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璃道:“事到如今,朕也不必要去跟你兜什麽圈子了,昨夜的種種,難道不是武德侯一手謀劃,全力促成的嗎?”


    高兆容的表情無懈可擊,詫異中帶著些許惶恐:“此話從何說起?不是南貴女將娘娘帶到了冼塵殿嗎?臣與合齡公主本是從異族而來,對大魏的境況知之甚少,偶然間撞破了這等秘密,本就心裏十分惶恐,如今陛下又這樣說,倒真讓臣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江璃平靜地看著他撇得一幹二淨,麵上無波無瀾,好像早就料到他會這樣,一直等著他說完,才慢慢地道:“高兆容,其實你並不姓高吧,你姓雍,乃是雲梁舊朝的世家大姓,跟雲梁那位鼎鼎大名的文尚書雍陶是同族。可惜你這一支係數旁支,遠不及雍陶那一脈風光鼎盛。你幼年喪父之後家道中落,隨你母親改嫁,從了繼父的姓氏,高。”


    高兆容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


    江璃看著他這副樣子,十分滿意,語調也不自覺輕快了起來,像是在說一個愉悅著他的故事:“哦,朕忘了,還落了重要的一環。你母親也不是正統的雲梁人,而是出身渤海族,渤海一族失卻故土,大多流落於雲梁、南燕,這也是為什麽後來你能在南燕入仕途且平步青雲的緣故吧,南燕不比大魏,對外族極為寬容,渤海人許多在南燕出任高官,提攜一下同族裏的有誌之士也不是奇事。”


    高兆容臉色沉冷,緊緊盯著江璃:“陛下究竟何意?”


    江璃勾唇淺笑,將縷著金麒麟的皂色袖擺鋪開,換了個極隨意極舒適的坐姿,清清淡淡地看向高兆容:“說起渤海人,他們中可是出了一個了不得的人物。人人隻道當年那個隨孟文灩來長安的胥仲是雲梁人,可鮮少有人知道,胥仲也是渤海人。”


    “嘉業二年,胥仲奉雲梁國主之命前往溫山探望當時在溫山習文練武的太子孟浮笙,而巧得很,那個時候武德侯也在溫山。你那個時候離家,四處拜師求學,又身無長物,大約很是窘迫吧。恰在那個時候遇見了胥仲,你們是同族,你又頗有些學識,且最重要的,你的渤海人身份已經淡化,在南燕國內又有了可供追溯的普通戶籍。那時雲梁內部的渤海派野心勃勃,試圖吞沒周圍小國進而向大魏挑釁,胥仲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他拉攏你,給你打通了南燕國內的官途,試圖把你捧上高位,為將來一旦開戰你可以作為他的內應,為他提供消息。”


    高兆容臉上的表情已全然崩壞,露出了近乎於猙獰的表情,陰狠地盯著江璃。


    江璃似乎不為所動,卻像是在欣賞一個脫了妝的跳梁小醜,表情、語調都充滿了玩味。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胥仲還沒等到能用得上你這個內應的那一天,雲梁國就已經被滅了。可世事無常啊,過了這麽多年你們再度相遇,一拍即合,所以在一起又炮製了許多事端出來。恐怕那所謂的南燕內亂也是你們一手策劃的,目的就是為了把你捧上高位,好方便你們後麵的計劃。”


    江璃微頓,斂去臉上散漫的神情,轉而沉凝地看著高兆容:“若說胥仲有理由要與朕作對,可是你呢?你的身後是南燕,縱然那不是故國,可到底養育了你多年,給了你平步青雲、位極人臣的機會,人人都說武德侯一身忠肝義膽,朕卻想不通,為何要與胥仲那種奸邪小人為伍?你當真就不怕南燕會因你之故而步了昔日雲梁的後塵?”


    高兆容冷冽道:“那又如何?你們大魏自持兵強馬壯,從來都是想滅誰滅誰,想殺誰殺誰,何曾考慮過這個人該不該殺,該不該死?”


    江璃垂眸思忖,忽而抬頭看他:“你是說……孟浮笙?”


    高兆容緘然不語,臉上卻出現了沉痛的表情。


    江璃有些明白了:“嘉業二年……影山,原來如此,那時與你相交的不隻是胥仲,還有當時的雲梁太子孟浮笙。”


    高兆容冷笑一聲:“陛下果然明鑒,在你的心中,恐怕孟浮笙也隻是一個不識時務、不走運氣的末代國主吧,既是末代,既是守不住自己的國土,那當然是該死的。人世向來炎涼,這麽多年了,又有誰在乎過他死得冤不冤,該不該?”


    江璃道:“你既然如此在乎孟浮笙,那麽為什麽要害他的女兒?”


    “是,是我指使南貴女推皇後下水”,高兆容道:“陛下說得對,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確實沒有繼續遮掩下去的必要了。南貴女一心想回益陽和母親團聚,臣便給她出了這樣一個主意,把皇後推到水裏,她的身份就會大白,而陛下為了掩蓋皇後的身份自然不會再讓她留在長安。”


    高兆容譏誚地輕笑一聲:“蠢,真是愚蠢,南瑩婉的腦子比之端睦公主可差遠了,她竟然想不到,自己一旦把這件事揭開,那可真就是再也走不出長安了。”


    他神情一寂,搖頭:“隻是讓淮雪受苦了,可為了給她的父親複仇,這點苦又算得了什麽,這是她作為孟浮笙的女兒該盡的本分。”


    話說到這地步,高兆容也沒什麽可在乎的了,他後退一步,頗有些幸災樂禍地看著江璃:“那麽接下來陛下該怎麽做呢?我是南燕國使,我要回國的國書早已呈遞給了我們國主,若是遲遲不歸,南燕那邊勢必不會善罷甘休,而陛下的和親大計在這等磋磨中隻怕就要化為泡影了。可若是放我走……”他燦然一笑:“陛下怎麽會放我走?您現在心裏一定很慌吧,若是放了我,皇後的身世就瞞不住了,到時這天下非議四起,縱然陛下大權在握,恐怕也保不住她和太子吧。”


    江璃沉定自若地看著他,默然片刻,耐著性子道:“其實你還是沒有回答朕的問題,胥仲的身後沒有故國,沒有可失去的東西,且他對朕恨之入骨,所以他做的種種都看作是成全他自己。可你不同,你的身後有南燕,你就不怕朕一怒之下拿南燕開刀?還是說你根本就不在乎南燕會如何?”


    “是,我不在乎。”高兆容冷冷道:“我昔日隨母親改嫁到南燕,受盡了繼父一家的冷眼,故而年少時便離家,我對那個地方半點感情也沒有。”


    他微頓,似是追憶起了往事,那股冷漠悄然褪下,慢慢浮上了摯情深意:“這個世上唯一給我溫暖的人就是浮笙,自他死後我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他複仇。我要顛覆大魏,殺盡你們江氏一族,替他陪葬!”


    江璃神情複雜地看了他許久,不由得在心裏感歎了一番此人,這武德侯確實如外界所傳,有一副忠肝義膽,隻可惜把所謂忠義用歪了地方。


    但這番感歎極為短促,這樣的人也並不值得他多費心思,少傾,他歎了口氣,看向高兆容的目光裏多了幾分憐憫,雙手合十,拍了兩下。


    殿門被向兩邊推開,殿門外站著合齡。


    她臉色蒼白,似是處於極度的震驚中,不可置信地看著高兆容。


    江璃長舒了一口氣:“合齡公主全都聽到了吧,這是武德侯的肺腑之言,他可是親口說了,南燕是興是亡,他一點都不在乎。”他歪頭看向合齡,緩慢道:“可朕料想,武德侯不在乎,合齡公主不會不在乎吧?”


    合齡嘴唇發顫,捏起側裾,慢慢地移步到江璃身邊,卻將視線移開,不想去看高兆容。


    這個人一直都是她心目中的英雄,也是南燕的英雄,她從未想過,那光鮮耀目的英雄外殼之下,會有一顆這般醜陋猙獰的心。


    她啞聲道:“臣女全都明白了,臣女但憑陛下吩咐。”


    江璃將手指放在瓷甌上輕輕摩挲,放慢了語調,回想了一遍自己的計劃有無疏漏,而後道:“公主需要親筆向國主書信一封,就說武德侯在長安城中遇刺,命在垂危,恐不久於人世。你親眼所見行刺之人乃是滯留京中的雲梁餘孽,而朕已向你保證,定會誅殺雲梁亂黨,給南燕一個公道。”


    “公主!”高兆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今天是著了江璃的道,若是任由他這般布置應對,自己的一番苦心布局豈不都白費了,不光白費,甚至還適得其反間接助了江璃一臂之力。


    但合齡也不願再理會他,隻冷冷地掠了他一眼,道:“陛下放心,臣女定會將此事做妥。”


    江璃笑道:“朕對公主自然是放心的,公主為了家國之決心朕早已見識過了,區區小事你又豈會含糊?”


    “隻是……有些事,能爛在肚子裏的就沒有必要說出來,哪怕是自己的摯親,更應該守口如瓶。我們中原有句話,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若是在乎自己的親人,更不應當讓他們知道的太多,不是嗎?”


    合齡聽得冷汗直冒,隻覺一陣腿發軟,幾乎要站不住一頭栽倒,她看著江璃那張俊秀無雙的臉,看著那臉上溫煦的笑,突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她顫聲道:“臣女明白,臣女定會守口如瓶,絕不會將此事說給旁人聽。”


    江璃滿意至極,他撫著案幾向後微仰了身體,道:“既然這樣,公主就安心在宮中住下吧,朕會對外說為了你和楚王的婚事,特意請了宮中的老姑姑教導你禮儀。”


    合齡的身體晃了晃,勉強站穩,端袖揖禮,顫聲道:“臣女遵旨,臣女告退。”


    高兆容慌亂情急之下想留住她,卻被守在門口的內侍架住胳膊架了回來。


    內侍狠狠踢向他的腿彎,他跪到了江璃的麵前。


    江璃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這麽一來,武德侯是不是就沒有可用的價值了?依照胥仲的為人應是早就把你當成了一枚棋子吧?”


    高兆容咬緊了牙關,一臉決然:“要殺便殺吧。”


    江璃道:“別說,朕來之前還真是打算殺你的。可現在,朕改了主意了……朕向來忠義之輩,你這人雖算不上品性高潔,但對孟浮笙的忠與義卻是沒話說,衝這個,朕讓你多活幾天。”


    說罷,他斂平衣袖,起身,要往外走。


    高兆容滿麵猙獰、惡狠狠地盯著他的背影,掙紮著想要站起來,撲上去,可奈何被內侍摁著,全是徒勞,隻能對著他發出幾近癲狂的嚎叫:“我不用你假惺惺!讓我死!”


    江璃腳步穩且均勻,一點不為身後尖銳慘淡的聲音所動,出了殿門,衝內侍道:“看好了他,朕要一個活著的武德侯,若是他尋了死,你們幾個就下去陪他。”


    內侍跪了一地,連聲稱是。


    從後殿出來,江璃在簷下站了一會兒,恍然發覺今日的陽光甚好,熾盛溫暖,雖然無法驅散晚秋絲絲入骨的涼意,可落在身上,猶如棉絮撫頰,很是舒服。


    他想起正殿裏那摞成山的奏折,便覺不耐煩,徑直轉身回了偏殿,去看寧嬈。


    寧嬈身上的燙傷經了太醫的醫治和宮女們的悉心照料,已比昨晚剛從熱水裏撈上來時好了許多。


    上好的燙傷藥膏抹在傷處,每隔一個時辰便會換一次,紅腫雖未完全消除,但腫得輕了許多,水泡都扁了,熱也退了,整個人的氣色也好起來。


    江璃進側殿時正見寧嬈半倚在床榻上,目光渙散,好像在想心事。


    且這心事看上去還不淺,因為直到江璃走到她跟前,彎身坐下了,她才察覺到江璃的到來。


    江璃抬手輕刮了刮的她的鼻梁,溫聲問:“在想什麽?”


    寧嬈抓住他的手,老老實實道:“在想武德侯……昨夜的事總是透著蹊蹺,我想這樣一個巧妙的局,憑南瑩婉那個腦子恐怕設計不出來,且武德侯和合齡出現得也太可疑了。我剛才突然想起武德侯曾經對我說我長得很像父親,他會不會……”


    江璃頗有些無奈地看著她道:“會,他就是為了你父親而來,那個大名鼎鼎的父親。”


    “那……”寧嬈心裏一緊張,生怕這事會和淮竹脫不了幹係,正想問得仔細些,崔阮浩恰在這時進來,停在了屏風外。


    他的聲音略顯緊張:“陛下,有人劫刑部大牢,劫走了欽犯雍淵。”


    第79章 ...


    江璃其實並不在乎雍淵被人劫走,本來當初抓了他是想一殺了之,可後來知道他是寧嬈的義父,江璃不願意為了他讓寧嬈傷心,便這麽把他關在了刑部大牢。


    對於這些雲梁人,江璃沒什麽憐憫之心,唯一在乎的便是和寧嬈有瓜連、有親緣的人別死在他手裏就行。


    從某個角度來說,雍淵被劫走反倒是稱了他的意。


    從南燕使團入京開始,甚至更早,胥仲躲在背後生了這麽多事端出來,可見其在雲梁內部已大權在握,且野心勃勃,亟待翻出些風浪來。


    放雍淵回去可以稍稍牽製一下他。


    但江璃更在乎的是孟淮竹。


    離寧嬈施針結束還有四天,孟淮竹也說過施針不能斷,一旦斷了,便是前功盡棄,寧嬈體內的六尾窟殺會再跑出來作祟。


    可若是雍淵被人劫走跟孟淮竹有關係,那她定不會繼續留在長安等著江璃來抓他,一定會跑,而若是這樣,那寧嬈怎麽辦?


    因此他再不在乎雍淵是死是活,被誰劫走,這事他也得管。江璃派禁軍兵分兩路,一路去楚王府查看孟淮竹還在不在,一路關閉城門,追蹤從刑部逃出去的重犯。


    禁軍得力,不辱使命而回,把雍淵連同孟淮竹一同押了回來。


    看著灰頭土臉的兩人,江璃卻高興不起來,因為一同被禁軍逮回來的還有一人。


    陳宣若。


    “臣追趕至外坊市時,正遇上這位姑娘往回走,她似乎沒想逃……”禁軍首領王世敏猶豫地看了一眼身側的孟淮竹,她臉上抹了幾把灰漬,一副邋遢樣,看不清楚本來麵目。慢慢地將目光移到一身白衣,潔淨整齊的陳宣若身上,磕磕絆絆道:“可……可陳相緊追其後,要……要把她拉走,兩人爭執之際臣趕到,把他們都帶了回來。”


    江璃冷冷地掠了一眼陳宣若,衝王世敏道:“你做得很好,把雍淵送回刑部,嚴加看管。”


    王世敏抱拳應是,起身拖著已上了鐐銬的雍淵退下。


    他走後,江璃狠狠地剜了孟淮竹一眼,把視線落在陳宣若身上:“你不是年少及第,奪得魁首,智計無雙嗎?這種事派個心腹去做就是,何必自己去?這樣被禁軍五花大綁地押了回來,還要怎麽替自己開脫?”


    陳宣若淡淡道:“臣已經這樣了,何必再去牽累旁人。臣的那幾個心腹都是翰林儒士,品行純正,誌氣高潔,若是這樣被葬送了前程豈不是可惜。”


    江璃譏誚道:“陳相還真是大仁大義,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忘考慮旁人的前程。那朕呢?你做這些事時可曾考慮過朕半分?這麽多年來你是出類拔萃、學識無雙,可你真得覺得是靠著自己才年紀輕輕當上了右相麽?朕對你不遺餘力地提攜,就換來了你這樣的報答?”


    陳宣若深深揖首:“臣愧對陛下,無顏再任右相。”他從袖中取出了一封奏疏:“辭呈臣已寫好。”


    侍候在江璃身側的崔阮浩剛想上前去拿,被江璃狠狠瞪了一眼,他又捏著拂塵顫巍巍地退回來。


    “你還真是幹脆利落,連辭呈都準備好了,是想卸了官袍跟著孟淮竹回南淮?陳宣若,你喝了她的什麽迷魂湯?為了她,國不要了,家也不要了。”


    陳宣若一聽他提及孟淮竹,便維持不住辛苦呈現出來的平淡冷靜,慌忙跪著向前挪了幾步,道:“陛下,此事另有隱情,劫獄也好,逃出長安也罷,都不是淮竹的本意……”他頓了頓,篤定道:“若這是淮竹的意思,我們現在早已出城,就算禁軍踏破了長安也找不出我們。”


    他說這話江璃倒是信。


    當年他剛即位時命鳳閣繪製了長安城的輿圖,裏麵詳細標注了坊市街巷,而主理此項事宜的就是當時還在鳳閣任內舍人的陳宣若。


    他自幼記憶過人,詩書看過一眼就能成誦,更何況是他自己親自勘查、繪製出來的輿圖。


    他若想帶著孟淮竹逃,禁軍很難追上。


    江璃心裏的怒氣稍稍平息了一些,看著這兩人卻依舊沒好氣,“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陳宣若歪頭看向一直沒出聲的孟淮竹,她一臉的冷漠,甚至略微不耐煩地翻眼皮瞅了一眼高高在上的江璃,冷哼了一聲,幹脆坐在了宣室殿的地上。


    崔阮浩看著,眉毛一橫,看著她做出這等蔑視君上的行為正想上前教育教育她,陳宣若慌忙起身,上前一步擋在了孟淮竹前邊,道:“容臣細細回稟。”


    崔阮浩歪頭看了一眼江璃,他一臉的沉冷平靜,好像在等著聽陳宣若的話,這麽一來他身為內侍倒是不能打斷丞相說話了。


    便忿忿不平地退回來,又狠狠地瞪了那殿前無儀的孟淮竹一眼。


    陳宣若輕咳了一聲,又挪動了下站的位置,將孟淮竹擋得更嚴實些,整理了思路,開始向江璃回話。


    “淮竹此先為了皇後娘娘所中的毒曾向南淮那邊傳信,請族中的蠱醫前來,昨天那位蠱醫到了,他是雲梁內部頗具聲望的青衣使孟瀾,也是……”陳宣若猶豫了猶豫,抬頭看向江璃:“也是胥仲的心腹。”


    “此人並非獨自前來,而是帶了十幾個雲梁殺手過來。他們說奉了胥仲之命前來營救雍前輩,並且要把淮竹一起帶回南淮。”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當皇後失去記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桑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桑狸並收藏當皇後失去記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