煥娘帶著舒雲回到自己那裏,裴宜樂已然在了,他剛聽人說了方才發生的事情,也知道裴舒晴就被關在東邊的廂房裏。


    作為舒雲一母同胞的親哥哥,裴宜樂的心自然是向著裴舒雲的,所以隔壁就關著裴舒晴,他也不想去看。


    隻是他沒想到曹氏會有那麽衝動。


    見到舒雲過來,裴宜樂摸了摸妹妹的


    頭,然後就對煥娘道:“舒晴那裏我會去,你去她怕是不服,先吃飯吧。”


    煥娘點點頭,她也正好不想去對付裴舒晴,裴舒晴都敢和嫡母曹氏吵架,又怎麽會把她放在眼裏。若隻是去哄她,那隻會讓她日後得寸進尺,若不去哄她,煥娘又不想去受她的氣,裴舒晴好不好的,和她又有什麽關係。


    夏惠帶了舒雲下去梳洗淨麵,煥娘一邊讓他們傳飯一邊對裴宜樂道:“你娘怕是氣得不輕,我看著實在也覺得舒晴說話不妥,又是在四嫂那裏,四嫂聽了舒晴那些話也不高興。”


    “被她姨娘慣壞了,我娘從來不管她們的。”裴宜樂道。


    煥娘看著麵前一盤接著一盤上來的菜,才想到裴舒晴那裏還沒有,連忙讓丁香去小廚房給裴舒晴拿幾個菜過去,裴宜樂卻攔了她,對丁香道:“菜先做著,記著給她做一道酒釀鴨子,她最愛吃的,待會兒我過去的時候再一同給她上了。”


    “你要餓死她?”煥娘笑道,“本來她就恨死你娘了,你還餓她,她怕不是要連你也一塊兒恨上。”


    “讓她漲漲記性。”裴宜樂淡淡道,“若要恨我就恨吧,她自己分不清好歹。”


    這時舒雲重新梳了頭勻了臉過來了,菜已上齊,煥娘拉著她在身邊坐下,裴宜樂讓夏惠給她夾了塊玉露團,道:“先吃些甜的再說。”


    舒雲低了頭有些不好意思,小聲道:“我都這麽大了,哥哥還當我是小孩子。”


    裴宜樂並不接裴舒雲的話,自顧自倒了杯溫酒喝下,隔了一會兒才道:“白日裏的事你不要往心裏去,這話我早就想同你說了,可是母親一直不讓,正好借著今日與你說一說。”


    氣氛一時沉了下來,裴舒雲的事情闔府上下皆知,但除了今日裴舒晴說了,其餘沒人敢提。


    幾個丫鬟婆子隻縮了頭站在一邊,煥娘給夏惠使了個眼色,夏惠立刻將其他人帶了出去,隻剩下盧嬤嬤在一旁。


    第116章


    煥娘眼睛往舒雲那裏瞥了一眼,見她雙手緊緊絞著拿在手中的帕子,顯見得是有些緊張。


    裴舒雲的頭深深垂下,仿佛做了錯事的孩子,等待著哥哥的訓斥。


    隻聽裴宜樂道:“錯又不在你,你低著頭做什麽?”


    這一下裴舒雲的頭垂得更低,還慌張地搖了搖頭。


    “舒雲,你從前不是這樣的。”裴宜樂皺了眉,用手輕輕地托了托妹妹的下巴,“那些人哥哥已經將他們都殺了,這是在自己家,沒有人會指摘你什麽。”


    僅僅是聽到“那些人”三個字,裴舒雲就渾身顫抖了一下,失聲道:“哥哥不要說了,我不想聽!”


    裴宜樂第一次沒有理會舒雲,繼續道:“哥哥說是為了你早日解開心結,無論你將來在哪兒,不能一輩子低著頭。還有一點,若以後再有舒晴這樣的人,他們和哥哥的初衷又不一樣,難道你麵對他們也要低著頭,就如同做錯了一般?”


    舒雲忍不住掉了眼淚下來,隻是不敢出聲。


    “依娘的性格,怕也會有意無意抱怨幾句,你聽了總覺得是自己的錯是不是?”裴宜樂耐心問道。


    舒雲點了點頭,又小聲說了一句:“娘也沒有故意說,隻是當時幾個姐妹裏隻有我護著四嫂,娘一直都是不開心的。”


    “娘怎麽說的你隨她去。”裴宜樂給舒雲揩去眼淚,“你因為保護嫂子而受了傷害,這是義舉,既是義舉你就更不必覺得是自己錯了,而在家裏都小心翼翼,記著,你不欠這個家裏任何一個人。”


    此時煥娘也斟酌著開口道:“遇著這樣的事,尋常女子尚且惹人憐惜,那等無事生非,慣來喜歡落井下石的小人的猖狂話不聽也罷,更不用說你這還是事出有因,若讓我來說,我欽佩還來不及。”


    “哥哥也知道這事你一時半會兒解不開心結,但是該說的我還是得說,否則你憋在心裏,不知哪裏才是頭。也不要覺得自己是什麽拖累,舒晴那些話最聽不得,哥哥在這兒你什麽都別怕。”


    舒雲乖巧懂事,裴宜樂與她講的道理她立刻就明白了,隻是眼淚還止不住,她擦了擦眼淚,才道:“哥哥嫂嫂說的我知道了,舒雲記在心裏,日後一定不讓母親還有哥哥嫂嫂擔心。”


    “也不可太逼著自己,凡事都要慢慢來,”煥娘生怕裴舒雲沒想通卻裝著想通,這樣反倒更讓人擔心,於是低聲勸著裴舒雲,“有什麽不開心的,來找我說也是一樣的。”


    與裴舒晴相比,曹氏自然是更愛自己的親生女兒裴舒雲,作為親娘也肯定不忍心看見自己的親女兒受此磋磨,但說到底曹氏從小到大忽視裴舒雲忽視慣了,也不很關心裴舒雲心裏在想什麽。


    到此裴舒雲竟鬆了半口氣,彷徨和懼怕也消散了一大半。


    隻是她吃得依舊不多,煥娘聽裴宜樂提過妹妹喜歡吃甜食,又讓人去做了金乳酥過來,裴舒雲隻謝了煥娘,並沒有推辭。


    用了晚飯之後,裴宜樂又留舒雲下來喝了一盞茶,還擺了棋盤出來,裴舒雲漸漸不再那麽拘束,竟也笑道:“嫂嫂是讓我過來同寧兒玩的,哥哥倒好,下什麽棋。”


    裴宜樂看見她臉上終於有了笑模樣,終於放了心下來,也笑著道:“你多大,他多大?什麽同他玩,怕是你玩他吧。”


    這時盧嬤嬤聽他們說著,也讓奶娘將寧兒抱上來。煥娘他們不在的這段日子裏,寧兒倒是與裴舒雲很熟,他人又精怪機靈,看見舒雲就迫不及待往她那裏撲,舒雲將寧兒抱起,臉上笑意更深。


    三人又一起說了會兒話,舒雲見天色實在太晚了,這才說什麽都要回去了。


    煥娘讓


    八角和丁香送裴舒雲回去,她一出門,煥娘就立刻朝東邊努了努嘴,道:“那邊那個怕是等得久了。”


    她略算了算,離傳飯差不多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裴舒晴本就心情不好,這會兒還要挨餓,不知道一會兒會怎麽對裴宜樂。


    裴舒晴被帶過來的時候煥娘直接扣下了跟著她的丫鬟,免得對著熟悉的人愈發委屈,一個人才好讓她冷靜冷靜,也省得她自己的丫鬟一味隻知道哄著她,關了也白關。


    見裴宜樂要出去,煥娘趕緊把寧兒往奶娘手上一放,走上前道:“我也要去。”


    讓她自己去找裴舒晴她是勉為其難的,在一旁看戲她是樂意的。


    裴宜樂無奈地點點頭,算是應了。


    進去的時候裴舒晴正趴在床上小聲哭著,聲音嘶啞,看守她的小丫鬟麥冬輕輕告訴煥娘她們,裴舒晴來了之後就哭得沒停下過,聲音倒一直不大,想來也是顧忌著這裏是哥哥的院子。


    聽到他們進來,裴舒晴抬了抬頭,見是裴宜樂和煥娘,於是不好繼續趴著,磨磨蹭蹭地起來站在床邊,叫了他們一聲,卻不過來。


    裴宜樂看著丫鬟們把菜擺上桌,才淡淡道:“還站在那裏做什麽,想餓死?”


    裴舒晴終於慢慢挪了過來,麥冬去扶她,人還沒走到桌前,就又哭了起來。


    “過來吃飯吧。”煥娘隻好勸了一句。


    裴舒晴坐到桌前,麥冬忙著給她夾菜,她卻看了站著的裴宜樂幾眼,又哭訴道:“我說錯話了母親好好教便是,為何要當著四嫂的麵打我!”


    這事真論起來確實是曹氏做的不周到,對著庶女哪有一個不高興說打就打的。


    裴宜樂輕輕歎了口氣,耐著聲氣道:“哥哥會與母親去說一說,往後不會這麽不給你留麵子了。”


    裴舒晴一聽裴宜樂的話,立刻好受些了,讓麥冬盛了一碗蓴菜羹慢慢喝著,一邊又去夾酒釀鴨子。


    煥娘卻知道這肯定還沒有完,禍是裴舒晴闖出來的,裴宜樂不會餓她一會兒就算了,不然倒像是來哄她。


    果然裴舒晴小半碗蓴菜羹才剛下肚,就聽裴宜樂道:“你長這麽大也該懂事了,如今家裏也不比以前,說話做事都要留心。”


    曹氏和裴舒晴的爭執裴宜樂其實也不是很想理會,隻是該管的總是要管,他最氣裴舒晴的一點卻是口無遮攔傷了裴舒雲,後來還為了氣曹氏再次拖了裴舒雲出來侮辱。


    裴舒晴又撅起了嘴,正想要說什麽,煥娘看見裴宜樂的拳頭握了握才鬆開,繼續對裴舒晴道:“舒雲是你的親姐姐,你怎能這樣傷害她?口舌之利有時絲毫不遜於刀劍。”


    “我也是無意的,”提起裴舒雲,裴舒晴這才有些怕哥哥生氣,連忙解釋道,“我是想著日後雲姐姐和四嫂她們作伴也不錯,一時嘴快罷了。”


    這話連煥娘一個旁觀者都覺得有些好笑,原來嘴皮子一翻傷害了人,也能說得這麽輕巧。


    她也忍不住道:“舒晴妹妹往後說話也得想一想再說,舒雲和四嫂這回都被廢太子害慘了,便是家裏其他人也是這樣,你為何會當著麵去揭人家傷疤?今日是舒雲,明日又是誰?”


    裴舒晴心裏一直都不大服煥娘,先前哥哥和家裏鬧的一場她也知道,姨娘還和她悄悄幸災樂禍了好幾天,誰讓曹氏隨便打發了她姐姐,到頭來唯一的指望裴宜樂卻和個女人跑了。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煥娘搖身一變成了明媒正娶抬進來的康國公夫人,還封了郡主。


    於是她隻能對著煥娘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道:“嫂子教訓的是,我往後改。”


    煥娘當然能看出她嘴巴上應了,心裏


    還沒服氣,隻好看著裴宜樂撇了撇嘴,讓他繼續。


    “白天你每一句話我都已知道了,”裴宜樂沉聲道,“舒雲吃了這樣的苦,家裏心疼她還來不及,你是她親妹妹,更該好好開導她。你自己說,你後來和母親吵架的時候說了舒雲什麽。”


    裴舒晴又哭了起來,卻怎麽也不肯說話了。


    等哭夠了之後,才說:“我都知道錯了,哥哥就不要再教訓我了。”


    敲打得差不多了,裴宜樂畢竟是裴舒晴哥哥而不是她親爹,不敢真的教訓得狠了,隻道:“回去之後抄心經和金剛經各一百遍,什麽時候抄完什麽時候讓你出來,字得好好寫,我要看。”


    雖是等同於被禁了足,卻比裴舒晴預料中的被裴宜樂罵一頓要好,她點點頭之後又問:“哥哥,母親說往後什麽都不管我了,我又要怎麽辦?”


    “不會不管你,便是她不管你,我和你嫂嫂還在。”裴宜樂立刻道,“再多抄三遍,然後給母親送去。”


    想了想又道:“四嫂心裏怕也不舒服,你也去和她認個錯。”


    裴舒晴一一應下,倒有些得意裴宜樂沒提起舒雲,煥娘知道裴宜樂其實是不想裴舒晴再去裴舒雲麵前揭傷疤,這才就這樣讓事情過去。


    “應了最好,沒應就把她關到莊子上去幾天。”到了深夜,裴宜樂和煥娘一邊躺在床上一邊說著白日裏的事。


    “總不能真的像母親說的那樣不管她。不然外人知道了怎麽看我們,親爹才剛死就苛待庶妹?”煥娘越想越有些不樂意,削蔥似的手指伸過去掐了一把裴宜樂,“你們家怎麽一出接一出的。”


    還有一句話她憋在心裏沒說,人死得隻剩幾個了還這麽多事,人多時還不得翻天,一刻也不得消停。


    裴宜樂抓住煥娘還沒來得及縮回去的手,將她往自己身上帶了帶,然後道:“你急什麽,我們才剛回來,明日就好了。”


    第117章


    白天不說人,夜裏莫談鬼。


    到了第二天,煥娘想把裴宜樂那張烏鴉嘴撕了。


    嘴上說著沒有事,事兒馬上就來了。


    照理煥娘是每日早上要去給曹氏問安的,但裴宜樂借口家裏如今隻剩著零散幾個人,去請安每日見了麵也是徒增傷心,便直接免了這個規矩,倒沒有說廢了這一條,隻說等過幾年平複過來了再和以前一樣。


    曹氏從前是要給婆母請安的,終於到了她自己了,卻被兒子手一揮給暫緩了,雖心裏有些不樂意,可也沒什麽話好說,和顧靈薇那個女人總是見麵她也同樣不樂意,一日兩三回地見,她一見顧靈薇捏著的腰就胸口堵得慌,又不能說,還不如眼不見為淨。


    但如今她的威嚴也是要緊的,於是曹氏還是加了一條規矩,每逢初一十五必須去問安。


    這幾日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煥娘還睡在床上,連裴宜樂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辰時剛過,盧嬤嬤就來叫醒了她。


    “六奶奶快起來!”盧嬤嬤少見的有些急切。


    煥娘揉了揉眼睛,剛要問盧嬤嬤又發生了什麽事,就聽盧嬤嬤道:“九爺回來了!”


    一開始煥娘還沒反應過來什麽九爺,等她想明白之後人立刻清醒了,比昨日她午覺被夏惠叫醒時還清醒。


    煥娘覺得自己再這樣睡得正香被叫醒幾回,命也要短幾年。


    曹氏已然陰沉著一張臉等著煥娘了,她身邊此時隻有一個裴舒雲,急匆匆過來的兒媳也不是別房的,曹氏更不想掩飾臉上神情。


    她一見到煥娘就道:“小六已經讓人去請了,既然你也來了,我們就先過去看看。”


    謝元思自登基以來最先一件事就是清除廢太子餘孽,如今朝中上下竟也空出來了不少位置,一時找不到人填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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