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勸過自家父親不要這般高調,生殺大權在帝王手中,若是讓帝王起了疑心,李林甫又哪裏有好日子過?


    可是李林甫當時的借口就是已經上來了,就不能退。


    李岫當時也覺得是這樣,可如今……李林甫這已經不是不退的問題,而是一直在主動出擊啊。


    在意識到父親老去之前,無論是誰都會覺得父親是萬能的,他做的都是對的。


    然而隨著年齡增長,李岫越來越不讚同李林甫的做法,如今更是……隻不過李林甫尚在病中,他也不好再多說罷了。


    就在他惆悵地往自己院落走的時候,遠遠就看到一道婀娜身影站在月亮門處。


    李岫走近一看發現居然是李林甫近來頗為寵愛的一房小妾。


    那小妾今年不過二十歲,看著柔柔弱弱,一雙眼睛黑白分明,水汪汪地看著李岫問道:“大郎,郎君如何了?”


    李岫在距離她頗遠的地方站住,垂眸說道:“好了許多,此時阿爹已經睡下了,你先回去吧。”


    小妾聽後眼睛轉了轉問道:“這不對啊,以往那些人服用了寧王殿下的丹藥,當時就好了,就連賀知章第二天也已經身體康健,怎麽郎君這一次……這麽艱難?寧王給的藥會不會不是真的?”


    李岫臉一板斥道:“噤聲,寧王殿下也是你這賤婢能夠討論的?你是想害死阿爹嗎?”


    小妾縮了縮肩膀,一臉不服氣,忍不住說道:“他有什麽可怕?”


    李岫懶得搭理這蠢貨,隻是說道:“你且回去休息,深更半夜便不要亂走了,否則……”


    他沒有說完,然而沒說完的話總是更有威脅力。


    那小妾隻能不甘心的離去。


    隻不過在李岫回到自己院落之後,就有人來稟告說道:“大郎,幽娘去了郎君那裏。”


    李岫臉色十分不好看,但又不好衝到住院去把人拽出來,隻好說道:“派兩個侍女去把她帶出來,阿爹如今身體抱恙,她就不要來添亂了。”


    李岫將明天要做的事情都寫到了一張紙上,將阻攔奏疏弄成了重中之重。


    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第二日一早,李岫剛要去上朝就看到管家急急忙忙跑來說道:“大郎,大郎,你快去看看郎君吧,他要不行了。”


    李岫當時便一驚:“怎麽回事?”


    他十分慌張地跑到了李林甫的房間,結果他過去的時候發現昨天已經好轉不少的李林甫,今日卻隻有出的氣沒有入的氣了。


    李岫連忙說道:“快著人請侍禦醫來,昨晚誰值夜的?到底怎麽回事?”


    值夜的小廝侍女此時也快要嚇傻了,連忙過來說道:“大郎,我們……我們也不知道發生何事,昨晚還好好的,今早也沒什麽問題,剛剛就……”


    李岫在原地轉了好幾圈,侍禦醫過來之後,把了把脈也是眉頭深鎖:“昨晚脈搏已經平穩下來,怎麽今日比之前還要糟糕?”


    李岫問道:“這……這如何是好?”


    侍禦醫為難說道:“這……隻怕要問問寧王殿下,畢竟那顆丹藥是寧王殿下送來的。”


    李岫腦子裏忽然就出現了昨晚李林甫的小妾幽娘懷疑李倓給假藥的事情。


    隻是之前李林甫曾經說李倓不會希望他現在就死,不會給假藥。


    他想了想還是選擇相信自己父親的判斷,起身便朝著寧王府跑去。


    結果到了寧王府之後,他見到了長史王紞,王紞看著他苦笑著說道:“李監來的不巧,大王他剛離府。”


    李岫不由得問道:“殿下去了何處?”


    王紞客氣回答:“是被聖人召去的,據說是又有人參他。”


    李岫聽後心裏咯噔了一聲,昨天李林甫說過安排了人去參李倓,他原本想今天攔住那些人的。


    結果李林甫這病忽然又複發,還比之前更加嚴重,他就沒有來得及去處理這件事情。


    他到現在隻祈禱希望不是李林甫安排的人去參李倓,否則……他還有什麽臉麵去求李倓救治李林甫?


    李岫一邊想著這些一邊向宮門處跑去,如今雖然不合規矩,但是為了他爹他還是要闖一闖大朝會的。


    而此時李倓正站在正中間聽著那些禦史例數自己的罪狀。


    對於被參這種事情,他已經非常淡定了,一回生二回熟嘛,等到三回四回……呃,最好沒有三回四回,他這次爭取就直接將這些禦史再一次按在地上摩擦,讓他們好好長長記性!


    隻不過聽著聽著他就發現一件事情,剛開始上來就參他的人,有很多人的立場比較不確定。


    簡單來說就是牆頭草,哪邊風大哪邊倒,如今朝堂之上李林甫的風應該大,可他已經躺下了。


    這些人之前失去了方向,連參人都不怎麽敢。


    如今又突然冒出頭來,這是……李林甫真的已經好完全了?


    吃了他的藥轉頭就開始參他的人?


    李林甫這都已經不僅僅是忘恩負義了啊。


    李倓一邊聽一邊在心裏磨牙:早晚要搞死李林甫!


    至於參他的那些罪狀無非就是說他沽名釣譽啊,狼子野心啊,妄圖控製天下口舌,哦……最後還來了一句與民爭利。


    李倓在聽到這一條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說他沽名釣譽他也就認了,畢竟琅嬛書閣的存在本身也的確是有點沽名釣譽,但問題是……與民爭利在這又是哪兒來的?


    經過禦史解釋,他才明白這一條說的是他允許燈會上有商販販賣各種東西,比如說各種食物啊,花燈啊之類之類的。


    至於為何說是與民爭利,就是因為他這邊的燈會太過盛大,有能力購買東西的人都去了他那邊,導致原本城內和城外一些山上的燈會觀賞的人少了許多。


    這人一少,在那邊擺攤的商販賺的錢自然也就少了。


    李倓聽到這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說道:“說的好像商販賺的錢都到了我這裏一樣。”


    禦史據理力爭:“商販賺的錢如何沒到殿下手裏?我可聽聞琅嬛燈會的場地費可不是一般的高。”


    李倓懶洋洋說道:“場地費我是采取拍賣形式的,價高者得,這有什麽問題嗎?”


    又上來一個禦史冷冷說道:“殿下斂財有術,但也太過了些。”


    李倓擺手:“不過不過,這些錢可都是到了內庫的,我一分沒留。”


    禦史:????


    他們抬頭看向李隆基,之前不都是李隆基和楊貴妃出錢補貼寧王嗎?怎麽這次又變成寧王將賺來的錢交給內庫了?


    有些禦史並不相信,斥責道:“無稽之談,聖人又豈會需要區區錢財?”


    李倓稀奇說道:“你們能不能統一一下口徑?剛剛你的同僚還在說我收的錢多,轉頭你就說那些錢財沒多少,聖人看不上,所以……你們到底覺得是多是少?”


    禦史微微昂頭說道:“對於朝廷來說,這筆錢自然是多的,若是能夠用到實處,能澤被萬民,而聖人富有四海,自然是看不上這些錢財的,所以對聖人來說這些錢財自然不多。”


    李倓輕笑:“辯證法學的不錯啊。”


    眾人微微蹙眉,顯然聽不明白這個辯證法又是個什麽東西。


    而那邊李倓卻沒有解釋的意思,直接說道:“那我就說了吧,這些錢是留給聖人蓋高樓用的,不信你們問聖人好了。”


    李隆基坐在上麵也有些尷尬,同時還有些惱怒。


    他兒子好不容易賺點錢轉頭就全來孝敬他了,結果這些禦史就非要拽著這一點不放,怎麽這麽煩?


    李隆基麵無表情開口說道:“的確,朕有意在大明宮中起一座通天樓,寧王為了不過多耗費國帑,便將燈會上所得錢財全部交由內庫,準備用來建樓。”


    禦史們一個個頓時跟被掐住脖子的鵪鶉一樣,都不敢出聲了。


    如果李隆基真的跟他太爺爺李世民一樣是個追求明君人設的皇帝的話,此時大概還會有禦史直接站出來說一句聖人如此大耗錢財實非幸事。


    然而他又不是,但凡敢給他找麻煩的,現在不是在邊疆吃沙子就是在南疆吃瘴氣。


    這些禦史的頭還真沒那麽鐵,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也不好繼續揪著李倓搞燈會賺了很多錢說事兒。


    他們隻好繼續找之前的話題,並且表示你現在在那裏辦學,名聲直逼國子監,是有何居心?


    李倓對此冷哼:“國子監乃是全國最高學府,不是誰都能來上學也不是誰都能來講學的?你的意思是說琅嬛書閣那些隨性而講的講師們比國子監的博士們還博學?更何況全大唐多少所私塾?我這裏跟私塾有什麽區別?哦,是有區別的,學生不交學費,講師們也都不求金錢,他們隻想單純的做學問,怎麽就你們思想那麽肮髒呢?”


    禦史們正想跟他就這個問題掐架的時候,一個小常侍急匆匆跑來站在了門口,李隆基身邊的齊常侍連忙走過去聽了之後,回到李隆基身邊說道:“聖人,李相像是要不好,李岫求見寧王殿下。”


    齊常侍說完之後,整個朝堂就安靜了下來。


    比起李倓搞琅嬛書閣是不是合法,無疑李林甫的生死存亡更加重要一些。


    李隆基聽後也十分驚訝,問道:“他不去找侍禦醫,找寧王作甚?”


    這句話說完之後李隆基就想起來李倓還有一手起死回生的本事,便說道:“宣李岫。”


    李岫頂著一腦門的汗上了大殿,看上去頗有些狼狽的樣子,他行禮之後就將自己的訴求說了一遍,簡單來說就是請李倓過去救命。


    李倓抬頭看著李隆基,李隆基便說道:“救人要緊,寧王且去吧。”


    李倓又轉頭看了看那些禦史說道:“可是……萬一我走了,這些人還不依不饒怎麽辦?我人不在這裏,是非黑白可不就是他們說了算了?”


    禦史們都一臉驚恐地看著他直搖頭,現在他們都快慌死了。


    有一些禦史是李林甫的金牌打手,他們現在都已經陷入了一種恐慌之中,因為是在剛剛他們才想起來,傳說中寧王殿下能夠活死人肉白骨。


    萬一因為他們這一參,寧王不肯救李林甫怎麽辦?


    或者說不肯好好救怎麽辦?就算寧王因為聖人發話而去了,救不救得活還不是人家說了算嗎?


    而另外一些不是堅定的李黨此時也很害怕,擔心一旦李倓因為這個不肯救治李林甫,李黨遷怒於他們,那他們豈不是……


    但還有一些人已經開始盤算著如果李林甫活不下來,他們要怎麽分割李林甫的政治遺產了。


    至少楊釗和安祿山都是這麽想的。


    李隆基直接說道:“此事到此為止,琅嬛書閣我也是知道的,以後就不要再說這個了。”


    潛台詞就是老子都同意琅嬛書閣的存在,你們廢話個什麽勁兒?


    李倓這才拱手說道:“兒臣告退。”


    說完他就跟著已經快要急死的李岫匆匆離開了大殿。


    而剩下的人則麵麵相覷,有擔心的有開心的也有懷疑的——懷疑李倓是不是像是傳說中那麽厲害。


    所謂事不過三,李倓如今出手三次,三次人都活了,如果再來一次……那麽……真是寧可得罪皇帝也不能得罪這位殿下,畢竟誰能保證不出意外呢?


    李倓跟著李岫匆匆上了馬車之後問道:“到底怎麽回事?不是之前還說已經好了許多,怎麽忽然之間就……”


    李岫也著急說道:“我也不知,昨晚阿爹還好好的,但是今天一早忽然就不行了。”


    李倓皺了皺眉:“我之前讓巴坤來轉達的禁忌你們都聽了嗎?有沒有給他吃不該吃的東西?”


    李岫連忙搖頭:“殿下不讓用的,一律沒用。”


    李倓滿臉奇怪:“這就不對了,侍禦醫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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