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元姝又道:“再給我家裏送一份賀禮,東西我已經叫甘巧收拾出來了,回頭你跟她一起去。”


    等屋裏沒人,許元姝歎了口氣……宮裏的確是不安生。


    太後的侄女兒、被好好站看起來的吳貴太妃、時間微妙的封後旨意——


    靖王妃現在甚至都不是真正的皇後,畢竟皇帝隻下了旨意,還未曾舉行封後大典,沒有金寶金冊,她目前還隻能算是皇帝嫡妻,還算不得上是皇後。


    說實話,她是不希望靖王妃當皇後的,兩人……算是積怨已深,靖王妃不止一次表現出來對自己的惡意——


    這就叫許元姝更擔心了,靖王妃為什麽討厭自己,明顯是當年的靖王爺說了什麽……


    她相信以靖王妃的為人,絕對不會偃旗息鼓把這事兒就過去了,而是會各種找借口給她難堪。


    而且靖王爺現在可已經是皇帝了啊……他連太妃都敢動心思!


    許元姝恨不得一下子就到明年開春,好叫皇帝好好的充斥六宮,這樣能把皇帝牽住,也能把皇後牽住,她也就不用太過擔心了。


    臘月二十八日的早上,許元姝和郭玄妙兩個等在二門口,看著傅媽媽扶著王妃過來。


    四個多月的肚子,在厚重的大衣服的遮蓋下什麽都看不出來。


    王妃看著跟剛進門的時候沒什麽差別,雖然臉上不能抹胭脂,但是依舊有淡淡的紅暈,看著健康極了。


    “天氣寒冷,您又進不得宮,就別出門了。”傅芳苓勸道。


    傅媽媽搖頭,“奴婢不放心,奴婢就送娘娘到宮門口,然後就回來,不在外頭受凍。”


    這話著實沒什麽反駁的餘地,隻是傅芳苓依舊不太甘心,又道:“您歇在家裏多好?叫許側妃伺候我就成了。”


    聽見這話,許元姝不由自主地把背挺直了,然後就察覺到傅媽媽的眼神落在了她身上。


    滿滿的都是不信任。


    傅媽媽看見許側妃的眼神跟她的對上,緩緩地搖頭,道:“娘娘,您肚裏是王爺的孩子,是這兩年裏頭王爺唯一的孩子。”


    許元姝隱晦地看了傅芳苓一眼,帶著點“你自求多福”的意思,同郭玄妙上了第二輛馬車。


    等出了魯王府,馬蹄發出有節奏的噠噠聲,許元姝半閉著眼睛,考慮起一會兒進宮的事情來。


    “王妃的運氣真是好。”馬車裏響起郭玄妙的歎息。


    許元姝沒睜開眼睛,郭玄妙竟像是完全沒領會她的暗示,繼續又道:“守孝二十七個月,就算你我二人有了孩子,王妃生的長子也已經三歲了……”


    這話也不算是全然無用,至少叫許元姝徹底的明白,郭玄妙不管受了什麽懲罰,都是這個脾氣——


    或者是因為懲罰太輕了。


    禁足、學規矩,或許隻有擼了她側妃的位分,她才能真正——不,是表麵上安分起來,蟄伏著等著下一次機會。


    許元姝睜開眼睛,笑出聲來,聲音也很是輕快,“這話你說得可不對。你我二人?你我二人是永遠不可能有孩子的。”


    郭玄妙一下子愣住了,半晌明白許元姝是什麽意思之後,氣得臉都紅了。


    竟然這樣不知好歹!可她的確是有不知好歹的本錢。


    郭玄妙緊緊皺著眉頭,看著許元姝閉著眼睛,表情輕鬆的靠在那裏。


    王爺喜歡她,宮裏還有關係,她自然是不用擔心的,三年……三年過後她依舊年輕。


    可她該從哪裏破局呢?


    她手上的確是捏著許元姝一個大把柄,可這把柄若是拋出去,自己也得跟著陪葬。


    橫豎要守孝三年,況且皇後看她不順眼,興許能利用一二。郭玄妙打定主意,也閉著眼睛等著進宮了。


    馬車停在北安門裏頭,幾人下了馬車,傅媽媽這會兒也不得不跟她看不順眼的許側妃說話了。


    “仔細娘娘的肚子,也別叫娘娘喝酒。”傅媽媽也知道天冷,尤其是原地站著,囑咐兩句也就打住看著她們進宮了。


    今兒領路的小太監還是個熟人,原先送許元姝進宮的太監馬義。


    他看見許元姝,臉上笑容深了些,行完禮便又提醒一句,“娘娘,靠著萬歲山的圍牆根低下走,這處風最小。”


    許元姝領了他的好意,又看見他腰間的牌子從木頭換成了銅,便道:“恭喜公公高升。”


    馬義笑得裂開了嘴,道:“托娘娘的福,奴婢已經是班頭了。”雖然隻能管著這一班上工的幾個太監,不過大小也是個官。


    許元姝就從腰間荷包裏摸出個銀錁子給他,道:“臨近過年的,討個吉利。”


    銀子也不輕,能放在腰間荷包裏的銀錁子都是隻有一兩的,不過許元姝知道今兒進宮,這銀錁子賞的不是太監就是宮女,因此準備的都是步步高升之類的樣式,也算是應景兒了。


    馬義接過銀錁子看了一眼,越發地高興了,他道:“多謝娘娘的賞,您幾位來得算早的,前頭隻有興王妃到了。”


    興王妃?


    興王前頭被降爵,是因為跟司禮監的太監勾結,而那個太監正是顧忠國——他跟許元姝的關係並不難打聽。


    許元姝下意識就扶住了傅芳苓的胳膊,連腳步都放慢了,“娘娘慢些走。”她小聲道:“萬一累著,傅媽媽該不高興了。”


    傅芳苓看她一眼,放慢了腳步,郭玄妙察覺出來一點什麽,眼中閃爍兩下,恨不得立即就到了交泰殿,隻是……現如今依舊要按捺住性子,陪著這兩人慢慢晃悠。


    馬義回頭看了一眼,堆著一臉的笑也慢了下來,狀似無意的來了一句,“說來也巧了,今兒太後娘娘還宣了公主進宮,興許能更熱鬧些。”


    大家都是這個時候進宮,她們這腳步一慢,剛轉過彎兒就叫人攆上了,是隋王妃帶著她府上兩個側妃,兩撥人先是打了招呼寒暄兩句,隻是一起走了沒兩步,隋王妃就有點不耐煩了。


    聽說隋王妃當年是錢樂妃親自挑的,脾氣跟她也有三分相似,雖然還沒到錢樂妃乖張的程度,不過風風火火的很是爽利,當下撇下一句,“我這先去了”,就這麽走了。


    許元姝鬆了口氣,她倒是不怕跟興王妃起什麽衝突,她怕的是皇後麵前沒人說話,叫皇後揪著她不放手。


    現在算起來已經去了兩家了,倒是不那麽突出了。


    不過既然說了要慢慢走,自然不好出爾反爾叫人心生疑惑,等她們到了坤寧宮,又被孟王妃趕上了。


    雖然換了一個主人,不過坤寧宮的裝飾似乎沒有什麽變化,原本大門後頭的擋風的屏風依舊是那一扇,繞過屏風依舊是兩個火盆,等把衣服烤過一遍才能進去。


    新上任的皇後在東次間等著她們。


    幾人上前行禮,許元姝抬起頭的時候,看見新皇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睛微微一眯,像是個笑容,卻又很快消失了。


    她就知道,她跟皇後好不了了。


    第229章 小產


    “坐吧。”皇後居高臨下的一揮手, 臉上是得體而且慈祥的笑容,“都是自家親戚, 想要什麽直接說便是。”


    說是坐,但是這屋裏隻有正妃的位置, 許元姝跟郭玄妙兩個還有其他的側妃一起,都是站在正妃身後,聽著皇後端著架子說話。


    “還在孝期, 不過是請自家妯娌吃個飯。”


    “還請了安慶太子妃跟齊王妃,隻是她們回絕了。”


    聽見這話, 許元姝的眼皮子不由得抽了抽。


    安慶太子死了,齊王也死了, 況且安慶太子妃還不僅僅是守寡的問題,她可是曾經做過太子妃的。


    若是真要請她們兩個, 從禮法規矩上都能說得過去,可是沒人能幹出這種事情來……許元姝仔細看著皇後, 原先還在翊坤宮的時候,不覺得皇後這樣死板而且沒眼色。


    沒有寵愛……又在所謂的守規矩講體統母儀天下的路上越走越遠……


    這是有人攛掇的?


    會是她不順眼的皇帝?還是一直覺得她不夠賢良的魏貴太妃?甚至還有可能是已經盯上皇後位置,想給自己侄女兒騰地方的太後?


    橫豎不關她的事兒, 況且皇後能被勸動,隻能說明她原本就有這樣的意思,許元姝半低著頭, 掃了一眼屋裏的鍾。


    她們是巳時進宮的, 這會兒已經是巳時二刻, 很快就能坐下吃飯了。許元姝動了動腳, 原先她當宮女的時候,也是能一站四五個時辰的,這才多久?腳就已經麻了。


    又說了兩句話,許元姝看見皇後也掃了一眼大鍾,眉頭微微一皺,偏頭跟旁邊宮女說了什麽,那宮女急忙出去,皇後臉上這才又擠出笑容來,繼續跟身邊人說話。


    這是誰要來?


    許元姝又換了一隻腳,又往後頭退了退,想把自己藏在幔布的陰影裏,郭玄妙看了她一眼,也跟著一起退了過去。


    不多時那宮女回來,身後還跟著原先的趙側妃,現在趙貴妃。


    她一手搭在宮女胳膊上,一手扶著腰,歉意的笑了笑,道:“身子重了不太方便,皇後娘娘莫怪。”


    皇後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道:“既知道自己走不快,就該早點出來,陛下若是想見你,你也這麽慢不成?”


    屋裏一下子安靜了。


    趙貴妃一臉的惶恐,聲音裏帶著微微的顫抖,“娘娘!現如今還是孝期,陛下如何召見我?這話是不能亂說的!”


    一下子就給頂了過去。


    這下的確是熱鬧了,屋裏有人微微偏過頭,至少坐到了非禮勿視,還有人雖然低著頭,不過眼神卻一點沒移開。


    一個兒女雙全的皇後跟一個四年有孕三次的趙貴妃。


    可是趙貴妃哪裏來的底氣呢?她敢這樣給皇後沒臉……先是遲到,然後當眾了什麽?


    不會……皇帝還是靖王爺的時候就極其愛護顏麵,當了皇帝尤甚,況且貴妃當眾頂撞皇後,怎麽看都是貴妃的錯兒。


    皇帝不可能護著趙貴妃的。從皇帝等叫那會兒已經四五個月的趙側妃勒著肚子出門就知道,皇帝沒把這些人放在心上。


    除非!許元姝倒抽一口冷氣,趙貴妃是故意的!


    她要激怒皇後——端午的時候趙側妃已經有了快兩個月的身孕,算算日子,她已經足月了。


    她要找個理由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許元姝猛地後退兩步,恨不得奪門而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皇後身上落著,皇後氣得幾乎要咬碎了牙,她站起身來,緩緩地朝著趙貴妃走去。


    可是趙貴妃絲毫不見氣餒,“娘娘!陛下的清譽要緊,娘娘方才那句話說的不應該!”說話間眼睛裏已經有了淚。


    皇後走到她麵前五步就停了下來,上下打量著趙貴妃,目光在她的肚子上停留得尤為的久。


    許元姝相信皇後是知道趙貴妃的孩子究竟是什麽時候懷上的,她的輕蔑也是對著趙貴妃方才話中的“清譽”,孝期產子,還談什麽清譽?


    可別人不知道……一會兒若是真的有了什麽,皇後現在的目光就是罪證。


    她嫉妒趙貴妃肚裏的孩子。


    “趙貴妃身子重,交泰殿大宴就別參與了,來人!扶著趙貴妃回去好好歇著,再叫人拿宮規來——”皇後輕輕一撥趙貴妃的肩膀,像是撫走一隻飛蟲。


    “聽說趙貴妃當年也有才女的美譽,想必是識字兒的,隻是——”皇後著又上下打量著趙貴妃的肚子。


    “這會兒怕是連坐都坐不下來了,叫人讀給你聽吧。”


    趙貴妃臉色蒼白,搖搖欲墜,虧得身邊宮女拉住了她,否則怕是要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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