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啟深睨他一眼,對老程說:“咱倆現在把他幹翻,明兒就辦白喜事,通知一下小西過來參加遺體道別,創造個我倆見麵的機會。”


    顧和平就他媽日了狗了,“周啟深你個人渣。”


    晚上,老程洗完澡睡覺,昭昭纏著他問:“周哥真的玩雙的?”


    老程差點窒息,暗罵顧和平這個惹事兒的,“你別聽他胡說。”


    昭昭漂亮的眼睛轉了兩圈,“我知道的。”


    老程頓時緊張,“你又知道了什麽?”


    昭昭狡黠道,“我不告訴你。”


    老程心裏忐忑,食指輕輕戳了戳她曲線完美的肩頭,無奈道:“小姑娘,不許猜。”


    昭昭趴在他胸口聽心跳,柔聲問:“你覺得,小西姐會回頭嗎?”


    “不知道。”老程說:“看他倆緣分長不長吧,度過這個坎,百年好合。度不過,緣盡於此。”


    ——


    周啟深忙完項目簽約的一些收尾工作,中午和相關工作人員吃了個簡餐,下午又開了中高層碰頭會後,才有空給前台的女助理打電話。


    “東西到了?”


    “是的,周總,都按您要求辦的。”


    周啟深吩咐:“你讓司機去店裏取一趟衣服,找鄒經理。”


    他常年定製私服的一家工作室,款式簡潔,用料規矩,很貼合本人氣質。下班前,他特地換上這套新衣,淺灰係的襯衫,深灰色的薄呢風衣,顏色過渡得很高階。


    周啟深的麵相其實很男人,丹鳳眼,鼻子直挺,唇形也好看。他的衣品向來不錯,不胡搭。出發前在鏡子前又理了理,覺得手表不好看,便又從一抽屜的表盒裏換了一隻積家的雙翼。


    為了配這身衣服,連他素日常開的那輛白色路虎都給換了,選了輛深色的卡宴。周啟深想給趙西音一個驚喜,所以到工體附近了,才給她發信息。


    第一條,“排練結束了沒有?”


    “樓下等你”四個字還沒打完,趙西音就回複了,“請假,不在團裏。”


    什麽叫心涼,周哥兒現在涼透了。


    眼前黑了二十秒,他才緩過神,問:“在哪兒?”


    這次,趙西音一直沒有回信息。


    ——


    六點,天色已完全黑下來。


    透過窗,能看見京城夜色冉冉複蘇,對麵高樓的燈牌亮起,變幻的燈光顏色絢爛。趙西音一直看著,眼睛眨都不眨,直到泛酸泛疼,才低頭微微閉了閉。


    眼裏沒了光,聽力就又成了主角。她耳朵裏鑽進來的,全是丁雅荷略帶沙啞的嗓音。


    “我跟你說了這麽多,你到底聽沒聽見?”


    丁雅荷說幹了嘴皮,趙西音就沒回應一個字,還反問她,“你說什麽了?”


    丁雅荷壓著性子,深吸一口氣,“我問你,為什麽明知道我當時被氣昏了頭的時候,不為自己辯解兩句。我問你,為什麽這兩天不接我電話?我問你,為什麽小蕊會收到律師函。”


    趙西音很平靜,眼神像一汪深潭,“你怎麽不問問,趙文春怎麽樣了?”


    丁雅荷愣了下,不自然地扭過頭,嘴角向下撇,“行吧,那他怎麽樣了?”


    趙西音仍是平靜答:“感謝您手下留情,還沒死。”


    “趙西音!”丁雅荷提高嗓門,聲音尖銳起來,“你不要這麽陰陽怪氣,那天的事情,我,我是做得不對,但我也是被氣糊塗了。”


    趙西音別過臉,沒有任何表情。


    什麽是心死?心死不是爭多論少,不是挑牙料唇,也不是聲嘶力竭、鬥到頭破血流。


    心死是現在,是此刻,是她沉默的每一秒。


    丁雅荷走到她跟前,急得都跺腳了,“那些新聞報道說得太難聽了,我一時心急才去找趙文春了解真相。我要不關心你,幹嘛上門兒找不痛快。”


    趙西音點點頭,“是挺不痛快的。”


    丁雅荷又向前兩步,“你是不知道當時的情況,趙文春跟瘋了一樣,我的手都被他抓斷了,你看,你看這淤青現在還沒消呢。”她把袖子往上折,皮膚微鬆的小臂上掐痕的確觸目驚心。


    趙西音目光停在上麵。


    丁雅荷以為她是動容了,語氣一轉,出起了感情牌,“我知道老趙不是故意的,那種情況,大家都急,都情有可原對不對?小蕊,小蕊也是擔心我,才不小心推了你爸爸。”


    趙西音忽然站起身,動作很輕柔,沒有半點情緒戾氣。她打斷:“其實倪蕊有一句話說得很對。”


    “啊?”丁雅荷怔住。


    “她說我這些年跟您走得近,還認你這個媽,就是想破壞她的家。”趙西音語氣平靜,像在陳述今天吃了哪道菜一般,“我就是這樣的人,隨時出現在你家,出現在你現任丈夫和女兒眼前,我接受你每一次給我的衣服和包,就是想讓你丈夫和女兒不痛快。這些年,你們也沒少為了我的事兒起爭執吧?”


    丁雅荷整個人都在發抖,耳垂都紅了。


    趙西音目光涼如水,看著她,“我真的好恨好恨你。”


    “恨你對我爸不好,恨你小人得誌,恨你每一次貶低我爸時透出的優越感,恨你無條件讓我遷就你的另一個女兒,恨你每一次有事,就用‘姐妹’這個詞當理由。還有,我特別討厭倪蕊,她是我見過最惡心的女孩子。”


    趙西音平靜說完,嘴角勾出一個笑,天真純粹,但邪意陡升。她看著丁雅荷,問:“是不是覺得我也挺惡心的?”


    丁雅荷嘴唇都在發顫,“你,你。”


    趙西音向前一步,笑得更加坦然,“同時養出兩個這麽惡心的女兒,有沒有成就感?”


    丁雅荷差點暈倒,摸著胸口極力吐氣呼氣,肩膀高低不平,踉蹌著腳步伸手找支撐。趙西音壞得大張旗鼓,骨子裏的陰暗麵悉數搬上了台麵。


    這顆憤憤不平的種子,在陰鬱含恨的沃土裏悄然生長,結出一顆畸形醜陋的果實。她忍了十餘年,終於摘下果子,用盡全力地砸在媽媽臉上,濺她一身酸臭,大仇得以報的快|感。


    趙西音說:“從今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你就當沒我這個女兒。”


    走了幾步,丁雅荷在身後大聲:“趙西音!”


    趙西音說:“不用求情,你還是幫倪蕊聯係律師吧,我跟她沒完。”


    “妞妞。”丁雅荷忽然叫她乳名。一改尖銳,嗓子發啞,啞得還有點滴哭音,真真的蒼涼卑微。


    趙西音腳步下意識地頓住,背脊微顫。


    “你放過小蕊吧,不然她真的就完了。她才二十歲,妹妹不懂事兒,是我嬌慣了。你要生氣,衝我來,想打想罵都可以。你要實在難受,明天就去法院做個了斷,斷了咱倆的母女關係,日後再也不會眼見心煩。”丁雅荷竟然哭了,“你給小蕊留條活路吧。”


    趙西音狠著心,一字一字說:“路是自己走的。”


    她的手握住門把,拉開一半的時候,丁雅荷在背後哭著說了一句話,這句話像把刀,刀刃正中她脊柱,紮得她動搖西晃。


    “小蕊懷孕了。”


    第37章 一支穿雲箭(2)


    晚上到家都快十二點, 趙文春剛出院, 跟學校請了三天假休養,年紀大了,一場病能催人老十歲, 從沙發站起時, 都得扶著扶手顫顫巍巍。


    他問趙西音, “怎麽回得這麽晚啊?”


    趙西音跟遊魂似的, 半天才應聲,“我找錯家門了,繞到後麵那棟樓,鑰匙開不了, 以為你換鎖了。”


    趙文春皺著眉頭,“又頑皮。”


    頑皮嗎?真不是。


    趙西音真的找錯家了。


    她這一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總想著丁雅荷說的那些話。


    倪蕊懷孕了,當然瞞著所有人,包括她爸爸倪興卓。倪興卓如此好麵子的一個人, 最忌家醜外揚。丁雅荷哪兒敢說, 倪蕊這半條命就沒了。


    孩子父親是誰?


    倪蕊自己也不確定。


    丁雅荷那天氣得真的吐出一口血, 也總算明白,之前倪蕊總說肚子疼,臉色不好,還抱怨團裏難請假, 其實是早孕的反應。


    丁雅荷忍著羞恥心,幹脆直接問, 你跟哪些人……哪些人……上過床。


    某某製作人,某某投資方。倪蕊哭著說,每次她都喝多了,醒來就稀裏糊塗的。那些男人巧舌如簧,承諾給她鋪路,給她好資源。


    丁雅荷真的要暈了,甩手給了她一巴掌,“你個混賬東西!”


    趙西音清楚,倪蕊這意外一出,在團裏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她平時張揚慣了,多的是人議論,走就是一個字,但要走得體麵,少些非議,是真的難辦。


    倪蕊已三天沒去團裏,老師十分不滿,流言蜚語也漸起。


    趙西音想得心煩意亂,扯過枕頭蓋住臉,自作孽不可活,有什麽好可憐的。


    洗完澡出來,丁雅荷發的新消息在十五分鍾前:“我帶她去檢查了,醫生說,都快三個月了,做不了藥流,要做刮宮。”


    趙西音握著手機半天沒動,之前的自我說服不堪一擊,丁雅荷這條微信,輕而易舉地煽動了她的惻隱之心。


    趙西音電話撥過去。


    丁雅荷泣不成聲,全然沒了往日的尖銳跋扈,也不是沒見過她哭,嗓門大,有理沒理先大聲哭就對了,做作得很。但這一次,丁雅荷哭得很小聲兒,多數時候甚至隻是哽咽。


    “小蕊該怎麽辦呐,她還這麽、這麽小。”丁雅荷抽泣,“被人知道這一輩子就毀了。”


    趙西音冷聲打斷,“小嗎?二十歲了。你知道我二十歲的時候在幹嘛嗎?”


    跳舞,跳舞,跳舞。


    跳到中國最好的舞蹈大學,跳上全國舞台,跳得拿了冠軍,跳去法國,跳成專業老師眼裏最閃亮的那顆星。


    可惜星星墜落了,她度過一段漫長的黑夜。


    那又怎樣,她趙西音這二十五年,哪怕有低穀,有彷徨,有意誌消沉之時。可她一直沒有放棄自己的熱愛,一直忠誠自己,一直臣服夢想。


    “這不是小事,你還是跟她爸爸商量吧,免得出了意外,你年過半百還要離第二次婚。”趙西音冷冷說完,掛斷電話。


    秋夜霜降,新月如鉤。


    一小時後,孟惟悉剛和朋友聚會到家,避開了母親的殷勤關切,隻喝了家裏阿姨泡的醒酒茶便回了臥室。洗完澡出來,就看到手機裏,一條他做夢也沒想到的信息。


    “明早你有空麽,我想請你幫個忙。”


    其實這一晚趙西音等了幾分鍾沒等到回信,就頭疼欲裂地睡著了。次日醒來甚至忘了這茬事兒,看手機才想起。不過孟惟悉也沒給她回消息。


    趙文春閑不住,恢複個七八成了,又開始早起買菜做早餐。


    趙西音怨他不好好休息,一早上父女倆唇槍舌劍,雞飛狗跳的。趙老師端來一杯牛奶,“我說我行,我就行,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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