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元姝跟了上去,魏貴太妃也起身,道:“不用送我了。”也跟著出去了。


    六斤幹脆的一聲“奴婢告辭”,也隨之出了慈寧宮。


    太後看著還在跪在地上的許爾姝,“你要叫哀家請你走?”


    許爾姝急忙爬了起來,兩步追了上去,又被太監攔住帶走了。


    傅芳苓一言不發看了全程,這會兒正是一肚子的感慨,起身行禮道:“臣妾先行告退。”又對英王妃道:“天色已晚,您也別待得太久了。”


    大殿裏頓時就隻剩下她們兩人。


    太後看著英王妃,“你自盡吧。”


    什麽!英王妃震驚地看著太後。


    “你不死你兒子的王位就保不住了。皇帝是什麽意思?囚禁你們三年,那世子的王位怎麽辦?三年之後誰知道又有什麽變故?鄭側妃又會怎麽想?你們帶了多少人回來?”


    “囚禁你們……你們連封地都去不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你不死,許氏賤婢身上怎麽會有人命?


    三人成虎,這命一條條加上去,總歸有叫皇帝後悔的一天!


    再說皇帝,他出了慈寧宮,往前走了兩步就冷靜了下來,一邊放慢腳步,一邊叫了六斤過來,“沒有證據?”


    魏貴太妃聽見這話,伸手把許元姝一拉,腳步放慢了。


    六斤頭一低,“沒有證據。”完了又補充道:“沒有直接的證據。”


    皇帝眉頭一皺,“何解?”


    六斤道:“奴婢一開始大張旗鼓打草驚蛇,英王妃來找了太後。”


    稍待片刻,六斤又道:“查這點事情,不用這麽多錦衣衛,況且錦衣衛查案走的是秘密查案。”


    皇帝點了點頭,麵露嘲諷之色,“要麽太後是她的靠山,要麽這主意跟太後有關係……可是如果太後是她的靠山,她又怎麽會不跟太後商量。”


    六斤餘光已經能看見從慈寧宮裏匆匆而出的湘君了。


    “奴婢問太後娘娘,對英王爺的死因可知情,奴婢鬥膽請陛下稍加回憶,太後是怎麽回答的。”


    皇帝眉頭一皺,湘君已經到了跟前。


    “陛下,傳太後娘娘懿旨,太監六斤冒犯娘娘,杖責二十!”


    六斤看了皇帝一眼,仿佛再說:這才是正確的反應。


    第327章 皇帝遲早嫌棄她


    湘君是來攔人的,還有一波人去傳了打板子的太監, 湘君這才說完話, 遠處便有四個太監, 扛著板子還有長凳子來了。


    皇帝眉頭皺了起來, 許元姝兩步走了過來, 看著湘君問, “打板子?冒犯太後?怎麽方才不打,這都過去多久了?怎麽,太後這是氣不過又拿人來撒氣了?”


    湘君半低著頭,垂下眼簾,道:“娘娘,奴婢是傳話的,娘娘若是有疑問,也好去問問太後。”


    魏貴太妃也跟著過來, 拉住想過去的許元姝,道:“她慣會如此。”


    說話間那幾個太監已經過來了, 六斤默默地趴在了凳子上。


    皇帝眉頭緊緊鎖著, 太後用的理由是冒犯太後……這頓板子打了, 冒犯事兒就算過去了,雖然能攔, 隻是……他目光在那四個太監臉上一一掃了過去,問道:“你們是慎刑司的?”


    那四個太監一哆嗦, 道:“回陛下, 奴婢四個都是慎刑司的。”


    “好。”皇帝麵無表情道:“朕早就聽說慎刑司的太監手藝極高, 稻草上墊著紙打板子,紙不破能打爛下頭稻草——”


    為首的太監打了個哆嗦,跟旁邊人對視一眼:陛下都是打哪兒聽說這種事情的。


    皇帝又看那太監的腳,皇帝的目光自然是龍目如炬的,太監嚇得把腳縮了回去。


    皇帝冷笑一聲,“朕還聽說負責行刑的太監若是站了外八字,那就是要命,你站成這個樣子做什麽?”


    為首的太監低頭一看,他這一縮可不就縮成了外八字?


    “二十板子你就想要人命了?太後吩咐你要他命的!”


    四個太監嚇得一起跪了下來,為首那人顫顫巍巍道:“太後不曾有任何吩咐……陛下,奴婢天生的外八字。”


    皇帝又是一聲冷哼,道:“打吧,朕就在這兒看著,六斤還有差事,你們動作快點。”


    湘君雖然半低著頭,隻是眉毛皺了又皺,皇帝這是什麽意思,還有差事叫他辦?這分明就是說意思意思就得了。


    太監自然也是領會了皇帝的暗示,當下兩人一人拿著一塊板子就撲撲打了起來。


    除了第一下沒控製好力道,剩下十九下板子發出的聲音,都是他們用力揮動板子造成的空氣聲。


    皇帝不由得看了許元姝一眼,歎道:“愛妃誠不欺我。”


    很快二十板子打完,魏貴太妃掃了一眼湘君,道:“還不回去給太後複命?難道你想也冒犯本宮不成?”


    湘君行了禮,看也不看那四個慎刑司的太監,轉身走了。


    那幾個太監上前攙扶著六斤起身,又給皇帝行禮,道:“陛下,板子打過了,奴婢等先行告退。”


    皇帝冷冷地點頭,等人走後才略顯擔憂地看了一眼,問道:“還能走路?”


    六斤衝著皇帝行禮,道:“多謝陛下。”


    後頭有點欲言又止的意思,旁邊的魏貴太妃聽見不由得在心中默默一歎,甚至一瞬間對先帝也有了一絲怨恨,他怎麽就把自己作死了!


    “那就走吧。”皇帝回頭看了自己身後的這一堆人,又對六斤道:“你這次差事辦得很好,回去好好歇著吧。”


    又對許元姝道:“咱們送貴太妃回慈慶宮。”


    六斤彎著腰恭送主子們離開,這一趟差事洗脫了錦衣衛囂張跋扈的傳聞,叫皇帝知道他辦事是講究證據的。


    隻要皇帝懷疑太後就夠了,第一次扳不倒她,還有第二次第三次呢。


    湘君這會兒已經回到了慈寧宮,太後看她一眼,語氣裏帶了點嘲諷,道:“怎麽?陛下攔了沒打成?”


    湘君搖了搖頭,把方才的事情說了,太後冷笑一聲,“現如今這宮裏一個個的都跟我有仇,連個太監也敢指著我的鼻子問話,誰給他們的膽子!”


    “娘娘。”湘君擔心的叫了一聲,猶猶豫豫道:“娘娘,此一時彼一時。”


    太後歎了口氣,道:“方才宋媽媽也是這麽說……她說哀家都是太後了,跟他們計較,贏了是哀家仗勢欺人,輸了就是日薄西山。”


    “她說隻當看不見,叫她們上躥下跳的自己就沒意思了,隻管自己好好過日子就成,她們難道真的敢來太後麵前撒野不成?到時候再收拾她們也不晚。”


    太後重重地,卻又略顯無力的歎了口氣,道:“哀家……什麽時候受過這種氣!”


    “娘娘。”湘君捧了茶杯,道:“您喝杯茶消消氣。”


    太後心不在焉的接過茶杯去,沒留神就給嗆住了,她劇烈的咳嗽了好幾聲,嚇得湘君急忙去給她拍背,又跪下來請罪。


    “你起來吧!”太後道,“英王妃也太不爭氣了!就叫一個年歲跟她孫女兒差不多的賤婢給騙了!什麽跟她姐姐好的跟一個人似的!她想來哀家麵前邀功,哼!這可不就——”


    太後正說著,看見宋媽媽從外頭進來,她止了言語,問道:“送她出宮了?”


    宋媽媽點點頭,略一遲疑,直接跪了下來。


    太後一驚,“今兒你們都是怎麽了,一個個的——”話沒說完太後麵色就黑了,“你跟她說了什麽!”


    宋媽媽磕起頭來,“奴婢告訴英王妃,她不能現在回去就死——娘娘,若是她一回去就死了,她是從慈寧宮出去的,陛下該懷疑娘娘了!”


    太後氣得一拍桌子,“就算哀家什麽都不做,皇帝也懷疑哀家!又有什麽區別!難道你不明白我為什麽要叫她死?”


    “當著我的麵她什麽都不敢說,可這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萬一她回去走漏風聲,供出慈寧宮來了怎麽辦?”


    見宋媽媽不回答,太後怒道:“我問你為什麽,說!”


    宋媽媽一哆嗦,道:“娘娘,她不敢的。奴婢告訴她要慢慢地的死,不能是上吊抹脖子咬舌頭等等一看就是自盡這麽死,不能叫人懷疑到娘娘。”


    “娘娘,萬一她不敢甘心,覺得您逼得太緊,回去便是一紙書信留給世子又該怎麽辦?不如這樣鈍刀子割肉,叫她不敢下定決心告訴世子……再者這樣憂心忡忡慢慢地死了,不是正符合害怕許貴妃的報複?”


    “現如今許貴妃可是蒸蒸日上,您也說了,皇帝就算會厭棄她,怎麽也得三五年了,這不正好叫英王妃被她逼死?”


    太後眉頭一皺,語氣稍稍放緩了,道:“你說的的確有三分道理,可是你想過沒有,萬一她回去不想死了呢?哀家是用世子將來繼承王府來威脅她的,可若是這麽拖下去——”


    見太後語氣一頓,宋媽媽又道:“娘娘,還有許貴妃呢,她平白受了這麽大的誣陷,娘娘她對付不了,難道英王府她還對付不了嗎?她會幫著娘娘逼死英王妃的。”


    太後還是覺得氣兒不太順,她站起身來,道:“罷罷罷!橫豎你話都說出去了,難不成哀家還能派人去再說一遍?那就真是搬著石頭砸自己腳了。”


    說著便朝著後殿去了,湘君跟宋媽媽兩個對視一眼,同時跟了上去。


    隻是太後才走了兩步,腳步忽然停了下來,道:“方才……方才那許氏說了什麽?英王妃叫她給了許氏好幾個避孕方子?”


    太後忽然笑了起來,道:“這就好辦了,她若是生不出來孩子……那也是早年聽信謠言壞了身子,怪不到別人身上!”


    她的腳步一瞬間又輕鬆起來,“今年的選秀不能選了,得叫皇帝日日夜夜跟她一處,半年生不出來孩子,一年還是生不出來,我倒要看看皇帝還有沒有興趣繼續在她身上灌溉!”


    “我還要看看皇帝還會不會像今天這樣,說什麽都要護著她!”


    聽見太後的笑聲,宋媽媽眼皮子跳了跳,上前扶住太後,輕輕道:“娘娘,時候已經不早了,晚上用些清淡的飲食可好?”


    傅芳苓回到坤寧宮,看了一眼傅媽媽,道:“在外頭守著,別叫人來打攪我,我得好好想想。”


    傅媽媽帶著宮女出去,傅芳苓靠在榻上展了展腰,自打生了孩子,她這腰總是不得勁兒,坐上一陣子就等躺一躺。


    其實今天這事兒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不過是叫她撞見了,她一言不發的皇帝也怪不到她頭上。


    不過還是叫她看出不少東西來,尤其是許貴妃……


    第一,皇帝現在護她護得緊,現在越針對她,皇帝便越心疼她。


    第二,就是明年還是不要選秀的好,甚至連選宮女,都最好別進什麽年輕貌美的美人胚子。


    後宮裏一個人都沒有……就隻有她許元姝一個,男人是靠不住的,男人的喜歡是長久不了的,尤其那個人是皇帝。


    兩人天天在一起,嫌棄她就更加的快了。


    傅芳苓心裏有了主意,揚聲道:“來兩個人給我揉揉腰!”


    天色很快黑了下來,許元姝跟皇帝兩人在養心殿的後殿窩著。


    許元姝手裏拿了本遊記,皇帝則在一邊的桌上練字,隻是許元姝覺得皇帝的目光時不時便落在她身上,欲言又止的。


    她放下手裏書卷,坐到皇帝身邊,雙手輕輕搭在皇帝肩膀上,稍稍用力的捏了起來。


    皇帝隻叫她揉了兩下,便道:“我肩膀不酸,這兩日也沒什麽政務要處理,要是真酸了叫宮女來揉就行,別把你的手揉得不好看了。”


    皇帝抓著她的手,歎了口氣,“這樣的纖纖玉指,幹活叫人覺得心疼。”


    許元姝笑了笑,又道:“那陛下是覺得墨汁不好了?還是燭火不夠亮了?要麽換個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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