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齡音淺笑,握緊了風馭的手:“可以私下戴一戴啊,很襯風姐姐的氣質。”


    風馭麵上似乎還在猶豫,但是手上卻沒有再推拒了。


    賀齡音今晚這一係列舉動,徹底打開了風馭的心。


    風馭看著眼前的“將軍夫人”,忽然發現怎麽都討厭不起來了。


    賀齡音一直暗暗觀察著她的臉色變化,自然知道她的態度已經軟化,便召來芯兒,讓芯兒洗了幾個果子來,隨後便開始給果子削皮、切塊,一邊做這些,一邊趁熱打鐵地與風馭閑聊。


    風馭也不再抗拒,兩人漸漸聊開了。


    最後說著說著,不知怎麽地便說到了婚嫁上頭。風馭比賀齡音還大上一個月,按說也早已到了婚嫁的年紀,但是她卻仍舊獨自一個。


    風馭吃了一口削塊的梨子:“在我心裏,北疆遠比我自己重要。能守護北疆我已經滿足了。沒有遇上喜歡的人,我寧可不嫁。”


    賀齡音沒有抬頭,依舊在切剩下的果子:“你不是有喜歡的人嗎?”


    風馭一愣,連梨子都忘了咽。


    賀齡音淡淡道:“將軍。”


    平靜得好像在閑聊別人的事。


    第17章 坦誠對話


    風馭大震,對賀齡音那點好感頓時消失殆盡,像被戳中了什麽似的跳起來,指著她的鼻子氣道:“你在亂說什麽!”


    賀齡音莞爾一笑,將且切好的果子擺盤之後,輕輕拉住風馭的手,麵色鄭重,眼神真誠:“風姐姐坐下,我們慢慢聊。請你相信,我沒有半分的譏誚與惡意,這會兒隻有我們二人,我想與你坦誠地說點心裏話。”


    風馭半信半疑地看著她,一屁股坐了下來,直道:“那你可不要亂說,我對武錚沒有任何想法,我可不喜歡別人的男人!”


    賀齡音淡笑不語,從風馭一開始就對她莫名其妙的惡意和風馭親口對她說過的那些話來看……若非是因為喜歡武錚,又是為何呢?


    不過,她也沒有過多爭辯,隻是回歸正題:“我自小養在深閨,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如你曾經所說,將軍根本就不會喜歡我這樣的女子。別說征戰沙場,便是一把劍都拿不起來的我,也的確不適合將軍夫人這個身份。留在將軍身邊,也隻是拖累罷了。”


    “誒!不是,你——”風馭急了,似乎有話要說。


    賀齡音輕輕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截斷了她的話,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與將軍本該各自婚嫁,我嫁與文人學士,將軍娶一個巾幗英雄,這便是最好的結局了。然則天意弄人,皇上賜婚,我與將軍莫敢不從,隻好應了這樁姻緣。此番我奉旨前來北疆隨軍,也實在給將軍添了諸多麻煩。以後等我腳上的傷好了,我會尋一個好時機,申請回鐸都,以後便安心在鐸都侍奉將軍的父母。”


    風馭神色複雜地看著她,一時忘了說話。


    “當然,兩地分隔,多半不能長久。倘或將軍因此厭棄了我,和離也未嚐不可。皇上宅心仁厚,賜婚的初衷也是為了我和將軍好,若見我與將軍都情願和離,想必也不會阻攔。”賀齡音輕而堅決的聲音回蕩在屋子裏,“而風姐姐……你巾幗不讓須眉,與將軍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你、你若對將軍有意,那是再好不過了,無須你委屈做小,到那個時候,你就能光明正大地與將軍在一起。”


    其實,自從嫁過來之後,她便一直在想往後的路。


    武錚對她挺好的,但這不是她想要的,她無法想象自己一輩子與一個武將生活在一起,也無法想象一直待在北疆的日子。


    今天風馭的到來,再次提醒了她,她不稀罕的震北大將軍,有人稀罕著。


    那麽,她又何必霸著位子。


    況且,風家也沒有根基,隻是北疆的普通老百姓,風馭若是嫁給了武錚,和自己的作用是一樣的——


    都不會提高武家對皇家的威脅。


    因此,這些話不知怎麽的,便醞釀在她腦海裏了。


    她想,這麽推心置腹地與風馭一說,風馭若是真的喜歡武錚,那必定會對她領情,從此兩人便能徹底化敵為友。或許,風馭還能在她回鐸都與武錚和離的事情上出一份力。


    誰知,她卻是完全想錯了。


    風馭反過來抓住她的手:“你、你是不是因為我的原因才這樣想的?賀齡音,我跟你說,你可別因為我而和武錚產生什麽誤會啊!我可擔不起責任!唉,我怎麽跟你說呢,也許是我之前的行為讓你不舒服了,我道歉,我道歉行了吧?”


    賀齡音搖頭:“風姐姐,我——”


    這次,卻換成風馭打斷她的話:“好!我承認,我之前對武錚的確是……是有那麽一點好感,畢竟軍營裏沒有比他更優秀的男人了,我這也是情有可原對吧?但是,自從他奉旨娶妻之後,我就已經絕了對他的心。或許之前我還沒來得及改變態度,因此讓你誤會了,那麽我風馭現在堂堂正正、坦坦蕩蕩地告訴你,我絕對沒有想取代你的想法!”


    “風將軍,我沒有任何指責你的意思!”賀齡音一時頭痛不已,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才好。


    雖然一開始不免覺得風馭對自己的態度過於冷硬了,但是她看得出來風馭絕對是個坦蕩磊落的女子。


    對於這樣的巾幗英雄,她心底裏是敬佩不已的。


    也正因如此,她才越發覺得風馭與武錚是絕配,自己簡直是無意中插入的錯誤。


    那麽,便應該及早解決這個錯誤才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風馭靜了一瞬,似乎在思考什麽,而後緩緩問道,“那麽,你又想過武錚怎麽想嗎?”


    武錚的想法……賀齡音心情驀地沉了下去,勉強笑笑:“我覺得,對他而言,並不是非我不可,很多人比我更適合他,我想他也不會拒絕。”


    “不要把你的想法強加於他。”風馭皺起了眉,冷笑一聲,似乎很為武錚不平,“有些話其實我也不想說,但是——但是你真的知道將軍的想法嗎?你知道將軍娶了你之後有多高興嗎?你知道自從你來到北疆,將軍對你有多上心嗎?你知道我們調侃他重色輕友時他是怎麽說的嗎?他說:你們若娶了這麽個好媳婦,也會重色輕友的。”


    賀齡音咬唇,她想爭辯,也許換成另一個人是他“媳婦”,他也會如此這般,但是一對上風馭那似乎看透一切的眸子,她便說不出話來。


    而後,她便聽到風馭一字一句說道:“賀齡音,問題的根本是——你不喜歡武錚,你想離開他,是嗎?”


    這句話像一把劍,狠狠地插入賀齡音的心口。


    她好像無法反駁。


    但是卻又不想承認似的……遲遲沒有說話。


    風馭沒有等她的答案,隻是扔下一句“今晚的話我不會跟將軍說”,便走出了屋子。


    過了一會兒,芯兒走了過來,說是風將軍霸占了她的屋子,讓她來陪夫人睡。


    還在怔忪之中的賀齡音這才驚醒,點點頭道:“那我們睡吧。”


    芯兒驚訝:“夫人,你今晚還沒沐浴呢。”


    一向每晚必定沐浴更衣的夫人居然忘了這件事,實在令她詫異,也不知道方才風將軍對夫人說了什麽,令夫人像失了魂一般。


    賀齡音一時心裏揪成一團,不知道為什麽特別氣悶,連說話都抬不起力氣:“打一點水來就行,我今晚擦一擦身子便好了。”


    “是。”芯兒應了,連忙出去打水。


    才一出去,便聽到她大叫了一聲:“誰在那裏?!”


    第18章 囈語


    “怎麽了?!”賀齡音連忙詢問。


    芯兒轉身進來,拍著胸口舒出一口氣:“沒事了。我剛才在院子裏瞧見一個黑影,還以為有人闖進來了,或是野鬼又來了!誰知道竟是一隻野貓躥了出來,躍上圍牆去了。”


    賀齡音鬆了一口氣,眼見得芯兒又出去打水了,不由自主地便又陷入了沉思。


    從到達北疆到今日,掐指算來也不過幾天時間,隻是發生了太多事情,令她恍惚覺得她已經嫁過來很久了。


    就這幾天工夫,她對武錚尚且還處於慢慢了解的階段,武錚對她……有能有多深的感情呢?


    那些因為她的到來而產生的歡喜,不過是因為她是他“媳婦”罷了,換成別的女人也是一樣的。


    她不必因為風馭的話而動搖什麽,早點讓出這個位子,便不是讓給風馭,而是讓給其他喜歡武錚的姑娘,武錚以後一樣會過得不錯。


    她心意已決,便不再糾結,正巧芯兒打了水來,便匆匆擦淨身子,拉著芯兒睡了。


    第二天一早,風馭已經不見了人影,留話給她,說仍舊回山林救火去了。


    吃過早飯,賀齡音在後院的亭子裏繡荷包。那是她預備繡給武錚的,無論如何也得繡了給他。


    可是,平時繡得順順當當的,今日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頭塞了心事的緣故,怎麽也繡不順暢,不是繡歪了便是走錯針。


    “唉。”她歎了一口氣,索性將今天繡過的地方都拆了,叫芯兒收回去,改天再接著繡。


    她又喚來張伯,細細地問他,被天雷劈中的那片山林有多大,離北院、軍營和疆城分別有多遠。


    張伯是北疆本地人,對這些情況很了解,聽賀齡音問及,連忙回道:“失火的山林是北疆最大的山林了,我們就叫它疆林。疆林到底有多大老仆倒是不知,隻知道連綿好了幾百裏,一眼望不到頭!失火的地方離疆城挺遠的,離軍營和咱們北院倒是不遠,若是騎快馬去,半個時辰就能跑個來回。”


    賀齡音不由得蹙起了眉:“山火本就難滅,更何況是一片好幾百裏的山林……張伯,你派人去那邊打探打探,看看現下火勢如何,救火情況怎麽樣了。”


    張伯連忙應了,馬上便去找了兩人前去救火的地方打探情況。


    到了吃午飯的時辰,兩個打探的仆從回來了,其中一個回稟道:“那邊大火還在燒著,我們見著了大將軍,大將軍說火勢可控,他那邊一切安好,還叫我們傳話回來,叫夫人在府裏安心等著,不必再叫人前去探問情況。等滅了山火,將軍他自會回來,到時候他有話要與夫人說。”


    賀齡音聽了,落落大方地笑了一笑:“將軍那邊事務繁忙,著實不該去擾他。既知道火勢可控,我也就安心了。你們下去歇著吧。張伯,你也去忙吧。”


    待他們都走後,賀齡音坐在亭子裏,疑惑地以手撐臉。


    武錚那邊事多忙碌,不想她總是派人去問詢消息可以理解,但是他……會有什麽話跟自己說呢?


    不過,武錚既這麽說了,賀齡音便再沒派人去打探過,就這麽安靜地等在北院,等他滅火歸來。


    幾天之後的一個傍晚,賀齡音吃過晚飯,照例被芯兒推著在院子裏消食,卻聽得門仆通稟,戚涯戚將軍求見。


    “戚涯?”賀齡音一時沒想起來,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


    門仆忙道:“就是大將軍身邊的小將軍,夫人您在軍營裏應該見過的。”


    他是被武錚從軍營裏調過來的,因此對戚涯等人熟悉得不得了,方才戚涯求見,他原要像上次風馭來時一樣,直接放進去的,不過戚涯卻立在門前,讓他先向將軍夫人通傳再說。


    經門仆這麽一提醒,賀齡音立刻記起來了,武錚向她介紹過,是個高大威武卻含蓄害羞的小夥子。


    “快請進來。”


    戚涯快步走進來,行了一個拱手禮:“戚涯見過嫂子!”


    賀齡音不知道他為何會來找自己,不過他那日局促地喚自己“嫂子”的模樣叫她印象深刻,一看就是個不善言辭卻實誠正直的人。


    “戚小將軍請坐。”賀齡音含笑,“芯兒,奉茶。”


    “不用了不用了。”戚涯連連擺手,麵色透著焦急,“嫂子,事發突然,我就長話短說了,將軍為了救一個小兵,肩膀被倒下來的還在燒著的枯木燙傷了!”


    “什麽?”賀齡音頓驚,霎時間腦袋裏像被人灌進涼水,嗡嗡嗡地叫個不停,“他、他沒事吧?”


    在這嗡聲之間,她又聽得戚涯繼續說道:“將軍他已經連續很多天都沒怎麽睡過了,受傷之後依然不肯休息,剛剛終是病倒了……他昏迷之後,嘴裏都在叫嫂子你的名字……我們都看不過去了,所以我隻好來找你了……”


    賀齡音撫著額頭,開始焦慮地頭痛起來。


    戚涯在說什麽?她聽錯了嗎?


    武錚在昏迷中叫她的名字?


    ……為什麽?武錚為什麽會在昏迷中不斷叫她的名字呢?


    人在昏迷之中,是最脆弱也最真實的,一貫會叫出自己最親近最重視之人的名字,這一點賀齡音是知道的。


    就像她小時候發燒時,嘴裏叫的都是“爹爹”“娘親”“哥哥”一樣,因為父母兄長便是她此生最親近最重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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