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 剛剛他忙著去救李隆基,沒工夫搭理這幫人,現在李隆基已經醒過來了,不日到你們叫爸爸,他就不姓李!


    真當他是好欺負的?柿子撿軟的捏也要看是不是真軟!


    李倓雙手一背,一邊慢慢往外走一邊說道:“諸位既然彈劾了我,也要給我一個當麵對峙的機會,否則隻許你們罵我,不許我反駁,這可也太霸道了,《唐律疏議》裏可沒有這一條。”


    李林甫看著李倓冷笑:“既然寧王有此一求,我們便去就是。”


    李紹無奈隻好憋出了一句:“走吧。”


    他現在十分崩潰,以前的三郎不是這樣啊,怎麽身份變了也跟著不懂事了?你真以為隻是跟朝臣爭辯一番就沒事兒了?沒看到聖人身邊的常侍跟著你呢嗎?


    到時候無論是勝是負,李隆基都會知道,更何況,這話事情被彈劾的那個上奏疏自辯也隻不過是掙紮一下,基本上除非禦史彈劾太過荒唐,否則奏疏一遞上去,人家就穩立不敗之地,更何況這些禦史還不是單打獨鬥,他們背後都有李林甫撐腰。


    李紹不知道李倓到底想要做什麽,不過想想除了謀反那件事情,別的事情都不算大事,他也就隻能在這麽安慰自己一下。


    一行人轉道紫宸殿,在李隆基不在的時候,無論李林甫權勢多麽大,名義上主持全場的還是太子李紹。


    李紹看了一眼李倓說道:“寧王,你想說什麽?”


    李倓拱手說道:“啟稟太子殿下,臣聽聞有人彈劾臣,一時之間有些著急,所以來不及寫自辯奏疏就想要與諸位探討一番,看到底是我錯,還是禦史小題大做。”


    他這句話說完,立刻有人跳出來說道:“寧王不僅不悔改還不知錯,當罰。”


    李倓轉頭一看,想了想發現不記得這個人是誰,不過估計也是禦史台的一個小兵,便翻了個白眼說道:“你說我錯我就錯,你當自己是《唐律疏議》還是聖人金口玉言?”


    那個禦史臉色一白,憤憤說道:“寧王生活奢靡無度,肆意妄為,乃是眾人親眼所見,難不成還是我等知錯?”


    李倓點點頭:“嗯,那意思就是說你們參我與安祿山合謀意欲謀反是沒人看到也沒有證據的了?那我倒要問問你們誰給你們的勇氣如此汙蔑堂堂親王,汙蔑朝廷大員?我就不說自己,隻說範陽節度使對聖人忠心不二,一心為公,為生民百姓計,請願損己身也要祈願上天滅蝗,到你們嘴裏就成了一個無時無刻不想著謀反的陰謀家,安節度使啊,我都替你覺得冤啊。”


    安祿山聽聞,整個人都覺得有點不好,他們誰都沒想到李倓上來就拿謀反這件事情做文章。


    在所有人的想法裏,他應該是極力避開這個話題,畢竟這個東西是真的不能碰。


    然而李倓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就這麽直直白白的說出來,並且粉碎了安祿山想要當個圍觀群眾的心。


    此時就算安祿山再怎麽不想摻合,也必須站出來,所以他直接對著太子跪地說道:“臣對大唐對聖人忠心耿耿,若有二心天誅地滅,還請殿下明察啊。”


    李倓站在一旁看著安祿山冷笑,你背後捅刀還想置身事外?真是人醜但想得美。


    他還要感謝一下李林甫,給了他這麽好的一個機會。


    李紹一時頗為頭大,連忙上前扶起安祿山說道:“範陽節度使忠心可鑒,阿爹知,我亦知,斷不會為亂言所蒙蔽,還請節度使寬心。”


    李倓點頭補了一刀說道:“沒錯,沒有證據隨意汙蔑,這可要不得。”


    禦史一號猶自辯解:“寧王與安祿山的確多有往來,難道有錯?”


    李倓望天說道:“我與安祿山同住道政坊,作為鄰居,有一二交流也是正常,更何況有往來就是要謀反,那朝中有幾個人沒有與諸位節度使交流過?合著滿朝文武都想謀反?還是說你想孤立諸位節度使,讓他們成為孤臣?”


    禦史一號慌亂一瞬,忍不住看了一眼李林甫,發現李林甫靜靜站在那裏連個眼神都沒給他,一時之間他頗有些慌亂說道:“我……我也不過是防患於未然,並未言之鑿鑿兩位意圖謀反,寧王如此咄咄逼人又是為何?”


    李倓冷笑:“於意有不安者,輒更易之,我看你是想當王衍第二。”


    李紹聽聞之後,唇角勾起一瞬,很快就被他壓了下去。


    安祿山立刻說道:“不錯,信口雌黃,縱然為禦史也是大忌!”


    禦史一號環視一周,發現許多來朝的節度使正麵色不善地盯著他,不由得恨恨退下,一言不發。


    李倓還不肯放過他,繼續說道:“太子殿下,我懷疑此人乃是不服教化的番邦派來的奸細,所作所為隻是為了離間我君臣之心,敢問此該當何罪?”


    禦史一號一聽瞬間慌亂:“你……你信口雌黃!”


    李倓忍不住一笑:“我怎麽就信口雌黃了?我這不是按照你的邏輯推理的嗎?沒有毛病啊。”


    禦史一號無法反駁,隻好伏地說道:“臣冤啊。”


    李倓嗬嗬,老子還沒喊冤呢。


    李紹看了一眼李倓說道:“來人,將他帶下去,著大理寺審查。”


    於是伴隨著禦史一號被拖下去的背景音,在場所有官員都意識到寧王此次來者不善。


    那些沒有彈劾和立場中立的官員在一旁看熱鬧,而參與彈劾的禦史對視一眼,立刻站出來一位說道:“其他不論,但寧王生活奢華無度,毫無節製,卻還實情,之前寧王兩次宴飲,酒具都是金盞,連聖人都未曾有過,又如何說?”


    李倓看了他一眼,姑且稱呼這位為禦史二號,不過,禦史二號說的還真是實情,畢竟當時他剛搬家,啥都沒有,臨時趕製也來不及,正巧李隆基和楊貴妃兩個人送了他不少金製用具,他就直接挪用。


    沒想到居然會被人拿出來當彈劾的點。


    他沒有再看禦史二號,隻是轉頭看向李林甫問道:“李相,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素富貴,行乎富貴,可有錯?”


    李林甫本來穩穩當當站在那裏,等著他的小弟一波一波上去打倒李倓,準備等到時機差不多的時候,他再上去來個致命一擊。


    結果萬萬沒想到李倓會忽然將視線轉移到他身上,他抬頭看看李倓,沉默。


    禦史二號連忙開口說道:“你這是……”


    李倓直接打斷:“我與李相說話,可有你插嘴的餘地?就算我被彈劾,在聖人定罪之前,我也是親王,怎麽?當個禦史連上下尊卑都不懂了嗎?”


    禦史二號:……


    李倓轉頭看向李林甫:“李相?”


    李林甫終於開口,輕描淡寫說了句:“殿下從何處看來如此詭辯之語?老臣奉勸殿下還是少看些雜書的好。”


    李倓震驚臉看著他:“此語出自孔子嫡孫子思所作《中庸》,李相竟然不知,還是李相眼中《中庸》乃是雜書?”


    第53章


    眾人看著李林甫再看看李倓, 隻覺得李倓臉上的震驚實在是太假了。


    在場的誰不知道李林甫才疏學淺,前有杕杜認作杖杜, 後有太常少卿薑度生子時手寫賀函寫了個弄獐之慶。


    因為這兩件事情,官員們私下譏諷李林甫的時候不是稱呼他為杖杜宰相,就是弄獐宰相。


    然而所有人都誤會李倓了,李倓還真是特別在震驚。


    其實李倓也知道這件事情, 隻不過他是真的沒有想過要在這種場合嘲諷李林甫,他真的是想跟李林甫好好辯一辯的。


    畢竟現在就嘲諷李林甫並不是好選擇, 仇恨拉太滿,萬一對麵狗急跳牆怎麽辦?


    結果他哪裏想得到李林甫連《中庸》都不記得啊?


    雖然是皇室出身,但是文盲到這個程度也真是讓他意外。


    不過,李林甫對於這種事情大概已經習慣, 他淡定說道:“殿下頗具詭辯之才, 怕是當朝無人能比。”


    李倓沉思了一下問道:“那個……李相……知道我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嗎?”


    在場的眾臣也震驚地看這李倓, 居然一點臉麵都不給李林甫留嗎?


    李倓無視眾人的驚訝十分有禮貌的說道:“那句話的意思是說君子安於現在所處的地位去做應做的事, 不生非分之想。處於富貴的地位,就做富貴人應做的事,他們參我奢靡無度, 可是除了使用金盞之外也沒有別的,什麽時候大唐堂堂親王連個金盞都用不起了?”


    還沒等李林甫說話, 李倓便說道:“哦,忘記說了, 這一套金盞還是聖人所賜, 尚宮局都有記錄, 聖人覺得我能用,你們覺得我不能用,你們說我是聽你們的還是聽聖人的?”


    李林甫森然說道:“聖人愛護子女,做子女更應勤儉不讓聖人為難。”


    李倓問道:“現在是誰讓聖人為難呢?難道不是你們先參我的嗎?”


    禦史二號憋的厲害,此時忍不住說道:“寧王自身有瑕,難道還要怪我等說實話嗎?若是在這些都不能說,要我等何用?”


    李倓點頭說道:“所以你們除了參人什麽都不會了是嗎?李相,吏部如今選禦史的標準是隻會參人就夠了嗎?”


    李林甫現在聽到李倓跟他說話就心塞,然而還不能失了氣勢,雖然他現在已經有點被壓製住的意思,可是如果徹底退步,那麽李倓定然會趁機追擊一波,那些禦史有一個算一個,都逃不掉。


    剛剛不就已經有一個禦史被拖下去了嗎?


    雖然李紹的程序也走錯了,畢竟隻是李倓一個懷疑,李紹在毫無證據之下就將人送到大理寺,這根本就不符常規。


    李林甫也很想趁機抨擊一下太子,順便再抹黑一下,損害太子的人望。


    然而李倓實在狡猾,從頭到尾都沒有給他機會,明明是他跟禦史在辯駁,然而卻時不時把他拉下水。


    李林甫冷哼一聲:“禦史職責便是在此,寧王莫要胡攪蠻纏。”


    李倓笑道:“君子之事上也,進思盡忠,退思補過,將順其美,匡救其惡。這才是君子所為,而不是像你們一樣,一旦發現聖人有錯,想的不是如何補救,而是如何參人,長此以往,朝堂之上留下的怕是隻會互相攻訐之人,而真正的賢臣卻無立足之地。哦,剛剛那句話也是《中庸》裏麵的,我就不解釋了,李相回頭可以去看看。”


    李林甫說道:“此事乃是寧王過失,與聖人何幹?難不成寧王是想說都是聖人的過錯?”


    李倓依舊不慌不忙:“因為我說了啊,我所作所為都是聖人允許的,你們既然說我錯,那麽自然就是在說聖人錯,這有問題嗎?如果你說聖人沒錯,那我自然也就沒錯。”


    李林甫:……


    禦史二號憋的不行,十分想要反駁李倓,然而卻又不知道該從哪裏下手。


    倒也不是他們無能,而是自開朝以來被參的宗室要麽上表自辯,要麽上表認錯,一般上表自辯的到最後也會變成上表認錯。


    從來沒有人將自己與聖人聯係如此緊密,現在李倓直接捆綁著李隆基,朝臣說他錯,那麽就是說李隆基錯,如果大家認為李隆基沒錯,那他也沒錯,他若沒錯,那些禦史又該當如何?


    李林甫覺得不能被李倓這樣牽著鼻子走,直接另起一個話題說道:“作為親王,時常出入平康坊,有損皇家顏麵,又當如何?”


    李倓翻了個白眼:“怎麽,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們去平康坊就是風雅韻事,我去就是有損皇家顏麵,雙標要不要這麽明顯啊?”


    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在場官員聽得都滿頭霧水,發現自己從來沒有聽過這句俗語,隻是大家互相看看之後都不敢問。


    實在是寧王殿下學霸之名已經深入人心,聽聞上一次不僅博覽群書還能將四書五經倒背如流。


    他們實在不敢問,生怕問出來之後會跟李林甫一樣被嘲諷的體無完膚。


    李林甫被嘲諷就算了,他從來都不是讀書人出身,隻是倚仗宗室身份,再加上善於揣摩人心,所以才能當上宰相。


    可他們之中許多人是考科舉上來的,讀書人以此為榮,不管是不是真的虛心向學,在大庭廣眾之下誰也不願意被貼上一個不學無術的標簽。


    李倓說完之後也反應過來,立刻補充道:“哦,這個典故李相或許不知,田登作郡,自諱其名,觸者必怒,吏卒多被榜笞。於是舉州皆謂燈為火。上元放燈許人入州治遊觀,吏人遂書榜揭於市曰:本州依例放火三日,所以流傳下來一句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李倓解釋完畢之後,當場就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也不知道是因為他擠兌李林甫還是因為這個故事本身。


    其中有一個笑的特別大聲,還連說三句:“有趣,有趣,有趣!”


    李倓抬眼望去,發現是一個長相俊美的……青年?


    這個人看上去十分年輕,而且氣度飄逸,隻不過以李倓的經驗,現在能站在這裏的,基本上沒有四十歲以下的官員,所以看到這麽年輕的人,他都有些疑惑,判斷不出這個人的年齡區間。


    李林甫終於是惱羞成怒,直接拂袖而去,連句話都沒說。


    他一走,他手下的黨羽自然也要跟著走,這個時候就能看出他的權勢有多麽強大,整個大殿一下子呼啦啦走了多一半。


    李紹看到這些人離開臉色十分不好看,無論是哪個太子,看到宰相這麽強勢,並且這個宰相還跟他不對付,都不可能太開心。


    旁邊的李倓一臉驚訝問道:“這就走了?還沒說完呢?哦,對了,其實我就去了平康坊一次,當時與賀監同行,隻不過賀監年事已高,諸位就不要為難老人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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