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倓覺得李適之可能還是認為李林甫跟安祿山是一夥的,否則怎麽可能這麽積極?


    李適之說的的確有道理,天下間除了皇位,任何官職都不需要子承父業,至於什麽世襲罔替的王位那是爵位,與官位是兩個體係。


    不過李隆基也有他的顧慮,範陽那邊或者是東北那邊都是胡人雜居,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胡人去統領,如果換上一個漢人,不說生活習慣的衝突和思維方式的衝突,人家要是不聽他的,去了也不過是個傀儡。


    所以哪怕李隆基並不是特別願意讓安慶宗回去,還是考慮了安祿山的建議。


    過不多時李隆基心中已經有了計較,他轉頭看向李倓問道:“你那邊怎麽說?那天為何阻止救火?”


    李倓淡定說道:“因為當天是永壽郡王世子朱邪狸執勤。”


    李倓故意沒有說朱邪狸現在的職位,為的就是提醒李隆基,這位可不是普通的臣子啊,永壽郡王如今就剩下這麽一個兒子了,若是被強逼著救火而出了什麽差錯,算誰的?


    李適之在旁邊冷哼一聲說道:“寧王殿下找的好借口,沒有朱邪世子,難道還沒有別人嗎?”


    李倓轉頭看向他問道:“誰知道到時候會不會有禦史在參朱邪狸一個瀆職呢?而且朱邪狸可從來都不是膽小之人,當時若是我讓他下來,換別人上去他也未必肯同意,除非我下命令不許救火。”


    李適之立刻說道:“不管如何,武庫四十萬件武器被燒,殿下怕是要負大部分責任,殿下可承認?”


    李林甫此時輕咳一聲說道:“殿下也是有苦衷,據說當時火勢極大,就算拚力搶救也未必能夠救回多少,若是因此搭上朱邪世子的性命,自然是更加不值,殿下此舉是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清和縣公又何必咄咄逼人?”


    李適之說道:“我隻是想要讓聖人知道真相而已,又哪裏咄咄逼人了?”


    李林甫還想說什麽,李倓幹脆說道:“無妨,清和縣公如此剛正不阿,本王倒也理解,如此說來的確是本王的責任。”


    李隆基之前一直在旁邊聽著,在看到李倓如此輕易的就承認了自己的過錯之後還有些奇怪。


    他一直沒有插手就是覺得李適之未必是李倓的對手,要知道當初就算是李林甫都沒在李倓手上爭的什麽好處,更不要提無論從哪方麵來講都比不上李倓的李適之了。


    結果沒想到李倓居然就這麽輕易的承認了?


    李隆基沒說什麽,他總覺得李倓肯定還有後手。


    於是他就看到李倓將腰牌一摘,直接扔到了在旁邊站著的高力士懷裏說道:“既然如此,就有勞渤海郡公身兼兩職了。”


    在場所有人都被他這一手給弄懵了,就連高力士都沒有反應過來。


    李隆基生氣說道:“三十一郎莫要任性!”


    李適之在一旁立刻說道:“殿下這是何意?官職乃是國家公器豈能私相授受?”


    李倓轉頭看著他:“這裏這麽多人你眼瞎看不到嗎?這叫私相授受?”


    李適之沒想到李倓會直接翻臉,當時就愣了一下,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怎麽回應。


    畢竟在所有人眼裏,寧王李倓是皇室之中少有的明白人,不僅學富五車,還溫文有禮,從來沒有仗勢欺人過。


    所以誰都沒有想過有一天李倓也會如同市井無賴一樣罵人。


    李適之甩著袖子說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李倓冷笑:“怎麽?我都引咎辭職了,清和縣公還不滿意嗎?難道要廢除我的王位才甘心?”


    饒是李適之再怎麽想追擊李倓,這句話一出他也不敢說話了。


    皇子王位被廢除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造反,不是造反的話無論犯多大的過錯,最多也就是降為郡王。


    如果李適之敢應這句話,那就是他想造反了。


    一旁的看戲的李林甫覺得……有點爽。


    他看著李適之心中冷笑,寧王你也敢惹,要是你能確鑿他有罪就罷了,不確鑿的事情拿出來說,那就等著被他收拾吧。


    你想按照你的步調走?開玩笑呢,不知道寧王殿下最擅長的就是掀桌子嗎?


    現在知道了吧?無話可說了吧?


    不得不說,被李倓掀桌子的時候,李林甫還是很難受的,然而如果跟他統一戰線,看他不按牌理出牌收拾別人,那感覺還是挺爽的。


    高力士捧著腰牌有些無奈,寧王殿下可真是隻小狐狸,這腰牌隻是作為左金吾衛大將軍能夠隨意出入宮廷的證明。


    有了這個,金吾衛的統領才能隨時進宮向皇帝報告。


    然而這個腰牌對李倓來說壓根就是個廢物,他進宮啥時候需要稟報過?基本上不就是說來就來了嗎?


    他要是真要辭官,該給他的就不是這塊腰牌而腰間懸著的那塊代表著左金吾衛大將軍身份的印璽啊。


    隻不過他並沒有出聲,隻是轉頭看著李隆基,決定等李隆基的命令。


    李隆基也被李倓這突如其來的爆發給嚇了一跳,回過神來不由得心中好笑。


    果然,無論平時表現的再怎麽成熟,怎麽有能為,實際上還是個孩子呢,動不動就罷工,這不是孩子是什麽?


    然而這種行為無論在什麽時候,大概也隻有自家父母會包容。


    所以李隆基包容了李倓這種行為,威嚴卻又不失親昵地說道:“三十一郎莫要胡鬧,你這是要累死力士嗎?快快收回去,再有下次小心我罰你!”


    李適之在一旁聽得臉都綠了,這次這麽嚴重都不罰,還會有下次?鬼才信有下次啊!


    不過對於這種結果,李適之除了有一些無力之外,倒也接受的很快。


    畢竟李隆基對於自己寵信的人非常寬容這種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尤其是對李林甫和安祿山,這兩個人從一開始就不是什麽好人,所以就更過分一些。


    這樣一看,李倓除了賴皮一些,似乎也沒有別的什麽問題。


    李適之心平氣和的接受了這個結果,實際上他本來也隻是想要甩鍋而已,隻要救火不力這個責任不在他身上就行了。


    畢竟他是剛升任的宰相,而且是因為牛仙客生病,無人可用之下被選出來的,地位十分不穩固,如果上來就出這麽大事情,李林甫他們必定不會放棄這個打壓他的機會。


    而李適之雖然跟李倓正麵剛了一回,不過他在李倓這裏的仇恨值還沒那麽高,至少比李林甫和安祿山低很多。


    現在李倓更關注的是範陽那邊李隆基要怎麽安排。


    所以在李適之和李林甫都告退之後,李倓直接開口問道:“阿爹,義兄那邊……怎麽辦?”


    李隆基歎了口氣:“真的沒辦法治?”


    李倓苦笑:“阿爹你也知道我根本就不怎麽會治病啊,隻是會煉丹而已,所以這個還是要聽侍禦醫的。”


    李隆基一想也是,李倓在醫術這方麵肯定是比不上宮中的侍禦醫,於是他直接讓人將侍禦醫喊過來詢問一番。


    李倓也在旁邊裝模作樣的聽,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居然連侍禦醫都沒有發現安祿山是中毒!


    李倓忍不住認真觀察了一下侍禦醫的表情,結果發現對方兩個人都十分嚴肅認真,從眼神裏就能看出來他們是真的沒發現。


    他倒是不覺得這兩個侍禦醫在演戲,畢竟在宮中受寵的是安祿山而不是安慶宗,以安慶宗的地位去外麵唬一唬別人還行,宮裏的人不會多麽在意他。


    而這種事情就算他出大價錢侍禦醫也不會同意,畢竟萬一走漏風聲,以安祿山受寵的程度他們隻怕要吃不了兜著走。


    李倓心中疑惑,但還不好說出口,生怕說出來之後侍禦醫們找到了方向把安祿山治好了怎麽辦?


    李隆基在看過脈案之後,確認安祿山近期內的確不能回到範陽,便歎了口氣,想想說道:“三十一郎,你且去阿犖山那裏走一趟,問問他願不願意娶榮義?”


    李倓愣了一下:“榮義?”


    一旁的高力士說道:“榮義郡主。”


    李倓這才恍然,他想了想安慶宗的確是娶了榮義郡主,隻不過在曆史上,安慶宗娶榮義郡主的時候就是安祿山反叛之前。


    他夏天與榮義郡主完婚,定居長安之後,當年秋天安祿山就不管他的性命直接起兵。


    於是安慶宗自然就被砍了頭,就連榮義郡主也被處死。


    對於安慶宗的處理他是沒什麽想法的,他隻是可憐榮義郡主。


    婚姻身不由己不說,還被牽連丟了性命。


    當初讓她嫁給安慶宗的時候,誰有問過她的意願?


    後來安祿山反叛,又有沒有查過與她有沒有關係,是不是被蒙在鼓裏?


    如果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這個結果,李倓對於榮義跟安慶宗的婚事還是十分抵觸的。


    隻是他也沒什麽好辦法,隻知道李隆基有這個想法主要是想要通過聯姻,將安慶宗徹底綁在大唐這輛戰車上。


    而且也不是誰都能尚郡主的。


    可是這樣的方式對於忠臣自然有用,而且忠臣還會十分感激,更加賣命。


    對於天生就有反骨的安祿山父子來說,那就隻不過是一個用來蒙蔽李隆基的幌子。


    李倓想到這裏立刻說道:“郡主下嫁,義兄必然會欣然應允的,隻是……郡主出嫁禮儀繁複,若是範陽那邊已經真的到了必須有人坐鎮,所以義兄才讓安慶宗回去的話,隻怕來不及成婚。”


    李隆基一想也的確是這個意思,他想了想歎了口氣說道:“這樣看來這兩個孩子也是有緣無分,暫且算了吧。”


    李倓心說最好連緣都別有,而且他也有些擔心,李隆基現在有了這個想法,隻是礙於時間不能達成目的。


    若是日後安慶宗真的大展鋒芒,李隆基又想起這件事情,隻怕榮義郡主還是躲不過這一遭。


    這麽一想他就思考要不要暗中通知榮義郡主的父親一聲,讓他趕緊選女婿,先將榮義郡主嫁出去再說。


    至於沒有了榮義郡主也可能是其他宗室女……李倓表示,他現在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畢竟現在他要說以後安祿山會造反,恐怕誰都不信。


    要知道當初安祿山的反心都已經快要按奈不住,都不怎麽聽從中央號令了,有人跟李隆基說安祿山會造反,他還不信,更不要說現在。


    李倓長籲短歎的回到了王府,沒過一會朱邪狸就跑了過來問道:“李適之參你了?”


    李倓笑道:“那算什麽參?隻不過就是告狀而已。”


    朱邪狸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看著他,李倓隻好說道:“放心,他動不了我。”


    隻不過,武庫四十萬件兵器這件事情著實有些頭疼,這一下子就是一大筆支出,他仿佛已經能看到戶部上疏要求宮內停工的“盛況”了。


    朱邪狸歎了口氣:“你還是要小心些,能夠在李林甫的打壓下還當上宰相的人,不是一般人。”


    李倓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他有些疑惑地看向朱邪狸:“不是,你這語氣怎麽聽起來有點奇怪?發生了什麽事?”


    這麽惆悵的樣子可不像是朱邪狸啊。


    朱邪狸聽後卻又開心起來,湊過來親了親他笑道:“阿恬果然了解我,的確是出了點事情,可能過段日子我要追隨阿爹出征了。”


    李倓:??????


    他震驚地看著朱邪狸,這麽重要的事情你用這麽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出來真的好嗎?


    朱邪狸見李倓雙眼瞪圓,十分不可置信地樣子,不由得抱著他,把臉埋在他的肩膀處說道:“我也不想離開你。”


    李倓回抱住他,想了半天才說道:“你是左金吾衛中郎將,沒有朝廷的允許,你是去不了的。”


    朱邪狸悶悶說道:“朝廷會同意的,阿爹年紀不小了,我尚未接觸過幾次戰場,這次是必須去的。”


    雖然朱邪狸有些舍不得李倓,但他還是沒有請求留下來,帶兵打仗是他們一族的立身之本,如果連這一點都做不到的話,以後就隻能被大唐“榮養”,到最後就會與大唐融合,再也剩不下一絲痕跡。


    李倓心裏有點亂,他是真的沒想過有一天朱邪狸會上戰場,分別的難過遠遠比不上他對朱邪狸的擔心。


    他沉默了一會才問道:“到底是哪裏又不穩了?最近出了契丹和奚部據說有點難不老實,別的地方應該還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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