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玉纖阿被範翕帶去了他住的那家院子,到了一個屋舍門前。玉纖阿早從薑女那裏聽說,範翕在此藏著一個美人,不讓任何人進去。現在範翕倒是帶著玉纖阿站到了這屋門前。


    範翕回頭對她一笑。


    玉纖阿還是沒表情。


    範翕伸手來握她的手腕。


    玉纖阿向後一退,不讓他碰到她。


    範翕一怔,蹙起眉,不解她為何這樣。玉纖阿躲開他目光,她臉色有些白,全靠用力握拳而支撐著自己周身的力氣。她道:“你想要告訴我什麽,是要進這屋麽?”


    範翕道:“嗯。”


    玉纖阿推門,便先於他踏進了屋門。範翕愣了一下後,跟上,並且在她身後將門重新關上,從內閂上。


    玉纖阿站在屋門口,打量這間屋子,見布置清雅,屋內燃著縷縷清香,是範翕平日常用的香。她隔著一道薄薄屏風,隱約看到一個女郎的身影坐在屏風後的床榻上,似靜等著二人。


    玉纖阿目中淚水再次溢起,想那當是他的未婚妻。他怎能、怎能——將她帶到他那未婚妻的麵前!他想要做什麽?讓她下跪,讓她自賤,讓她說她配不上他麽?


    人人都說他的未婚妻凶悍,他就向著那女郎,讓自己被欺辱麽?


    範翕握上玉纖阿的手,察覺她手一片冰涼。他詫異:“你怎麽了?”


    玉纖阿抬目。


    範翕發怔,看到了玉纖阿眼中流動的水光,似落非落。她用一種淒然而失望的眼神盯著他,讓他心髒一下子蜷縮,一下子覺得恐慌。範翕一下子慌了,摟住她肩:“你不願意來這裏麽?那、那我送你出去就是……你不要哭啊。不願意你直說便是。我並不會逼你啊。”


    玉纖阿一把推開他摟她肩的手。


    她冷聲:“無妨。既已到了這一步,更多的羞辱我也不在意。就給我一個結果便是。”


    範翕:“……?”


    他沒聽懂玉纖阿在說什麽。


    他蹙著眉觀察玉纖阿麵色時,她寒著目冷冷向他看來。範翕被她的目光嚇了一跳,聽她冷喝:“帶路!”


    範翕:“……說話就說話,你聲音這麽大做什麽?”


    嚇死他了。


    他真不解她這是發的什麽瘋。


    但他也心中疑慮,不知怎麽回事,是以隻抱怨了一句,玉纖阿不肯和他牽手,他便主動在前帶路,帶玉纖阿向屏風後走去。走過屏風,玉纖阿在範翕身後,透過他的肩,看到一個女郎垂著頭坐在榻上。


    玉纖阿心裏冰涼無邊。


    範翕回頭:“你覺得我與她是否……”


    玉纖阿垂著眼,替他說出:“是否般配?”


    範翕同時說出了他真正想說的話:“……是否長得相像?”


    話一落,玉纖阿和範翕同時怔住,都聽到了對方在說什麽。二人聰慧,隻一眨眼,就明白對方在想什麽,自己又誤會了什麽。


    範翕的眼眸眯起:“你說什麽?”


    玉纖阿心虛後退:“我沒說什麽……”


    範翕一步步邁向她:“玉纖阿,我似乎聽到你在質疑我什麽了不起的意思……好大的膽子!”


    作者有話要說:  玉兒火葬場啦~


    我昨天隨意掃了下評論,看大家都在期待玉女牛逼轟轟的身份……這個其實大家刷的早了,本來我沒當回事,但是就和上次的囚玉篇給大家造成的誤會一樣,我發現大家腦補的劇情和我實際要寫的偏差太大。大到我不得不出來打破大家的幻想,怕大家因為對自己腦補的劇情太篤信到時候看了實際的劇情落差太大會失望——


    很羞愧,我腦回路一直和大部分人不太一樣。我知道大家期待看到的是玉兒身份牛逼轟轟,瘋狂打臉一眾人,配得上公子,和公子幸福結婚。但實際上,玉兒的身份根本不是這篇文的重點。玉兒出身如何,是低賤還是高貴,是王女還是侍女,是公主還是舞女,對她和公子都沒有影響。就她的出身,就隻是一個出身而已,在玉兒和公子跌宕起伏、史詩一般絢爛的愛情故事中,玉兒的出身,根本沒起到任何作用。


    主要也是這個大時代吧,太亂。公子身不由己,王女也身不由己,身份如何發揮不了什麽作用……


    還有我的老讀者們,應該也知道我從不寫什麽單純的打臉劇情,不寫什麽簡單粗暴的打臉惡毒女配劇情……都懂吧?這點也不要對這篇文有過分期待。


    對不起大家的期待了。


    第81章


    玉纖阿心裏生怯,意識到自己誤會了範翕, 她萬般無措。範翕逼近她, 她隻知道不住後退。玉纖阿漲紅了臉, 薄薄夏衫下, 脊背也出了汗。


    她低頭不敢看範翕。


    退到了屏風邊。


    範翕再上前,她幾乎沒有退的空間。


    玉纖阿咬唇。


    範翕捏她下巴的手用力,他目光緊盯著她。他目中盛著怒焰,聲音壓不住:“你——”


    玉纖阿懇求地伸手扯他袖子:“公子, 不要——”


    不要當著別人的麵訓她啊!


    範翕啪地打掉她扯他袖子的手,他不受她所惑, 仍沉著臉。想到她都在以為些什麽,都在怎麽想他,範翕心中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她怎麽就一點都不信他?他到底是做了什麽, 才給她種種不可靠的誤會?到底是他品行不端,還是她鐵石心腸太難打動?!


    可同時, 他又微妙地產生一種喜意:難道,她在吃醋?


    郎君手挑起她窄小的下巴,看她麵容微紅,漂亮的杏眼因慌張而微微睜大, 眼中光華流離, 燈燭昏昏的光影照在她眼中。因為太過美麗,她心虛的時候也呈現一種無辜而楚楚的風采……範翕手摸著她的下巴,隻覺得心神,就如那被風吹拂的燭火一般, 在看到她的刹那,微微一晃。


    範翕沉思著,壓去了那點兒喜,隻留下怒來判斷玉纖阿:“你——”


    後方一聲極輕的咳聲,來自楚寧晰。


    範翕微微一頓。


    玉纖阿趁著這個機會,再次鼓起勇氣扯他袖子晃了兩晃。她心中羞窘,因她常日麵對世人,想要達到某種目的通常會去算計,會去演戲裝可憐。可是她麵對知她根底的範翕,想討他高興時,不去算計不去演戲的時候,就偏偏不知該如何做了。


    她隻能可憐兮兮地晃了晃他的袖子,再次懇求地望他。


    範翕俯眼,盯著她扯著他袖子的兩根蔥筍似的指頭。


    玉纖阿低聲:“公子之後再教訓我吧,總要做正事啊。請公子不要在外人麵前給我難堪。”


    範翕麵容仍繃著。


    但在她說“外人”的時候,他眉輕輕一揚,想玉纖阿實在懂他心思——外人!楚寧晰可不就是外人嘛!


    他確實不會讓楚寧晰看他的笑話。


    範翕便緩了神色,裝模作樣地對玉纖阿露出一個溫柔的假笑。玉纖阿哆嗦一下,又咬唇忍笑,看範翕牽起她,裝作沒有之前的事一樣,領她走去了後方,到床榻前。楚寧晰盤腿坐在榻上,看著他二人。


    楚寧晰盯著玉纖阿。


    想之前她被範翕鞭打得半死不活,範翕這種有病的人,頗為享受看她奄奄一息的樣子。但是他之前讓泉安領人將這屋舍重新布置了一下,又讓侍女幫著楚寧晰梳洗換衣。楚寧晰還以為範翕終於發泄完了,要與她開始談正事了,誰知範翕如此布置,是為了帶玉女過來——


    怕玉女被這一屋子的血嚇到,被她的慘狀嚇到麽?


    真是想不到範翕這樣心狠手辣的人,還會這樣對待一個女郎。而又想到身在周洛的於幸蘭,恐從來沒見過範翕殺人的一麵,也沒見過範翕愛護誰的一麵,楚寧晰心中就一陣陣冷笑。


    可她麵無表情,在站到自己麵前的範翕和玉女前,什麽也不說。


    範翕瞥一眼楚寧晰,對玉纖阿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想請人看看我與此女是否相像,但我身邊人通常要麽跟的我的時間太久,不能判斷出;要麽一味奉承我,撿我愛聽的話說。思來想去,我覺得也許可以請玉兒你來看看,看我和楚寧晰是否長相相似。”


    楚寧晰心中停頓。


    她麵無表情之下,也不由伸長耳朵,想聽玉纖阿如何說——


    因她知道玉纖阿聰敏。


    且她也常年為此問題所困擾。


    她不知範翕到底是不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她不知自己這麽多年的仇恨,是不是在對著自己的親哥哥……家裏所有人都死了,無人能為她解答這個問題。大司馬雖養大她,但是大司馬又不能鑽到她父母的床榻下去聽真相。


    楚寧晰曾有心想潛入丹鳳台問虞夫人。但是因自己幼時闖丹鳳台時身邊所有人受到懲罰,她一時又不敢再去丹鳳台。


    這個問題,困擾了她許多年,也困擾了範翕許多年……


    玉纖阿美麗的眼睛,在範翕麵上和楚寧晰麵上流轉。一時盯著範翕出神,一時又盯著楚寧晰發呆。玉纖阿盯著楚寧晰的時間太長,眼神微有些波動,範翕便心生不滿,咳嗽一聲。


    玉纖阿回過神,聲音輕柔道:“不知旁人如何說,我與公子認識不過半年,而我見公主之麵,隻寥寥數次。當說我對公子和公主的麵容長相,其實都不是很熟。是以,我覺得作為一個陌生人,我的判斷當是有些道理的,公子和公主都姑且一聽。”


    範翕臉色不好。


    什麽?她說她和他認識不過半年,她對他的麵容長相不是很熟?她竟然說她對他不是很熟?她、她……可惡的玉纖阿!連跟她同床的男人長什麽樣她都不熟麽!


    又聽玉纖阿說她和公主隻見過寥寥數麵。範翕心裏卻輕輕一磕。


    他算了算,覺得這次數……不對啊。


    如果按照他這邊看,玉纖阿在那日與他一起被楚寧晰追殺時,當才第一次見到楚寧晰。而今天這次,當是第二次才是……“寥寥數麵”的說法,要麽是玉女才學淺薄,用錯了詞;要麽,就是她之前是見過楚寧晰的。


    範翕盯著玉纖阿。


    玉纖阿對他微微一笑。


    範翕便了然,知道自己猜對了。玉纖阿……認出了楚寧晰。


    楚寧晰卻不知,仍盯著玉女淡聲:“你且說便是。”


    玉纖阿柔柔道:“我自覺,公子和公主的相貌,是毫無相似處的。”


    一言既出,範翕和楚寧晰眸子皆是一緊。


    二人沉默地看她。


    玉纖阿在榻前踱步,長衫曳地,纖細若柳。她舉起燈燭,燈燭的光與她的眼睛,在範翕和楚寧晰之間穿梭。而玉纖阿侃侃而談——


    “公子與公主的相貌是沒有相似處的。公子眉弓高些,公主低一些。公子生就一雙含情目,公主的眼睛卻英氣清俊。公子的相貌是那類玉山春水一類偏柔和的,但公主雖也是美人,卻是英氣十足,十分有……氣概。”


    玉纖阿咳嗽一聲,匆匆掠過一些話,以防範翕疑心她是說他沒有男子氣概。玉纖阿的妙目掃過範翕,見範翕並沒有注意到這個,他擰著眉,隨玉纖阿一起打量著坐在榻上的楚寧晰。楚寧晰也抬目,打量著範翕。


    玉纖阿繼續柔聲說話,楚寧晰和範翕一徑看著彼此。二人眼神均有些複雜,又有些釋然。


    恐他二人從沒仔細研究過對方的長相,因想起這麽個人的存在,心裏就難受,恨不得快快打發了去……所有人都說他二人像,越這麽說,兩人越不高興見到對方。而玉纖阿陡然說他二人長得不像,並從一眉一眼上進行分析,兩人不覺聽住,並連連點頭——


    說的有道理。


    誰說他二人長得像都是胡說八道。


    說二人不像才是言之有理,慧眼識珠。


    玉纖阿心知範翕的心結,她當然不會說範翕和楚寧晰生得像。本就打算若二人真像,為了哄範翕,玉纖阿也不能說實話。但是玉纖阿仔細看,發現二人的五官確實相似度不多。若真要說什麽相似處,恐就是世間好看的人都眉清目秀,有幾分像。其餘的,就沒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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