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元姝臉上由假怒轉到真喜,道:“那你記得用,回頭我是要檢查的。”


    皇帝笑道:“知道了。”說著又把扇墜兒藏在枕頭底下,道:“先好好收著,明兒就用。”


    等第二天早上醒來,皇帝已經不見了,許元姝往枕頭底下一摸,那扇墜兒也不見了。


    她笑了笑,揚聲叫了甘巧進來。


    甘巧一臉的笑意,一邊行禮一邊道:“娘娘今兒醒得早,陛下才走沒多久呢。”


    許元姝一看天色,她又在辰時醒了。


    “許是……心情好了。”


    待吃過早飯,剛過巳時,甘巧正回報昨兒陛下過生辰,宮裏人都送了些什麽,蔓珊進來道:“娘娘,禦膳房的人在外頭等著,想請娘娘示下,今兒中午吃什麽。”


    許元姝想了想,道:“倒也沒什麽特別想吃的,總歸就是撿時令的新鮮東西做了送來便是。”


    蔓珊這剛出去,張忠海又進來,道:“娘娘,前些日子陛下給宮裏眾位太妃太嬪還有嬪妃們都賞了頭麵,吩咐六斤公公做的,奴婢聽見說已經都準備好了,早上看見六斤公公去了慈慶宮,想必一會兒就來了。”


    許元姝點了點頭,叫甘巧出去,又道:“叫人準備茶點吧,畢竟是司禮監的太監,叫他們都客氣些。”


    張忠海應了聲出去,隻是六斤來來回回兩趟,都沒來長樂宮,再一打聽他的行蹤,張忠海頭上的冷汗就出來了。


    甘巧瞪他一眼,道:“雖然是司禮監的公公,是該稍稍準備一下的,可你這也說的太早了。你看看他這一路。”


    “先去了魏貴太妃宮裏,然後是頭所殿二所殿那些康平帝的妃嬪,然後又是魏貴太妃宮裏的魏太嬪,太後宮裏的方太嬪,接下來又是三所殿的幾個先帝的嬪妃,接下來又去了坤寧宮,這……”


    她歎了口氣,張忠海也有點心虛,道:“按規矩是該這麽送的……”


    隻是……也隻能是他說的太早了。


    好在從坤寧宮出來,六斤就直奔著長樂宮來了。張忠海一看見他便是一臉的笑意,道:“公公稍待片刻,我去回娘娘。”


    六斤點了點頭,恭恭敬敬地等在廊下。


    張忠海的腳步都比往常快了許多,進去行完禮便道:“娘娘,六斤公公求見。”


    許元姝抬起頭來,淡淡地說,“請進來吧。”


    六斤聽見宣召,轉身從身後的小太監手上捧了盒子,進了長樂宮的正殿。


    許元姝看著他行禮,又站直了身子,雙手奉上東西,這才道:“去接過來。”


    張忠海去拿了盒子放在許元姝麵前,許元姝打開一看,整套的金頭麵,是蝴蝶撲花的樣式,其中有一枚金釵——


    釵頭的蝴蝶是純金做的,上頭還有一顆紅寶石充作花蕊。


    跟她當年扔出去的一模一樣。


    這是有話要跟她說?


    許元姝臉色一變,張忠海下意識就探頭往裏頭瞧了一眼,這……規格上稍稍顯得薄了點。


    聽說給皇後送的是鳳凰,其他的太嬪太妃都是牡丹,怎麽到了他們娘娘手裏,就成了蝴蝶了呢?


    雖然聽說六斤辦事兒妥帖,可是這……雖然大麵上能過去,也沒亂了規矩,可是……娘娘風頭正盛,又得陛下恩寵,給她備蝴蝶撲花的釵……


    張忠海還想著呢,忽然就聽見啪的一聲。


    許元姝伸手把蓋子一蓋,“出去!”


    張忠海一愣,聽見主子冷著臉道:“你出去,六斤留下,我有話要說!”


    第352章 奴婢不著急


    張忠海覺得自己頭上出了一圈細汗,他往六斤那邊一看, 隻見六斤依舊那麽……站著, 張忠海這自求多福的眼神便隻能留給自己了。


    “是。”他頭一低,倒退著出了屋子。


    屋裏很快便隻剩下他們兩人。


    盒子雖然蓋上了, 可許元姝眼前依舊飄著那釵。


    當年把釵扔了出去, 她一直都想著……想知道他逃出去沒有,想知道這東西他撿到沒有……一直到母親死了。


    可這些話……許元姝張了張嘴,她已經知道答案了,卻再也問不出來了。


    六斤道:“娘娘,昨兒禦花園的曹宮女, 是魏貴太妃指使的。”


    許元姝的愁緒一下子變被這話擊退了,“魏貴太妃?”她下意識反問道。


    六斤點了點頭,“陛下叫施公公把她安排到了棉花莊上,今天早上出宮, 齊公公覺得他安排人手去警告這人太過礙眼,叫奴婢去了。”


    許元姝眉頭微微一蹙, 聽見他在沒人的時候依舊是自稱奴婢, 歎氣道:“魏貴太妃……沒死心。”


    “娘娘。”六斤的聲音變得鄭重,“要小心魏貴太妃,咱們能想到的法子,別人難保不會有一樣的主意。”


    “前頭那一次搜宮,慈慶宮裏什麽都沒搜出來,那她上回下給趙貴妃的藥,叫她孩子死在肚裏的藥, 是自己扔了還是藏在了隱秘的地方?”


    “她現如今就剩下一個恭鈺了,她想叫恭鈺上位,光把他養大還不行,皇帝還得沒有子嗣,她還得先當上太後,還得叫皇帝遠離他的這些子侄兄弟,多多親近恭鈺才行。”


    聽見這話,許元姝下意識就摸上了自己小腹,等到六斤說完,她道:“我有孕了。”


    六斤的臉上似乎用上了一片紅霧,眼睛裏似乎也有亮光,不過許元姝沒去看。


    “我有孕了,昨兒賀太醫來號出來的,還不到一月,脈象上——”


    “恭喜娘娘!”


    沒等許元姝把話說完,六斤就出聲打斷了她,兩人頓時都愣住了,屋裏一陣安靜,許元姝急忙又道:“我原想瞞過三個月,裝作早產栽在太後頭上,可是賀太醫說七個月的孩子跟足月的相差太多,告訴我最多隻能瞞一個月。”


    “娘娘……”六斤發出幾不可聞的歎息來。


    “你可以去安排了。”許元姝已經平靜了許多,“皇帝還不知道,這孩子會生在臘月,提前九個月告訴你,想必你能網住太後了。”


    六斤又歎了口氣,這次的歎氣就很是明顯了。


    “娘娘,贖奴婢無禮,先不說太後。您叫賀太醫幫著再瞞一個月,真的能瞞下來嗎?”


    “娘娘一旦有孕,皇帝怕是要叫太醫院所有的太醫都來請脈的,前後差了一個月……您能瞞得住誰?”


    “賀太醫說了,他是經常來給我請脈的,這才能察覺裏頭的細微差別,他說了,別的太醫都號不出來的。”


    “孩子三個月才開始顯懷,我前頭注意些,不叫他看出來。孩子九個月生下來,跟十個月生下來不會有太大差別的。”


    “賀太醫說了。”


    六斤深吸了一口氣,道:“娘娘,您知道民間養大一個孩子有多艱難嗎……”


    沒等許元姝應答,六斤道:“那兩個月奴婢……”他話才說到一半就停住了,抿了抿嘴,聲音裏已經聽不出來什麽情緒了。


    “三個孩子能養大一個已經是老天爺開眼了,縱然是皇宮裏頭,康平皇帝的子女們,長大成人的也不過隻有六七成,娘娘,這還是你第一個孩子,是最凶險的時候,您能別用孩子冒險嗎?”


    許元姝覺得她胸口很悶,眼睛也有點酸。


    她低著頭不說話了。


    六斤輕輕一歎,又道:“還有賀太醫,奴婢記得當年聽……也曾聽人說過娘娘略通醫術,奴婢想問一問娘娘,號脈學的第一個脈象是什麽?”


    許元姝深吸了一口氣,道:“滑脈。”


    六斤點頭,道:“這裏頭萬一出了點差錯……他連滑脈都號不出來,要麽是他晚節不保,要麽大家都知道這裏頭有貓膩,太後自然也不例外。”


    許元姝狠狠咬了咬下唇,這才沒叫自己哭出來。


    “本宮知道了。”


    可是她說完這一句,立即便後悔了,急忙又開口,“太後封宮,我怕她就這麽死了——我……”她的確又抿了抿嘴,“我的確是著急了,我一會兒就叫賀太醫來。”


    可是說完她又覺得不對,猛地搖頭,極力叫自己平靜下來,“這個時候叫賀太醫不太好,昨兒沒號出來喜脈,怎麽今兒就有了?我想還得……等上十天?”


    結尾微微上揚,像是在求證。


    六斤道:“再等上半個月吧,若是能瞞上半個月也好,至少叫那些有心之士拿不住日子。”


    許元姝點了點頭。


    六斤又道:“娘娘,皇帝是個好皇帝。他體恤下屬,心向百姓,吃過一次的虧絕對不會去吃第二次。有這樣的皇帝,比前頭那個要強太多了。”


    “戴恩很快就會退下來,施忠福現如今沒了鬥誌,等他再有心情的時候,司禮監已經是奴婢的天下了,再說奴婢當年留下來的人,宮裏宮外都在的。”


    “他們興許有過投奔別人的想法,可是看見奴婢還能回來,還能當皇帝的心腹……他們就不敢了。再說他們還能投奔誰去呢?”


    “戴恩?戴恩老態龍鍾的,沒兩年可活了。”


    “施忠福?他從進了司禮監就沒幹過正事兒。”


    “奴婢是最年輕的一個,最有前途的一個……娘娘,您不欠奴婢的,奴婢也不著急……請您也別著急好嗎?”


    “我知道了。”許元姝的聲音有點哽咽。


    六斤安靜的鬆了口氣,他大著膽子抬頭,看見許貴妃頭半低著,並沒有看他,他又飛快的在她小腹處一掃,隔著衣服,前頭還擋著手……想必她是很寶貝這個孩子的。


    “娘娘,現如今宮裏上上下下都盯著您的肚子,您千萬保重。”


    “魏貴太妃往明了說是想挑撥離間,往暗地了說……若是有機會,她下手殘害陛下的子嗣必定不會手軟。”


    他微微歎了口氣,“曹女官的事兒……也隻能先就這麽過去了,這事兒您知道,心裏有個準備,稍稍提防著魏貴太妃。”


    “我明白的。”許元姝道:“若是你剛知道的時候說出來,這就是忠心,可過了許久才稟告給皇帝,這就是另有打算了。”


    六斤麵上表情又輕鬆了些,雙手一拱道:“娘娘,奴婢告退。”


    許元姝抽了下了鼻子,卻沒叫他走,道:“慢著,送頭麵是早就定下來的,曹女官的事兒昨兒才出,你原本想說什麽來著?”


    六斤臉上微微有一絲懊惱,叫許元姝看了心中不免生出點暢快來,他也有忘事兒的一天。


    “娘娘。”六斤道:“太醫院今年有兩名太醫到了年紀,下頭選了四人增補,有個就在京城開醫館的孫太醫,跟大長公主府有點關係。”


    能叫六斤說出這樣的話來,那基本上是已經查證過了,這孫太醫就是皇後的人。


    許元姝道:“我知道了,我會留意的。不過他才進宮,想到我麵前來,沒個一兩年也是不可能的。”


    話說到這兒也就差不多了,六斤便道:“娘娘,奴婢還要去給梅貴人送頭麵,先行告退。”


    等六斤出去,許元姝又默默地坐了一會兒,這才出聲,外頭等著的甘巧張忠海等人進來,小心的行禮。


    許元姝平淡地說,“把這頭麵好好的收了,我記得每年春天都有百花齊放式樣的布料上來,等做了新衣服配它再帶。”


    說著又看了張忠海一眼,道:“六斤公公辦事很是勤勉,宮裏就我跟皇後還有梅貴人是金首飾,剩下的太妃等人都要守孝,送的都是銀的。”


    “你們好好學著點。”許元姝歎道:“他這樣守著規矩,待人接物一點毛病都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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