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這話是八個月前說的,那時候趙貴妃一張臉還是很好看的,皇帝興許還有興致安慰她兩句,可是現在……


    尤其是聽了方才許元姝關於坤寧宮的言論,皇帝什麽都顧不得了,除了坤寧宮,他甚至想在別的地方試一試……


    “你好好歇著。”皇帝很是敷衍地說了一句,就出了承乾宮,往乾清宮去了。


    趙貴妃一臉憤怒地看著皇帝大步離開的背影,手狠狠抓在了馬麵裙上,輕柔的布料叫她直接抓出來印子,再也不平整了。


    許元姝跟著青花等人出了承乾宮,走了沒兩步就放慢了步伐,漸漸落在了後頭。


    青花察覺有異,回頭就看見許元姝衝她歉意地笑了笑。


    青花道:“娘娘慢些走,奴婢幾個是要把小主子先送回去,這才不得不走快的。您看他們兩個,都瞌睡了呢。”


    兩位皇子都趴在奶媽肩上,頭已經耷拉了下來,眼睛也閉上了。


    許元姝笑了笑,道:“你們先去,正好先替我跟娘娘說一聲,中午又要煩勞娘娘給我尋一處躲太陽的地方了。”


    青花掃了一眼六斤,客客氣氣麵帶微笑道:“公公好好伺候著娘娘,奴婢先行一步。”


    待青花等人離開,許元姝目不斜視,不緊不慢走在去往慈慶宮的路上,“他怕是要用計留下我了……”


    六斤沒說話,半彎著腰跟在一邊,奴婢跟主子涇渭分明,卻又顯得很是恭敬。


    “他若是真問你這個……你告訴他,我是許家長女,家裏的老父親若是半死不活拖著……百善孝為先……我肯定得留下來。”


    半晌,空氣裏傳來六斤的回答,帶著微微的歎息,“娘娘一切小心。”


    青花帶著兩個小皇子,很快回到了慈慶宮,奶娘帶著兩位皇子去後殿歇息,青花輕手輕腳到了魏貴太妃宮裏,把自己所見所謂說了一遍。


    “陛下特意謝她,還叫六斤公公送她,一會兒就來了。”


    魏貴太妃麵色一鬆,正想著皇帝終於不那麽老盯著別人家的女眷看了,可見叫南嘉時不時的進宮,欲說還休地跟皇帝打打機鋒還是很有用的。


    可是又轉念一想,就因為趙貴妃多吃兩碗飯,皇帝就叫六斤送她,怕是在趙貴妃身上情根深種了……這難道就是一件好事兒?


    魏貴太妃歎了口氣,道:“我也不去見她了,就說我睡了,給她安排在東次間吧,也算是給她長臉了。”


    說著魏貴太妃被子一拉,又躺了下來,自打當上這貴太妃之後,她就是一肚子的煩心事兒,表麵上看著風光,兒子當了皇帝,還給她修了慈慶宮,一切規格比照太後,可是……


    可是她從搬進來開始,就再也沒法放寬心睡午覺了。


    唉……


    青花又出來,正好看見許元姝跟六斤客氣,“多謝公公送我,公公事忙,就不留公公歇息了。”


    六斤麵色如常,對著這客氣也沒露出什麽笑容來,不過微微點頭就轉身走了。


    司禮監的掌印太監……青花上前給許元姝行禮,隱晦地說,“司禮監這些日子很是繁忙,聽說王爺就藩幾乎掏空了國庫,六斤公公這些日子正跟六部尚書一起,想著從哪兒還能弄出錢來,很是辛苦呢。”


    許元姝歎了一聲,“是啊……是挺辛苦。”


    就這樣……還要幫她防著皇帝,幫她善後,幫她扶持魯王爺上位。


    許元姝抿了抿嘴,道:“娘娘怕是已經睡了吧?等她起來你來叫我,我再去給她請安。”


    青花笑著應了,帶著許元姝到了東次間。


    許元姝躺在羅漢床上,安安靜靜地又想了一遍。


    怎麽去報複許義靖,她腦海裏想過無數種可能……但是按照現在這個情況,一旦魯王爺上位,她就算是個妃子,許義靖也要被封千戶了。


    更能借著這關係在京城裏耀武揚威。


    這是規矩,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魯王爺身上,所以……許元姝深吸一口氣,他一直貪念權勢,一輩子想的都是升官發財。


    這樣的蠅營狗苟之輩,能叫皇帝惦記著他的生死,能叫皇帝親自下令要了他的命……也算是如了他的意,死得其所了。


    六斤回到乾清宮裏,皇帝靠在軟榻上,不知道在想什麽,滿臉的笑容。


    看見六斤回來,他抬了抬眼睛,道:“送過去了?”


    六斤點了點頭,欲言又止道:“陛下……”


    皇帝沒理他這茬,又道:“原先朕以為……要是真上手了,一兩次就得膩,可是她今兒這麽一說……你說有什麽法子把她留下來?”


    皇帝克製不住笑了兩聲,“十三弟是一定要就藩的,朕給他選了這麽個不好不壞的地方也算對得起他了,所以他給朕一點報答……也是應該的。”


    “朕想要她依舊是魯王側妃,卻留在京城裏陪朕!”


    六斤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張口,“這事兒得一步步來……叫她永遠留在京城先不說,叫她多留上一年半載的……倒是沒什麽問題。”


    皇帝坐直了身子,看著六斤。


    “魯王側妃是家裏長女,上頭老祖母年紀七十,大伯死的早,也沒留下兒子來,她的父親倒是有兩個兒子,年長的剛過十歲,是個庶子。”


    “若是她父親出點事兒……又恰好趕在魯王出京的當口,許家沒主事的人,她是必定要留下來的。”


    “拖一拖就是過年,父親死了要辦喪事,冬天也不能啟程,這就能到第二年的春天,春天時疫頻發,用這個當理由,得了時疫再養養身子,就夏天了,夏天如何趕路?一年就過去了。”


    皇帝笑了兩聲,伸手拍了拍六斤的肩膀,“你說她還有個祖母?明年……也能再拖上一年了,到時候她怕是也隻能出家了。”


    到了晚上,皇帝去慈慶宮陪著魏貴太妃吃飯,他忽然道:“不如趁這個時候修繕坤寧宮?”


    魏貴太妃一愣,坐在下首陪著的魏南嘉立即就紅了臉。


    皇帝看著她笑了笑,視線又轉回魏貴太妃身上,道:“正好秋天不冷不熱的,修繕完畢再布置一番,就到了明年春天。”


    “朕也該有個皇後了啊……”


    皇帝一聲長歎,魏貴太妃就心疼地在他手臂上拍了拍,道:“當年你父皇給你選的人……唉,現在你自己選!”


    “還是母妃選的人好。”皇帝說起這話來一點都不心虛,又瞟了魏南嘉一眼,這才道:“隻有母妃心疼我。”


    一屋子其樂融融的笑了起來,魏貴太妃心想,等過了這個月,南嘉也就不能常常進宮了,總是要避一避的。


    皇帝也想,這將所有人都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感覺……非常好!


    第272章 被人下藥了?


    八月十五宮裏沒擺宴席, 說是初一已經擺過了,就不叫大家進宮了, 取而代之的,是宮裏的賞賜, 同時還有一道離京就藩的旨意。


    魯王爺出京的日子定在十月二十一,任誰在八月十五收到這樣的旨意都不會開心的,哪怕皇帝早就跟魯王爺透露過他十月就藩。


    魯王爺冷著一張臉, 王妃依舊是什麽都不管,許元姝給施公公使個了眼色, 笑著說:“請這位公公去偏廳喝茶。”


    許元姝給魯王爺到了杯菊花茶,容娟勸了一句, “王爺別生氣,這公公也都是奉命來的, 犯不著跟他這種人置氣。”


    魯王爺沒理她,許元姝似笑非笑看她一眼, 這安慰的可不太好。話是這麽說沒錯,可這人是皇帝派來的,不跟他置氣……跟皇帝置氣不成?


    況且王爺這一年來……可跟以前那個心軟耳根子更軟的王爺不一樣了。


    許元姝捧著杯子不說話了, 容娟從沒見過王爺這樣冷臉,也從來沒遇見過王爺不搭理人的時候,心下有些慌張, 拿了個杯子掩蓋, 也不敢再說什麽了。


    不多時施忠福回來, 垂首立在魯王爺身邊, 道:“奴婢打聽過了,王爺是除了寧王之外,最晚一個離京的王爺。”


    “另外陛下允許王爺保留一千府兵,也是諸位王爺裏頭最多的,還給王爺撥了兩百工部的工匠,頭三年免稅,後頭五年稅減半,允許王爺任免封地內七品以下官員。”


    施忠福想起那太監說的話,又多勸了一句,“王爺,陛下待您……比寧王還好些。這可都是實打實的實惠。”


    許元姝嘴角微微翹起,說是實惠,其實是補償,可真等到皇帝死了,魯王爺上位的那一刻……這就是皇帝看重魯王的證據!


    “東西得趕緊收拾起來了。”許元姝笑道:“隻剩下兩個月了,其實陛下待王爺真的挺好的,給留了兩個月的空閑收拾呢。”


    “吃飯吧。”魯王爺端起酒杯,緊緊抿著嘴,一口喝幹了,溫酒入喉略感辛辣,魯王爺表情一瞬間有些扭曲,道:“去采買要用的東西,不用買太多,這幾個月王爺離京就藩,物價是要上去的。”


    “隻買這兩三個月要用的,咱們裏京城近,又靠著港口碼頭,派船去江南也方便。”


    施忠福下去忙了,魯王爺又是一杯酒下去,許元姝跟王妃對視一眼,都沒上去勸。


    一個是不想,一個是故意的。


    許元姝招過旁邊丫鬟,道:“去拿清淡的酒來給王爺換上。”


    日子一天天過去,皇宮開始修繕坤寧宮,以備皇帝大婚之用,魯王府眾人是忙得腳不沾地,魯王爺把後院的事情全都托付給了許元姝,什麽人要帶走,什麽人發賣,全交給了她。


    許元姝一家家的都見了,隻是除了自己院子裏的,剩下的人都是正常的發賣。


    叫她欣慰的是,原以為有了這個機會,她屋裏的丫鬟,尤其是宮裏出來的幾個怕是要人心浮動了,畢竟宮女出身的女子,又在這樣的好年紀,找個好婆家——甚至找個不大不小的官兒也是不難的。


    隻是她屋裏的四個丫鬟,最後隻走兩個。


    兩個宮女一個太監……將來帶進宮裏也夠用了。


    重陽節剛過,宮裏忽然來了消息,吳貴太妃薨了。


    “終於來了……”


    許元姝換了素服,跟王妃兩個匆匆到了皇宮奔喪。


    壽康宮布置成了靈堂的樣子,年幼的安王跪在靈堂前頭,雖然死的是他的母親,可他已經出宮,連守靈也隻能守白天,天不黑就得出去。


    算算日子,他怕是連三七都得在路上祭奠。


    乾清宮裏,皇帝坐在龍榻上,緊緊鎖著眉頭,地下跪著太醫,旁邊站著六斤。


    “她怎麽會無緣無故的死了?明明前天——前天……”她還糾纏著朕不放。


    六斤掃了一眼皇帝,他眼睛裏有淡淡的血絲,看起來像是因為沒有休息好的緣故……


    “陛下……這,太妃們三日一次的平安脈,太醫院的太醫是輪換著去的,的確是沒查出來什麽。這……人有旦夕禍——”


    一個福字兒還沒說出來,皇帝就一腳踢在他身上,“滾!”


    太醫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朕方才聽見你出聲了,說!查出來什麽了!”


    六斤一臉的為難,直接跪在了皇帝麵前,行了大禮。


    “她們給吳貴太妃擦身的時候,奴婢去了……貴太妃胳膊上一片青紫——”


    “那是朕掐的!怎麽——”皇帝起身,很是急躁的在屋裏走了兩圈,“她們可遮掩了?”


    六斤點點頭,道:“奴婢親眼看著她們給吳貴太妃身上擦了粉,又上了一層胭脂,的確是什麽都看不出來了。”


    皇帝又走了兩圈,伸手按了按眉心,道:“朕這些日子總是不能靜心……”他歎了口氣,道:“這兩日叫禦膳房別上羊肉了,吃得人燥熱!”


    六斤應了一聲,又道:“吳貴太妃的膚色不太正常,跟一般的死人不一樣……”


    皇帝停在了他麵前,甚至抬腳想去踢他,不過還是忍了下來,道:“說!在朕麵前還賣什麽關子!”


    “怕是被人下了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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