煥娘把舒雲往自己身後擋了擋,對著許氏皮笑肉不笑道:“五嫂今日好興致呀,是該多出來走動走動。”


    許氏極不耐煩這些寒暄的,板著一張臉,嚴肅道:“我們是守了寡的,尋常不該經常往外麵來,你是她親嫂子,也要多教教她規矩。”


    煥娘看了一眼裴舒雲,聽著像是裴舒雲哪裏得罪了許氏,煥娘是知道裴舒雲為人的,闔府上下若說裴舒雲脾性不好,那就沒有脾性好的人了,別說是郝氏和紀氏這些嫂子,便是她那些姐妹們大都也隻誇舒雲好的。


    “舒雲,怎麽了?”煥娘竟也不理會許氏,反而輕聲去問裴舒雲。


    裴舒雲搖了搖頭,道:“嫂嫂,是我的錯,我這便還是回去吧。”


    煥娘也不好當著許氏的麵去逼問舒雲,既然舒雲想回去,那她就陪著舒雲一起回去,等回去之後她想說便說,不想說也就隨便她。


    煥娘


    正要開口和許氏道別,沒想到許氏卻壓低了聲音,冷冷道:“已是失了貞潔,避著人還來不及,怎麽還能出來見人。”


    煥娘倒吸了一口冷氣,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許氏果然是會當著麵說出這些話的人。


    和她想的一模一樣。


    之前裴舒晴那一場,裴宜樂好不容易把裴舒雲給勸好了,又責罰了裴舒晴。裴舒晴是妹妹,做錯了可以教可以罰,許氏是寡嫂,不能像對付裴舒晴一樣去對付許氏。


    裴舒雲好不容易看著才開朗了一些,曹氏平時在她麵前說話做事又不太在意,煥娘和裴宜樂本也擔心著裴舒雲見了曹氏有時的樣子心裏難受,這下倒好,許氏直接說了出來。


    裴舒雲竟被許氏的話嚇得退了兩步。


    若隻有煥娘自己在場或者許氏是在說煥娘自己,煥娘是不怕的,左右都是嘴皮子一張的事情,許氏能說,她也能說,說了她什麽她再還回去就是了。


    舒雲和她不一樣。


    煥娘還真怕自己駁了許氏什麽,許氏說出來的話更不留情麵,如此舒雲隻會更難受。


    煥娘緊緊拉住舒雲的手,隻覺她一雙手冰涼冰涼。


    “這裏是康國公府,舒雲妹妹的家,大家能來她也能來。”煥娘斟酌片刻,還是道。


    她又實在怕了許氏,連忙就要拉著舒雲往回走。


    許氏上前兩步,竟又對舒雲說道:“你哥哥嫂嫂待你好,讓你留在家裏,放在別處是要出家的,須知這樣的事連闔家的門風也給敗壞了,羞也便羞死了,自己都不願出來見人。”


    煥娘心頭的火一下被許氏點燃,也絲毫不客氣道:“五嫂多慮了,舒雲是我們的妹妹,她願意如何就如何,我們隻都會依著她。”


    天下竟有這等刻薄的人,裴舒晴是說話口無遮攔又喜鬥氣逞強,許氏是不僅對自己刻薄,也用同樣的要求去刻薄別人。


    幸好曹氏不在場,否則怕是要撕了許氏的嘴。


    連煥娘都想撕了許氏的嘴。


    “康國公府不止她一個未嫁的姑娘,名聲二字一損皆損。”許氏沒有停下,“舒雲是六弟的親妹妹,六弟和六弟妹自然是最護著她的,可也要為其他姑娘想一想,若她們說不到好人家,且不說她們怪不怪你們,康國公府又要如何去麵對外麵那些風言風語。”


    煥娘的臉色徹底變了,她麵對著許氏第一次有些懼怕,衝口而出道:“她們要怪便來怪我,與舒雲何幹!”


    “六弟妹心裏清楚就好。”許氏說完轉身離開。


    直到她走遠,裴舒雲才敢抬起頭來,看看煥娘被氣得發白的臉色,輕輕道:“嫂嫂不要為了我生氣,我往後多注意著些便是。”


    煥娘拉著她慢慢往回走,她怕裴舒雲鬱積,一邊走一邊安慰道:“注意什麽?她過她的你過你的。”


    隻是煥娘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讓舒雲平日裏避著許氏些,刻意避著像是自己真的做錯了事心裏有鬼,不避她煥娘又怕她再口出惡言舒雲承受不了。


    煥娘將裴舒雲送回去,一開始也不敢和曹氏說,生怕曹氏一個沒忍住去找許氏麻煩,到時候難受的還是裴舒雲。


    思來想去還是放心不下,隻得緩著和曹氏提了一提今日之事,沒想到曹氏罵了許氏幾句後,竟也道:“不如把舒雲放去外頭莊子上一陣子,等過個三年五載,家裏頭幾個姐妹都嫁出去了再把她接回來,那時該忘的也忘了。”


    煥娘從不知道曹氏是個這麽忍氣吞聲為他人著想的人,問道:“母親何出此言?”


    “舒雲是我的女兒,我自然是心疼她的,但”曹氏


    少見的有些猶豫,“底下這麽多妹妹們要是真的一個都嫁得不好,我怕小六會被人說道。”


    曹氏從前一個接一個嫁庶女,幾乎都是打發了事,好壞看命也看她心情。


    左右國公府不是她當家,她自己房裏想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


    如今又不一樣了,裴宜樂突然成了康國公,這些未嫁的姑娘無論嫡庶遠近都是裴宜樂的妹妹。


    許氏的話難聽,不是無理取鬧,其實極有道理的。


    “讓舒雲一個人去莊子上這如何使得?”煥娘明白曹氏的意思,卻依舊憐惜著裴舒雲。


    “她一直是懂事孩子,把道理說給她聽她就會明白。”


    這話說了也是白說,裴舒雲又不是傻子,許氏說得那麽明顯,曹氏又要把她送去莊子上,她自然懂到底是為了什麽。


    “等我回去後告訴了六爺再說吧,總要他決定。”


    裴宜樂當然是不肯的,他想也不想便直接搖了頭。


    “母親聽五嫂的做什麽?”裴宜樂將手中的筆一扔,譏笑道,“簡直荒唐!”


    “你這位五嫂可是厲害角色,話雖難聽,卻字字有道理。”煥娘一邊給裴宜樂磨墨一邊道。


    “舒雲就在康國公府待著,哪裏都不用去。”裴宜樂想了一會兒道,“我去和母親說。”


    曹氏認定的事一直固執得很,說起來她也一向不看重這個女兒,此時在兒子利益有可能被損時,她仍舊認為該將裴舒雲送走。


    於是曹氏和裴宜樂有了極大的分歧。


    倒是煥娘的心思放在裴舒雲那裏,事情總歸還沒有拍板定下,裴宜樂最後服了軟聽曹氏的話也就罷了,萬一最後是曹氏退步,這會兒先傳出去讓裴舒雲聽見了,恐怕心裏會一直有疙瘩。


    隻能小心翼翼瞞著裴舒雲,不讓她看出來。


    有一事煥娘一直想不通,裴舒雲的事也算是康國公府的禁忌,除了裴舒晴提過一次鬧了一場之外,確確實實是從上到下無人敢亂傳,那又是誰告訴許氏?


    要知道許氏剛嫁來裴家時,連寧兒是煥娘親生子都不知道,明顯是她父母親人並未與她提及,照這樣看來也不會去特意和她說裴舒雲的事。


    許家家教極嚴,本就是不會在待字閨中的女兒麵前說這些的。


    那就是她嫁進來之後才知道的。


    第131章


    平日和許氏接觸還算多的就隻有郝氏和紀氏,煥娘也不敢胡亂懷疑就是她們當中某一人說的,隻能又吩咐下去讓下人們再緊一緊嘴巴。


    曹氏是裴舒雲的親生母親,即便煥娘和裴宜樂小心瞞著裴舒雲不讓她知道,卻阻止不了裴舒雲和曹氏相見。


    或許是春天到了,章氏的瘋病又厲害起來,竟比先前還要嚴重,有時甚至一日要鬧上好幾次,煥娘也免不了又是請大夫又是去看她。


    下人告訴煥娘曹氏往裴舒雲那裏去的時候,煥娘正在章氏那裏,忙得焦頭爛額。


    許氏也在章氏那裏照應著,章氏是她的婆母,自然少不了她。


    煥娘急匆匆離開之前,還不忘冷冷看了她一眼,又立刻與身邊的春惠道:“快找人去告訴六爺。”


    等煥娘到了裴舒雲那裏的時候,房門口已經站了伺候曹氏的幾個丫鬟了。


    院子裏依舊是安安靜靜的,和煥娘往日來沒什麽兩樣,這在煥娘的意料之中,裴舒雲從來不鬧的。


    煥娘是直接推門進去的,沒人敢攔她。


    進去的時候裴舒雲正坐著,而曹氏卻站著,還用帕子擦著眼淚。


    曹氏看見煥娘進來愣了愣,定了定神色,便對煥娘道:“我已經和雲兒說了,明日就走。”


    煥娘隻覺一口氣堵上來,道:“母親說什麽呢,若是想趁著春光出去踏青,我安排就是了。”


    “你別和我裝了,”曹氏坐到裴舒雲身邊,摸了摸女兒的手,接著道,“小六不懂事,你是他的妻子,你不能跟著他不懂事,他要是被人說了什麽,你們夫妻倆都是逃不了的。”


    煥娘還想再說什麽,裴舒雲卻道:“嫂嫂,我去就是,那裏也是家,就當我出去散心。”


    “我陪你去,”煥娘道,“住一陣子再回來。”


    曹氏有些不耐煩,若說她不心疼女兒,自然也是心疼的,但兒子排在了女兒之前,於是愈發想快刀斬亂麻,過了這一關心裏也就不難受了。


    “你去幹什麽?家裏的事不管了?”曹氏斜了煥娘一眼,“我與雲兒都說得明明白白了,又不是把她丟下不要了,你們是她嫡親的兄嫂,隻要你們在一日便會管她一日,出去莊子上住一陣子也不礙著什麽。”


    裴舒雲跟著點點頭,然後輕聲道:“先前是我自己不好,五嫂說我這樣的人本不該再出來的。”


    “她的話你往心裏去什麽?”煥娘急道。


    “哥哥嫂嫂待我好,我心裏領了,”裴舒雲勉強笑道,“我去之後,你們在國公府都要多保重。”


    煥娘剛想說話,裴宜樂已然從外麵匆忙趕回來。


    “去哪裏!就在家裏!”


    他一邊說著一邊人就到了曹氏她們麵前,曹氏看了看裴宜樂又看了看裴舒雲,道:“我都是為了你們兩個好,就這麽著吧,又不是不回來。”


    “舒雲救了嫂子是義舉,何來影響其他姐妹這種無稽之談?”裴宜樂道。


    裴舒雲垂下頭不說話,曹氏聽了又掉了兩滴淚,一時哽咽道:“什麽義舉不義舉的,這話竟是拿來我們自己騙自己的。早知會這樣,我當時拚死也要拉她到我身邊。光看你五嫂說的還不夠嗎?可見外麵會怎麽說國公府,怎麽說舒雲。”


    “那也沒有把她送去莊子上的道理,”裴宜樂提高了聲音,“我們都不向著她,她又去指望誰?”


    曹氏一把將裴舒雲摟進懷裏,哭了兩聲,才又道;“那姓許的是怎麽說我的女兒的,你們以為我不心疼嗎?與其留在家裏被她如此指摘,還不如先去莊子上,我也是為了你們兄妹兩個才狠


    下的心。”


    裴宜樂這時也走到裴舒雲身前,她大多數時候都低著頭不說話,原來竟也流得滿臉都是淚水。


    裴宜樂想起小時候兩兄妹一處玩耍的景象,又記起大些了之後隻顧著自己開心便漸漸忽略這個妹妹,一時也多了些悔恨,蹲下來到了裴舒雲麵前,伸出手指輕輕揩去了裴舒雲臉上的眼淚。


    “哪裏都不去,就留在哥哥身邊,知道嗎?”


    裴舒雲重重咬著下唇,努力讓自己不哭出聲來,既不點頭也不搖頭,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下來。


    “我們先出去,妹妹哭了一場累了。”裴宜樂沉著臉道。


    曹氏很少瞧見兒子這幅冷了臉的樣子,竟也有些害怕,隻得放下與裴宜樂的爭辯,跟著裴宜樂出去。


    出去前對裴舒雲道:“母親先走了,雲兒好好休息,有什麽事隻能改日再好好說。”


    裴宜樂背對著身子站著,臉上是再也忍不住的鄙夷。


    他明白曹氏的心,一多半是為了讓他不要難做人。


    可是舒雲也同樣是她的親生孩子。


    煥娘見裴舒雲疲累,給她擦了臉又扶到床上安頓好之後,用叮囑了裴舒雲的丫鬟們好好照顧她,這才才退了出來。


    裴宜樂正和曹氏站在外麵,也不知兩人說了什麽或是什麽都沒有說,裴宜樂冷冷地站著,眼睛盯著庭院中的一棵樹,一眼都沒有挪過去看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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