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此時頭發散亂,狼狽不堪,臉上卻浮現出一抹神經質笑容:“你害我如此,這就是你的報應!”


    李亨沉聲喊道:“夠了!成何體統!”


    他都快氣炸了,現在正殿好幾個外人,李倓就算了,好歹也是自家人,朱邪狸……既然已經跟遠安郡主有婚約,也能勉強算個自家人,然而旁邊還有一個黑水都督站在那裏圍觀了全程。


    自家女兒手足相殘,這讓他麵子往哪兒放?


    李倓目瞪口呆地看著四娘和五娘,他記得以前這兩位關係還不錯啊,怎麽今天跟仇人一樣?


    他轉頭看向朱邪狸,結果發現朱邪狸垂眸站在那裏,整個人周身都染著寒意,仿佛他整個人都與世隔絕一樣。


    李倓心裏一咯噔,就知道肯定出了問題,他顧不得會被別人發現,站起來走到朱邪狸身邊低聲問道:“怎麽回事?”


    朱邪狸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任何感情說道:“遠安郡主與黑水都督有染。”


    李倓:??????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朱邪狸問道:“你在說什麽?”


    朱邪狸的聲音不小,不僅僅是李倓覺得不可置信,就連其他人也都十分愕然。


    怎麽可能呢?在此之前,遠安郡主都不認識黑水都督是誰啊。


    朱邪狸閉上眼睛搖了搖頭,仿佛很難過的樣子。


    他長得好看,此時擺出這樣一幅憂鬱傷心的模樣,簡直讓人心疼的不行,隻想抱著他好好安慰。


    然而李倓有個心也沒這個膽,其他人也是在略略心疼之後,便關注到這件事情本身。


    畢竟這事情實在是……太匪夷所思。


    李亨臉色已經難看的要命,仿佛隨時要殺人一樣,然而他還是克製住自己的脾氣問道:“四娘,你怎麽說?”


    四娘一把掙脫開拉著她的兩個侍女,一臉冷漠說道:“我怎麽說?我還能怎麽說?說我親妹妹給我下藥,讓我做出醜事?還是說黑水都督對我心懷不軌?”


    一直站在一旁的黑水都督此時無奈說道:“郡主……在下真的隻是湊巧而已。”


    “為什麽是你那麽湊巧而不是別人?那棟屋子多麽偏僻,你為何要去那裏?”


    李倓看了一眼捂著臉坐在地上哭都不敢哭的五娘,一臉難以置信問道:“五娘給你下藥?為什麽?”


    四娘看著李倓,眼中隱隱泛起了淚光,下一刻她直接撲到李倓懷裏哭著說道:“三哥,你要幫我啊。”


    李亨立刻說道:“你在胡說什麽?我看你是瘋了!”


    李倓對著他擺了擺手,溫聲撫慰道:“到底怎麽回事你慢慢說,若這真是五娘……必會給你個公道的。”


    四娘哭泣著說道:“五娘……五娘對朱邪世子早就芳心暗許,她恨我奪走朱邪世子,這才……這才算計於我。”


    五娘捂著臉尖叫道:“你胡說,我沒有!我的臉,我的臉!”


    四娘直接從袖子裏拽出一份吃了一半的糕點說道:“這是你之前給我的,還說自己嚐了好吃,既然你不承認那便去驗一驗好了。”


    五娘身體一頓,抬頭看了看四娘,又看了看她手裏的東西,忽然目露凶光,衝過來說道:“你胡說,根本不是這樣的!”


    她嘴裏說著這些,目標卻十分明確的是那塊糕點。


    李倓直接將四娘護在身後喝道:“你做什麽?”


    而此時朱邪狸也出手將五娘製住,把她丟給了廣平王妃的兩個侍女。


    那兩個侍女此時也已經木然,看了廣平王妃一眼,結果發現廣平王妃似乎也有些手足無措。


    四娘站在李倓身後冷笑著說道:“若真無此事,你何必如此激動?臉都不管了都要來毀屍滅跡啊。”


    在場眾人一看到五娘這個瘋狂程度,就知道這件事情十有**是真的。


    李倓覺得不能讓這場鬧劇繼續下去,他果斷轉頭對朱邪狸和黑水都督說道:“感謝兩位送四娘回來,時間不早,我先送兩位回去吧。”


    李倓說完看了一眼李亨,李亨也頗有些心累地點了點頭說道:“時間太晚,就不招待世子與都督了。”


    黑水都督看了一眼四娘,李倓竟然從他眼中看出了些許依依不舍,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四娘。


    結果就看到四娘整理了一下頭發說道:“且等一下。”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力求讓自己整齊一些,轉頭看向朱邪狸,行了一禮說道:“朱邪世子,我是真的心悅你,我也知道你有心上人,強求來的到底是有緣無分,是我對不住你。”


    朱邪狸也有些不忍心,他的確想過讓四娘移情別戀,或者讓李隆基不得不把她嫁給別人,但都不是這種慘烈的方式。


    “這不是你的錯,你也沒有對不起我,我……”


    朱邪狸還沒說完四娘就搖了搖頭,她伸手抹掉掉下來的眼淚,轉頭看向黑水都督問道:“你娶不娶我?”


    黑水都督愣了一下,繼而看了一眼李亨,李亨皺眉說道:“四娘莫鬧,你已與朱邪世子有婚約在身。”


    四娘轉頭看著李亨問道:“那阿爹覺得我還能嫁世子嗎?就算你們都裝聾作啞,但那對他是一種侮辱,我們也不會幸福的。”


    李倓沉默地看著她,也不知道是不是遭逢大變而讓她一夜成熟,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她的腦子還能這麽清醒,或許她是真的真的很喜歡朱邪狸吧。


    想到這裏李倓忍不住瞪了朱邪狸一眼,隻覺得這貨滿臉都寫著藍顏禍水。


    朱邪狸則十分無辜地看著他。


    李亨頭痛說道:“此事……還要再議。”


    四娘看了一眼黑水都督,黑水都督立刻行禮說道:“我願求娶遠安郡主,還請太子殿下成全。”


    李亨:這特麽不是我成不成全的事情啊!真要這樣朝令夕改,怎麽也要給朱邪家一個交代啊,就算再給朱邪狸一個公主,換嫁的原因也是皇室醜聞啊。


    李亨現在真是殺了五娘都不解恨,他已經能夠想到李林甫到時候至少會參他一個管教不嚴,教導不利。


    說不定對方還會從太子妃之位空懸上下手,給他塞一個女人過來。


    其實說實話,李亨也不排斥再重新娶一個太子妃,或者在原有的後院女人之中扶正一個,但這件事情一旦讓李林甫插手,那問題絕對就大了。


    朱邪狸看著四娘認真問道:“你真的決定了?”


    四娘哽咽說道:“我還能如何?你是個好人,不用為我擔心,跟誰和親不是和親呢,皇家女子命該如此罷了。”


    被發了好人卡的朱邪狸略有些心虛,他轉頭看著李亨說道:“殿下,日前家母在算八字的時候,那位道長說我十年之內不宜娶妻,為了不耽誤郡主,這份婚約隻怕不能作數了。”


    李亨愣了一下,繼而明白了朱邪狸的意思,頓時十分感動,朱邪狸這樣就是將悔婚的所有責任都扛到了自己身上啊。


    李倓忍不住低下頭,生怕自己笑出聲,十年,朱邪狸也真敢說,看來他是打算將這件事情在這裏就定下來,到時候讓永壽郡王夫婦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這個說法,也算是一勞永逸。


    而現在李亨正在思考這件事情的可行性,自然也沒想到朱邪狸這是打算搞獨身主義。


    李亨認真沉思半晌之後說道:“此事我還要與令尊令堂求證。”


    朱邪狸十分懂過猶不及的道理,如果他堅持的話很可能引起李亨的懷疑,便說道:“如此,下官告退。”


    李倓也連忙說道:“臣弟也先行告退。”


    他跟朱邪狸告退之後,看了一眼旁邊的黑水都督,黑水都督看了一眼四娘,也忍痛告退。


    等他們出了東宮的時候,城中的燈會已經結束,而長安城也隨之安靜了下來。


    李倓深吸了一口清涼的空氣,轉頭看向黑水都督冷冷說道:“我想閣下應該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


    黑水都督人也不傻,直接說道:“我的確是尾隨遠安郡主而去,隻不過我並沒有非分之想,隻是之前曾與遠安郡主有一麵之緣,在下一見傾心,雖然知曉郡主已有婚約,但終究想要表白一下心意,隻是沒想到卻遇到……”


    李倓看著他,不管對方說得再怎麽真誠,也無法掩蓋他猥瑣的尾隨四娘這件事情,無論四娘是不是快要嫁給他,這特麽都是性·騷·擾!


    而且雖然說五娘下的藥當時發作了,但能夠解的方法很多,這貨偏偏選了最下作的那種方式,簡直就是趁人之危!


    李倓越想越氣,直接一提拳頭就揍了過去。


    黑水都督的身手自然比李倓好很多,他也沒打算就站在那裏挨揍,所以在李倓的拳頭過來之前,他就已經做出了躲避的姿態。


    然而他忘了,李倓身邊還有一個朱邪狸。


    朱邪狸的身手可比他好的不知道哪裏去,於是他躲到一半直接被朱邪狸拽回來,隻能任由李倓那一拳直接打在了他的肚子上。


    黑水都督頓時彎腰,抬頭看了看李倓又看了看朱邪狸,發現兩個人表情都不太好看之後,咬牙說道:“寧王殿下還請冷靜一下,事情已經發生,您就算打死我,也回不去,不如我們坐下來好好想想怎麽解決。”


    李倓聽到他說話就又想揍他了,隻不過剛剛用力太大,手居然還有點疼,隻能甩了甩手暫時作罷。


    他冷笑著說道:“這還有什麽好商量的,回去等結果吧你!”


    回去的路上,朱邪狸看著李倓麵色不虞的樣子,怎麽都不敢說自己之前的計劃,生怕李倓一個生氣連他都給揍了。


    他倒是不怕李倓揍他,他是怕李倓打了半天反而把手給打疼。


    而李倓則在思考有沒有別的能讓四娘不那麽被動的方法。


    結果兩個人心事重重之下,朱邪狸居然就這麽跟著李倓回到了家裏。


    進了王府大門之後,李倓才反應過來:“你不回家,跟我回來幹嘛?”


    朱邪狸頓時可憐巴巴看著他:“你要趕我回去嗎?”


    李倓:犯規了啊!


    他有些糾結說道:“我不是非要趕你回去,我是怕自己太禽·獸。”


    雖然今天發生了很多事情,但他們兩個如今兩情相悅,朱邪狸的婚約基本上也成了一紙空文,他生怕自己忍不住。


    哪怕已經發生過了,但當時是喝醉了,這個不能算。


    現在還清醒著自然要克製一下自己,畢竟朱邪狸還未成年啊!


    這尼瑪好不容易兩情相悅,結果他現在過不了這一關,坑不坑爹。


    朱邪狸巴不得他禽·獸一點,立刻說道:“我不介意。”


    李倓翻了個白眼說道:“我介意,行了,趕緊去睡覺。”


    朱邪狸頗有些怏怏不樂,伸手把李倓攬到懷裏就開始親。


    李倓意思意思推了他一下也就從了。


    結果兩個人正難分難舍的時候,忽然聽見哐啷一聲。


    他們兩個一驚,立刻分開轉頭望去,結果發現居然是杜甫。


    杜甫此時的表情可以稱得上是驚悚,並且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裏,仿佛化身石雕。


    他的手此時還保持著端東西的動作。


    而地上卻多了一個倒扣的果盤,個一地瓜果。


    李倓:這是真·瓜都掉了啊。


    聲音的罪魁禍首找到了,李倓和朱邪狸對視一眼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和尷尬。


    隻不過這種尷尬也是針對兩個人親熱被人看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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