的對話。


    這天早上,她跟著魏妃去給皇後娘娘請安,完事兒之後皇後留了魏妃,沒多久來了個伯夫人,一臉的笑意,許元姝聽見魏妃叫她武陽伯夫人。


    三人都是一臉的笑意,看得許元姝略有些心驚肉跳,又過了一會兒,皇帝也來了。


    這是要做什麽?許元姝又把頭低了低,站在魏妃身後動也不動,隻當自己是個花架子。


    “陛下。”幾人一起站起來行禮。


    皇帝坐下之後這才道:“這麽客氣做什麽,武陽伯一家都是國之忠良,伯夫人要常來宮裏陪著皇後說說話才是。”


    許元姝屏住呼吸,安慶太子這樣忌憚皇後……皇後的確是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之後依舊屹立不倒。


    皇後笑了笑,道:“武陽伯夫人有個嫡孫女兒,今年剛十五,人見過了,的確不錯,正好尚平也到了年紀,他母妃去的早,又耽誤到了現在,眼看著已經十九了,前兩日又病了一場,臣妾這心裏也有點心疼,便想著不如說給尚平?也全了臣妾跟賀妃一場姐妹之情。”


    這是什麽意思?許元姝克製住了才沒抬頭,哪兒有當著皇帝的麵問的,竟然像是要逼問皇帝……還是打算給武陽伯夫人沒臉?


    不不不,事情不是這樣做的,皇帝才是一家之主……所以事先必定跟皇帝通過氣兒了。


    ——十三皇子要娶武陽伯的嫡孫女兒了?


    第133章 百轉千回的婚事(三)


    皇帝歎了口氣, 屋裏的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 除了皇後, 剩下幾人臉上的笑容都不太自然了。


    武陽伯夫人等一個對她來說一飛衝天的機會,魏妃到現在都不敢相信皇後竟然是真心促成這件婚事, 怎麽可能?


    若是真的成了, 尚平的皇子妃就是所有皇子妃裏頭身份最高的一個了!還不是一星半點的高!


    皇後……難不成他們兩個私下勾結在了一起?


    屋裏眾人思緒煩擾, 可是隨著皇帝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 就連皇後臉上的笑容都有點僵硬了。


    半晌, 皇帝又歎了口氣, 緩緩開口,“已經這麽多年過去了……朕還記得武陽伯一家……朕班師回朝的時候……武陽伯那個時候還不到十歲吧, 跪在朕跟前說他也願意為朕上陣殺敵——他還沒朕的弓高。”


    聽見這話, 皇後嘴角不由得微微一笑,這事兒成了!


    武陽伯夫人眼裏擠出兩滴淚來, 哽咽道:“願為陛下效力。”


    “尚平……倒是個好孩子。”皇帝又歎了一聲, 道:“伯夫人還沒見過尚平吧,去叫他來,先給伯夫人看看。”


    皇帝這姿態是很低了,魏妃越發的心緒不寧,真要叫尚平娶這麽個皇子妃回來?


    難不成皇帝也想培養他?


    這時候屋裏最鎮定的人怕就是許元姝了。


    過了沒多久, 尚平匆匆而來, 先是衝著屋裏幾人行禮, 武陽伯夫人急忙站起身來, 皇後卻把她按住了, “受半禮是應該的。”


    聽見這話,尚平不由得多看了武陽伯夫人兩眼。


    皇帝目光落在尚平身上,忽然眉頭一皺,問道:“你怎麽……看著瘦了些?”


    尚平還沒開口,魏妃搶先了,“他前些日子病了,還在調理。”


    皇帝看了魏妃一眼,目光略有不喜,魏妃心中一驚,知道自己多嘴了。


    許元姝就站在後頭聽著,自然明白魏妃這話……接得極快,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說他病了,明顯說的是短處,證明她不想叫十三皇子娶這樣的皇子妃。


    “行了。”皇帝站起身來,“朕還有事兒,尚平隨朕來,皇後好好招待伯夫人。”


    皇帝露了個臉就走了,皇子自然也不是能叫武陽伯夫人評來評去的,當然也沒人會覺得不合適,想跟皇帝結親,就該是這個樣子的。


    武陽伯夫人起身衝著皇後鞠了一躬,“娘娘的大恩大德,妾身沒齒難忘。”


    皇後笑道,“你謝我做什麽?”說著指了指魏妃,“尚平暫養在她名下,這可是你們家玉棠半個婆婆。”


    武陽伯夫人又衝著魏妃行禮,雖然名義上來說,魏妃是玉棠半個婆婆,武陽伯夫人是玉堂的祖母,武陽伯夫人還比魏妃高了一輩,可是誰叫這是坤寧宮呢。


    “唉……”武陽伯夫人今日達成心願,話難免多了些,道:“玉堂這個名字是我取的,她是春天生的,她母親生她的那天,正好我們府上培養了好些年的玉鳳海棠開花了,才給她起了這個名字。”


    還有一句隱藏的沒說,這麽些年過去,總算是飛上枝頭當鳳凰了。


    魏妃哪兒還有心思聽進去,隻想著回去好好盤算一下將來該怎麽辦。


    皇後自然也有自己的心思,不過看見魏妃一臉的不耐煩,她臉上的笑意就更濃了,“倒是個好名字。回頭你再把玉棠帶來,我安排他們兩個見一麵,等出了六月就能叫欽天監去合八字了。”


    武陽伯夫人明白正式的三書六禮得要等出了太子的孝期才能辦,再說連皇帝都點頭了,她哪兒有不答應的道理?這時候見一麵又有什麽關係?


    “娘娘您什麽時候得空?”武陽伯夫人客客氣氣的詢問道。


    皇後頭一偏,湘君就遞上黃曆本子,皇後一邊翻著,一邊喃喃自語,像是在算著日子,“就五月初一吧,你們還是今兒這個時辰來,正日子宮裏所有人都要來,叫她們都認一認玉棠,好好準備。”


    武陽伯夫人渾身一顫,這是要叫全後宮都看一看玉棠了!


    皇後又對魏妃笑了笑,“到時候跟尚平說一聲。”


    魏妃應了聲是。


    等出了坤寧宮,魏妃耐著性子跟武陽伯夫人又寒暄了幾句,這才下來月台,匆匆往翊坤宮去,速度快到許元姝都有點跟不上。


    一回去魏妃就把許元姝趕了出去,又叫齊公公親自走了一趟去把靖王爺叫了過來。


    “她有這麽好心?我倒是不信!”魏妃皺著眉頭冷笑道:“她自己就不是什麽好出身,家裏的庶支還是地裏刨食的,當了皇後之後才給家裏封了爵,給皇子選妃的時候,也一直都選的小門小戶,怎麽到老反而變了個脾氣?”


    靖王爺沒坐下,反而在屋裏緩緩踱步,道:“前些日子母妃說武陽伯夫人進宮,我也去打聽了消息,聽說武陽伯嫡子不穩,她是想靠著聯姻來促成嫡子襲爵的。”


    他走了兩圈,想起六斤的話來,緩緩道:“別說現在他還沒襲爵,就是尚平真的娶了武陽伯的女兒,對我的影響也不大,反而是個助力。”


    聽見他這麽說,魏妃雖然還是一肚子的氣和對皇後意圖的捉摸不定,不過卻能努力克製自己冷靜下來,聽兒子是怎麽說的。


    “先是父皇的壽數。”說到這個話題,縱然是皇子皇妃,也得壓得聲音小聲說。


    “父皇停了午朝,早朝從三日一次改成五日一次,又從五日一次改成七八日一次,現如今全靠幾個內閣大學士撐著,父皇則在乾清宮裏修養,雖然還有吳妃跟那兩個不知道哪裏來的低等嬪妃在,看著像是沉溺於女色,可是父皇今年都多大了?那幾人不過是擋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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