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安深深意識到,紅顏禍水,若真能當禍水,定是玉纖阿這樣的。


    隻盼玉纖阿真是公子心尖上的人兒,和公子長長久久地恩愛,自己今日幫玉纖阿一事,日後才不會被公子拿出來算賬。


    ——


    因私下和泉安有了這般交易,再見範翕的時候,玉纖阿便如往日一般,她壓根沒有怪範翕要留下她。範翕見她如此,更覺得她懂事,心中憐她。他心裏有愧,覺得是自己對她不好,又想到要和她分離這樣久……範翕心中難受,每日不要錢地送許多貴重禮物給她,日日往她房中跑對她噓寒問暖。


    看得公主奚妍目瞪口呆。


    奚妍知道公子翕溫柔,但是溫柔到這般地步,也非常人。


    而玉纖阿的一貫淡定,在奚妍看來,便是不夠喜愛公子翕了。而等到軍隊拔營離開之日,玉女他們一行人也要跟隨曾先生離開,奚妍才見到玉纖阿的真正手段。原本玉纖阿說好與奚妍坐同一馬車,但是早上時玉纖阿就不見了蹤跡,隻有一個薑女,慢吞吞地從匣子裏取出一方玉佩掛在腰下。


    薑女再取出幕離戴上了。


    奚妍:“……你這是幹什麽?”


    薑女嘴裏發苦:“我也沒辦法。”


    上了玉女的船,便別想下去了。


    此時,玉纖阿已與泉安見過麵,泉安將做好的一張麵具為她戴上,囑咐她無事不可摘下。又說戴了麵具會變得沒有表情,她最好平日多注意些。還有一張麵具可用的時間不長,泉安準備了其他的給她換著。雖然都是同一個相貌,但必然會有細微處的不同。是以泉安囑咐玉纖阿若不想露餡,最好不要經常在範翕麵前出現,不要讓範翕常盯著她的臉看。


    泉安心裏不安:“……你即便做小廝,也不要因關心他而離他太近。畢竟公子太熟悉你了,他憑一個背影都能將你認出。你若是還沒到平輿就被他認出了,那不光你麻煩,我也麻煩了。”


    玉纖阿倒對自己很自信。


    她淡定安慰泉安:“你放心吧,他當日能認出我的背影,是因我是女兒身。且我幕離掀開了一角,被他看到了。我如今扮作男兒,他除非有病,否則絕不會一直盯著我看。而我自認現在的我,也不值得他多看。”


    泉安心想這倒也是。


    他盯著現在的玉纖阿看:見她換了小廝的衣裳,不知如何做的,胸也被束得扁扁平平。為了不讓她太顯眼,泉安給她準備的麵具,格外的路人相貌,臉色蠟黃瘦削,眉眼全無特殊處。她扮作少年郎後,身子又瘦瘦弱弱的。怎麽看,公子也不該對這樣的少年郎產生懷疑而已。


    畢竟連“俊”都稱不上。


    隻是玉女的眼睛太漂亮,又清又亮的,麵具是遮不住的……泉安囑咐:“你還是盡量不要讓公子多看你的眼睛吧。”


    玉纖阿應了。


    泉安知她聰慧,不必多說,可是泉安第一次騙公子,到底害怕,婆婆媽媽地囑咐了玉纖阿許多事。玉纖阿嫌他煩,兀自先出了屋,示意泉安將她帶去見其他小廝。


    泉安帶玉纖阿和其他小廝認識,說話間,他們看到公子翕出來了。泉安頓時一陣緊張,見範翕向他們這群仆從走來。範翕一襲輕袍,玉冠銀帶,低著頭,身上有寒遠之氣。而他抬眸向此處看來時,便仿若早春微雪,在他清瑩目中融化。


    他是這般的風神秀徹。


    範翕漫不經心地走了過來。


    泉安將此次跟隨他的仆從領去見他:“……公子,您這一路上的飲食衣宿,便由他們伺候。”


    範翕淡淡“嗯”一聲。


    他目光隨意掃過人群,看到了“玉纖阿”。玉纖阿被他目光瞥來,哪怕在泉安麵前裝得鎮定,她也不免心跳過快。她是知道範翕敏感的。怕自己的眼睛還沒出門就被範翕認出,玉纖阿隻跟眾人一起裝模作樣地看他一眼,就重新低下了頭。


    範翕指玉纖阿,皺眉:“我怎麽沒見過他?”


    泉安鎮定道:“一個小廝生了病,我從流民中選出來的。他手腳還是利落的。”


    範翕走到玉纖阿麵前,玉纖阿全身繃著,她低著眼,手心出了汗,垂眼看到他腰間銀色束帶。她胡亂地想他的腰可真細啊……範翕溫聲:“你見到我很緊張?”


    玉纖阿本來聲音偏柔,並不清澈。她刻意壓低聲線,還是能作出一個沒有變聲的少年郎的樣子。玉纖阿確實很緊張,她吞了口唾沫,繃著聲音答:“仆第一次見到公子這樣偉岸的男子,心生仰慕。”


    範翕怔住:“……”


    玉纖阿說完話就閉了眼,暗恨自己多話。天啊,她居然說什麽“仰慕”?一個男的仰慕另一個男的?


    都怪她平時對男子說“仰慕”說多了!


    玉纖阿悄悄撩眼皮,偷看範翕。果然看他臉色變得古怪,盯她的眼神十分欲言又止……甚至,範翕向後退了一步,皺了眉。


    範翕心想,泉安怎麽找的小廝?這新小廝,身上怎麽還有一股子胭脂香氣?


    一個男的身上有脂粉香氣?太奇怪了吧!


    範翕緊盯著這個小廝,正要多想時,他目光一瞥,看到了那邊即將登車的“玉纖阿”。他目光一亮,便忘了這裏的事,腳步不自主地跟著那輛車去了。範翕走過去:“玉兒……”


    玉纖阿站在小廝中,觀望著範翕扔下他們去找“玉女”。她看旁邊小廝,大家都一副已經習慣的樣子。說實話,從旁人的角度看範翕這般為玉女著迷,感覺……挺奇怪的。


    玉纖阿同時為薑女捏一把汗,希望薑女不要被範翕發現。


    現在那戴著幕離和奚妍公主一起登車的“玉纖阿”,正是薑女假扮的。


    因玉纖阿眉眼太美,泉安無法繪出完全符合她神韻的麵具給薑女,薑女便隻好用幕離擋住臉。幸而薑女也是美人,身量纖細,玉纖阿自己從背影看,見薑女戴上自己的玉佩,她自己都認不出薑女是誰。


    那枚玉佩,是玉纖阿以前總戴的。她隻是最近才不戴了,但想來範翕應該注意不到這般的細節。她現今讓薑女戴著這玉佩,誤導範翕以為那登車美人就是她。


    薑女聽到範翕呼喚,背一緊,趕緊上車,因動作太快,她還趔趄了一下。但到底在範翕過來即將握到她的手前,“砰”地關上了車門。


    範翕被玉女關了門,他一愣,有些委屈。


    車中奚妍緊張地道:“公子,玉女說她還是有些氣你丟下她,她不想與你說話。”


    範翕:“……”


    他正要疑問,楚寧晰等人出來了。看範翕踟躕在馬車前,楚寧晰嗤笑:“怎麽,公子翕,為美人而折腰,不肯走了哦?”


    楚寧晰等著看範翕的笑話。


    眾目睽睽之下,範翕也不好拉開車門進去和玉女說話。他隻隔著門,低聲:“我以為你不生氣的。你別怪我,我會給你寫信的。”


    裏麵女郎沒吭氣,範翕隻好失望離去。


    回到自己的車隊前,範翕忽覺一道目光凝視他。他側頭看去,見是小廝中那個什麽流民出來的……那小廝被他一看,匆匆收回了視線。


    範翕:……這人沒事盯著他看,也太奇怪了吧?


    泉安給他找的什麽小廝啊?一會兒說仰慕他,一會兒偷偷看他。


    範翕心中不悅,但礙於泉安做事從來沒出過紕漏,現在又有那麽多人等著他、看著他……他便什麽也沒說。


    軍隊拔營,前往平輿。


    作者有話要說:  公子:泉安介紹的這個新小廝怎麽gay裏gay氣的……


    第84章


    前往平輿一路上會過許多亭舍, 之間公子翕的一切食宿,都由他的仆從們負責。泉安不在, 範翕早已做足準備,知道自己其他的仆從們沒有泉安那麽貼心仔細, 他打算在亭舍中隨便湊合湊合。待泉安和曾先生等人處理完與越國的事, 與自己匯合了,自己再要求精細也罷。


    然抱著得過且過的心,範翕進了亭舍小吏安排給他住的屋舍後, 卻意外。


    因房舍中早有小廝先入,在其間打掃屋子。範翕踏入屋舍時, 窗子開著,屋中熏香香氣剛剛消散, 不至於嗆鼻, 又不至於一點兒香味都沒有。範翕立在屋中, 見地上還有一些灑了的水沒幹, 且在熏香中,有一股極淡的怪味。


    他聞了出來:“艾葉?”


    仆從中的一人回答:“因夏日蚊蟲多, 仆恐亭舍每日來往人眾多,小吏照顧不周, 便臨行前特意帶了艾葉, 為公子屋舍驅蚊。公子連日操勞, 仆等幫不上什麽忙,便望於此等小事上讓公子舒適些。”


    這小廝真會說話。


    範翕瞥去一眼,意外又意料之中, 見說話的人,是那日泉安特意從流民中為他選出的小廝。且是這麽多小廝中範翕唯一沒見過的。


    範翕道:“我的書放好了?”


    那小廝答:“是。按照公子要求的順序,全部擺了一遍。”


    範翕有心為難他:“我要的是將將還在車上看的那本。”


    玉纖阿沒忘記自己現在是一個流民的身份,當不識字,她溫聲細語答:“仆和眾位郎君一道將公子的書放好。”


    範翕繼續為難道:“洗浴的水。”


    答曰:“已備。”


    範翕:“晚膳。”


    玉纖阿:“公子苦夏,灶房已備下一些清淡的飲食。”


    範翕:“我亥時一刻約了人談軍務。”


    玉纖阿:“仆這便讓人告知諸位郎君。”


    範翕:“……”


    他真的很久沒見過這麽機靈的小廝了。


    他俯眼盯著那小廝看,那個子小小、瘦瘦弱弱的半大孩子般的少年,隻是一徑低著頭,回答得很得體,可是這小廝從頭到尾都不敢抬頭看他一眼。想來膽子還是小了些。範翕眉心微攢了下,振振衣袖。他沒有再為難人,卻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就這般從仆從們麵前走了過去。


    見公子進去內舍休息,便知公子是滿意的意思,仆從們齊齊鬆了口氣,和玉纖阿一道出門後,將門帶上。眾仆從站到屋外廊下,打量著泉安安排進來的這個新仆從,讚道:“難怪是泉安安排你來的。往日我們服侍公子,從不曾見公子這樣無話可說過。你真是厲害啊。”


    玉纖阿柔聲答:“是諸位兄長教的好。”


    眾人哈哈笑著,滿意她的態度。隻是可惜此人雖機靈,長得卻普通再普通。


    玉纖阿與他們在廊下說了些閑話,打聽了一下範翕的習慣。到幾人說好分人守夜時,說是一人守一夜,輪換著來。玉纖阿聽著,並不製止。隻是待眾人三三兩兩地散後,她追去了一人說話,那人本該是今夜守夜。


    玉纖阿先是誇了人一番,然後說:“……兄長照顧公子辛苦了,我是才來的新人,不懂什麽規矩,卻想兄長平日照顧我一些。不如今夜的守夜,便由我來吧。”


    不用守夜,這麽好的事落到頭上,誰會不願意呢?


    此人怕玉纖阿反悔一樣,連忙應了,高興地走了開。


    玉纖阿微微一笑,心想不隻是今夜,在自己扮作男兒的這一路上,她決定和每一個守夜的小廝對換,換自己來守夜。大不了白日在範翕不需要的時候補補眠罷了。


    因她知自己是女兒身,若是不守夜的話,必然要和這些小廝們睡在一起。倒不是她不能忍受和小廝們睡在一起,而是她日後總要恢複身份。


    若是範翕知道她和那麽多男子同睡一屋,依範翕那針大點兒的小心眼看,玉纖阿覺得這批仆從,沒有一個人能活下來。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她還是辛苦一些吧。


    當夜,玉纖阿睡在外間榻上,守了一夜。


    次日天亮,範翕麵無表情從她和衣而臥的長榻邊走過,看也不看。


    連續幾夜都是同一個人守夜,玉纖阿本還怕範翕多問。但她見範翕日日和人談軍務,談政事,根本沒理會小廝之間的事。


    玉纖阿才鬆了口氣,自此夜裏守著,白日才能趁範翕不需要的時候囫圇睡一會兒。再加上軍隊趕路極快,幾乎不停留,短短幾日時間,玉纖阿便瘦了一大圈。


    但她性子素來能忍,不管是騎馬還是熬夜,她都強行忍耐下去,從不在眾人麵前露出一點兒痕跡。


    玉纖阿以為範翕不知道,但範翕是將她平日言行看在眼中的。隻是範翕出於某種原因,隻選擇冷眼旁觀。


    ——


    快馬行了不到十日,軍隊便趕赴到了平輿戰場。到達第一日,軍隊來不及整歇,就被派去了戰場上。


    玉纖阿這些小廝做一些後勤,不用上戰場,但也一整日在後方幫傷員包紮傷口,攙扶進進出出的人。玉纖阿心神不寧,臉色慘白,因她第一次接觸這般血淋淋的場麵,確實有些心悸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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