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季同見到女兒還挺高興,“楠楠!”


    安楠眨眨眼,擺出一副“工作時間不要套近乎”的鐵麵形象,“安法醫,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去一趟停屍房吧。”


    安法醫很配合地演出,“安顧問,這邊走。”


    父女倆在前麵帶路,一口一個安法醫,安顧問,後麵跟著的幾人聽得牙疼,又因“上班時間喊爸爸女兒的確實影響不太好”不好拆穿他們蹩腳的演技,忍得辛苦。


    停屍房裏,四具屍體全在。


    安楠投去一個疑惑的眼神,一般而言,驗屍結束家屬都會帶走遺體火化早日入土為安,像現在這樣屍體一具沒帶走的情況非常少見。


    安季同為她解惑:“屍體所遭受的待遇太過殘忍,家屬們怕破案過程有所閃失,希望在找到凶手後再帶走。”


    這就是擔心凶手沒抓到沒判刑,怕受害者死不瞑目了。


    文沙小聲補充:“這是第一位受害者的父親提出來的,獨生子死去,老人痛不欲生,非要揪出凶手。後來知道是連環殺人案,其他家長想把遺體帶走,被他用錢擺平了。”


    說到底,死了的人和活著的人相比,到底誰更重要?


    家屬們的選擇說他們自私也好,不堪金錢的誘惑也罷,歸根究底,就是方便他們查案。


    沒法抱怨。


    安楠本是想著能有一具屍體能看就很好,居然能看到全部,也是意外。


    “楠……”話到嘴邊,安季同急忙改口,“顧問要看那一具?”


    安楠:“全部,看手。”


    安季同就一具一具地打開給她看,邊看邊說,“是指甲被修剪過的痕跡嗎?”


    安楠“嗯”了聲,抓住第三位受害者的手,就差拿個放大鏡仔細看了。


    眼前忽然真出現了個放大鏡,安楠沒管是誰那麽善解人意,拿來就用,放大了看細節。


    安季同瞥了眼自帶設備的鍾斯年,心說能做到隊長的位置就是細心。


    “我檢查過,屍體在水裏泡太久,痕跡再多也泡沒了。手指的部位異常幹淨,我想摳點東西下來都不行。”


    這就是問題所在啊。


    安楠看完了,隨手把放大鏡往一邊放,鍾斯年接得順手,安楠沒在意,隻說:“修剪指甲很正常,可是差一點就把指甲剪到肉裏去的,就不怎麽正常了。”


    聞言,徐興賢的身體猛地一震,和文沙一人一邊搶過屍體的手,與自己的手對比,半晌麵色訕訕,是他們疏忽了。


    又不是自虐,誰修剪指甲會修剪到肉裏去?


    不怕疼,還是不怕出血?


    安楠沒在意他們怎麽做,問安季同,“指甲縫裏什麽都沒有?”


    安季同搖頭:“什麽都沒有。”


    怎麽會沒有呢?


    凶手的反偵察意識有點強啊。


    安楠咬唇,“魯米諾反應測過嗎?”


    安季同一怔,“沒有。”


    意識到自己忘了什麽,他腳步生風地往外跑,“我馬上回來!”


    文沙屁顛屁顛地湊到安楠身邊,“是……”


    剩下的話還沒說出口,被徐興賢搶了,“你是懷疑死者死前進行過掙紮,傷到了凶手,而凶手怕修剪單獨幾個手指會遭到懷疑,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把所有指甲全剪了?”


    第三位受害者的死亡方式是窒息,比起前兩位死者,掙紮起來傷到凶手的可能性還是比較大的。


    安楠點了點頭,更多的在結果出來前是不打算多說了。


    不久,安季同帶著試劑回來。


    停屍房的燈光關掉後,死者右手食指與中指的指甲縫裏產生了微弱的魯米諾反應。


    由於接觸麵積過小,反應微弱,拿著放大鏡才看得清楚那一絲絲的藍光。


    證實了猜測。


    安楠:“進行最後一步dna提取與檢驗吧,如果和死者本身不一致,應該就是凶手的了。”


    沒人罵安楠多事。


    檢測結果一旦出來,證實指甲縫裏的血液不是死者本人的,那麽凶手的範圍又能進一步縮小。


    上周六過後,手或臉受過傷的,就有嫌疑。


    與其他人的欣喜反應不同,安楠顯得過於冷靜了些。


    好似這麽重大的發現對她而言不值一提,亦或者,她一點不覺得這樣的發現會有什麽用。


    從停屍房出來後,眾人各幹各的。


    安楠獨自一人站在窗邊,出神地望著外麵,瞳孔渙散,顯得心事重重。


    鍾斯年從安楠懷裏抽走那份驗屍報告,他也翻過驗屍報告,怎麽就沒注意到這點呢?


    “在想什麽?”


    比起獲得新線索和靈感忙起來的其他人,排除在案子之外的他,最為清閑。


    安楠:“我在想,人到底要經曆怎樣的過去才會產生殺人的想法。”


    賀泉出生於那樣畸形的家庭,因親生母親的算計和二十年給予的那麽一點點溫暖而殺人,或許還要算上最後賀大刀妄想對他出手的自衛成分。


    馬高朗一生庸庸碌碌,娶了個和喜歡的女人相似的女人,又千方百計地偷來牧雲露的卵子,他忍受了那麽多年的綠帽子,最終忍無可忍。


    真要說起來,似乎兩者都不值得他們賠上後半生。


    林映秋算計親子,有勇氣自殺,沒勇氣親自動手殺了毀她一生的男人和那些個一次又一次作踐她的畜生們。


    馬高朗早知道甘亦凝是什麽樣的人,能忍受那麽多年的綠帽子,怎麽就最後崩盤了呢?離婚不行,非要殺人解決問題嗎?


    安楠不懂。


    正如此次的案件,她不懂成年男女你情我願的交往分手怎麽能鬧到殺人的地步?


    或許,案件的背後又隱藏了令人動容的隱情。


    鍾斯年設身處地地想,不,不用他設身處地,“看到翔宇屍體的那一刻,我產生了殺人的想法。”


    安楠一驚,卻聽鍾斯年繼續說道:“我想打完配槍裏的所有子彈,把凶手打成馬蜂窩,我不想讓凶手死得太痛快,所以每一槍都不會打在要害上,讓他自己也嚐嚐生命一點點流逝的痛苦與絕望。”


    安楠驚得汗毛倒豎,鍾斯年是刑警大隊的隊長,他說這樣的話被人聽到還得了?


    “你別說了!”


    鍾斯年不為所動,好似沒聽到她的勸阻,“當親人朋友被人意外帶離你的生命,產生報複與殺人想法是很容易的事。”


    安楠慌張地觀察周圍,眼見沒人經過聽到這番大膽的發言鬆了口氣,然後就要打斷鍾斯年的話,將危險扼殺。


    然而,沒等她抬起手去捂他的嘴,鍾斯年已經說完了最後的話。


    他說:“想法終歸是想法,一千個人裏有九百九十九個人想過殺人,可最終會把想法付諸實踐的,或許隻有那麽一個。”


    這會兒,安楠明白他那一段話的意思了,重點在最後。


    “即便隻有千分之一的概率,基數過大,犯罪率依然是個很可怕的數字。”


    鍾斯年:“犯罪行為能打擊,能震懾,卻難以從根源上製止。”


    人性是最難琢磨的,誰都說不準此時此刻在你麵前和你談話聊天的人會不會暗地裏是個殺人狂魔。


    製止犯罪?


    做夢。


    安楠恍然想起遠在美國的那個心理學教授阿道夫·喬伊斯,他曾提出過一個稱得上是異想天開的想法:通過無數次的實驗,測試出人類的每種行為背後所代表的犯罪幾率,並且在目標人物做出某種犯罪幾率較高的行為之前,重點監視,抓捕,將犯罪提前扼殺。


    當然,為了監視到犯罪幾率高的行為,這個想法的前提是全麵化的監控。


    在美國那樣注重個人**和人權導致監控攝像頭都不怎麽普遍的國家,想要做到這樣的程度,無異於天方夜譚。


    所以,阿道夫·喬伊斯的想法僅僅隻是想法。


    **


    晚上沒課,安楠翻找出微信列表裏的樊天瑞。


    安楠:【明天有空嗎?】


    樊天瑞:【有啊,小姐姐要約我嗎?】


    樊天瑞:【哦,不對,你比我還小呢。】


    安楠:【對,約你,赴約嗎?】


    樊天瑞盯著那行字,直播間裏粉絲們嗷嗷直叫,他愣愣地看著自己的遊戲人物變成盒子,被人舔走。


    換做以前,有人敢趁他回微信的時間裏偷襲,他絕對要跳起來和人大戰三百回合,不把人殺個七八遍是不夠解氣的。


    可今天……


    樊天瑞毫不在乎,興致勃勃地露著小虎牙,在粉絲們滿屏幕的問號中和人聊天。


    樊天瑞:【小姐姐約我,當然要去呀!】


    樊天瑞:【去哪?】


    安楠:【你在哪?我找個雙方折中的位置。】


    樊天瑞:【[位置]】


    樊天瑞:【沒關係,我時間多,小姐姐怎麽方便怎麽來好了。】


    安楠:【[位置]這裏,下午三點?】


    樊天瑞:【好啊!】


    約好時間,樊天瑞想想自己蒼白的被粉絲無數次diss成吸血鬼的尊榮,拉了塊鏡子過來一瞅。


    媽呀,可不是嗎?這副模樣去見小姐姐,恐怕有今次,沒來次了。


    “不行,我要睡覺我要美容!”


    樊天瑞大喊一聲,電腦都沒來得及關,在觀眾和隊員們見鬼的反應裏飛速衝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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