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楠的語氣很平靜,眾人偏生聽出那麽點意味深長的感覺。


    尤其是她一身整潔的寶藍色西裝,配上七公分的高跟鞋,身上散發出來的上位者氣勢讓一眾沒怎麽見過市麵的親戚們驚呆,下意識地相信了她的話。


    父親懷疑地看著妻子,“她說的是什麽意思?”


    母親慌了,“沒有,沒有!她說謊!”


    安楠:“人在說謊的時候會有很多自己察覺不到的小動作,你的眼神慌亂,在我提起‘孩子是你丟的’,對,就是現在,你的眼神在顫抖,瞳孔在收縮,你在害怕,你怕我說出真相。”


    一眾親戚包括文沙全部瞪大眼睛盯著那位失去孩子的母親。


    半晌,母親捂臉崩潰大哭,“我不是故意的,我在打麻將,我說過讓他留在店裏不要出去的,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哇……”


    父親:“……”


    親戚:“……”


    第47章


    眾人的神情難以言喻。


    他們指責警察抓不住犯人,指責警察沒有讓寧市變得更安寧更安全,誰知道最終原因竟然出在孩子的母親身上。


    一個專注打麻將而不顧孩子的母親。


    不幸的事故發生後,是該指責母親不稱職,還是指責警察不稱職?


    父親驟然失去孩子的心痛,得知真相後的憤恨怨懟,又該如何宣泄?


    上次,文沙和徐興賢一起上門,聽說的版本是母親一轉身孩子就不見了。


    因為丟孩子的地區沒有監控攝像頭所以查孩子蹤跡很困難,他們想破頭皮也不明白凶手的行動怎麽能那麽快,趁家長一個轉身的功夫毫無動靜地擄走孩子,還沒人看見!小孩子不掙紮不呼救,還沒路人發覺異常,會不會是熟人作案?


    沒人料到母親居然欺騙警察,他們查案的方向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文沙很生氣。


    刑警大隊所有人心疼孩子的遭遇,心痛失去孩子的父母,一眨不眨地盯所有的攝像頭監控,就想盯出點線索,結果他們一眾警察居然被耍了!


    不是安楠拆穿這套把戲,他們不知什麽時候才知道孩子真正的丟失地點!


    母親的情緒崩潰了。


    丟失孩子的懊惱,失去孩子的心痛,即將遭到的指責,家庭破碎的茫然,一切的一切讓這個可憐的女人隻知道用眼淚宣泄決堤的情緒。


    安楠不準備在母親的情緒稍微好些前問話,看著拚命忍耐情緒可以對話的父親,問道:“我知道你們很心痛很難過,為了早日抓住凶手,還請你們配合警察的行動,提供真實的線索,不要再有隱瞞。”


    父親長歎口氣:“你問吧。”


    安楠:“你們家的蘇格蘭折耳貓真死了嗎?”


    父親怔住,不太明白警察特意過來問他家一隻貓的死活是什麽情況,還是點了點頭:“死了。”


    為配合警察提供線索,他不知有沒有用,還是補充了句:“三天前就死了。”


    安楠放慢語速:“我再問一遍,貓真——的三天前就死了嗎?”


    重音放的位置很有意思,眾人多少察覺出不對來。


    有孩子失蹤方式的前例在,所有人看向了撲在沙發上哭泣的母親。


    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麽查案與貓的死活有關,可他們總覺得安楠很厲害,又是警察,肯定不會說謊,問的事很要緊。


    “你說啊!”


    “貓死了嗎?”


    “真的死了嗎?”


    “什麽時候死的?”


    “為了抓凶手,你快說啊!”


    安楠不再說話,靜靜地看著一眾親戚你一言我一語地催促,甚至有心急的人出手推攘那位母親。


    直到父親直覺不對,加入進來。


    “你說!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說啊!”


    久久得不到回答,父親火了,一巴掌下去,打得母親偏過頭去。


    文沙欲言又止,用眼神詢問安楠:師傅,要阻止嗎?


    安楠搖頭:阻止不了。


    他們能阻止一時,能阻止一世嗎?


    孩子是在母親手裏丟的,還死了,死得那麽淒慘,父親是太過悲痛,得知其中還有隱情,母親又不配合查案,一氣之下動了手。


    別說這一巴掌是在特殊情況下打的,就是家暴,隻要母親不堅決地提供證據提出訴訟,外人無法插手。


    他們兩上去拉架,指不定得不到任何感謝,還會被罵多管閑事,沒來兩巴掌算是幸運的。


    父親又是兩巴掌下去,母親總算支支吾吾開了口:“小飛出事當天死的。”


    安楠:“具體時間和地點,帶我過去看看。”


    母親眼神閃爍,不等她編出借口,安楠先一步堵住她撒謊的可能:“你兒子虐貓,對嗎?”


    母親刷地抬頭,所有人都看見了她臉上的震驚,明白了。


    那死去的七歲男孩,真的虐貓。


    虐一隻生來患有先天骨科疾病,隻能用坐立的姿勢緩解痛苦的蘇格蘭折耳貓。


    七歲的孩子罷了,怎麽能那麽殘忍呢?


    怪不得他母親要隱瞞。


    一旦被別人知道,這孩子恐怕不會有任何同齡小朋友願意接受他,因此哪怕是在他已經死亡的當下,母親還是希望能夠維護兒子的名聲。


    最該隱瞞的秘密被揭露出來,母親滿麵灰敗地帶領眾人前往小區垃圾處理站後麵的小樹林角落。


    這個地方靠近垃圾站,天氣熱堆積垃圾的地方發出難聞的臭氣,會靠過來的人很少。


    居民們通常把垃圾往樓下的垃圾桶一扔就完事,垃圾站位置又偏,除了清潔工人沒什麽人會過來,是一個非常完美的隱蔽位置。


    小飛就把他的秘密基地建在這。


    一塊不到三平米的小地方,背靠垃圾站的牆角,周圍用留有黃黃紅紅汙漬的沒洗幹淨的破爛床單圍著,摘掉床單後能看到地麵上躺著一隻傷痕累累滿身血跡的蘇格蘭折耳貓,脖子上的項圈連接著樹幹,讓它想逃也逃不了。


    樹幹旁有一隻紅色的小水桶和配套的塑料小鏟,那是孩子專門用來在沙灘邊鏟沙子玩耍用的工具。


    此時,水桶裏盛著淡紅色的水,水麵上漂浮著少許貓毛,塑料小鏟上帶著幹透的血跡。


    寧市的九月還很熱,小飛死後三天,貓咪的屍體沒人處理,就放在那發爛發臭。


    附近還有小飛用來虐貓的工具:鞭子、樹枝、小刀、石頭……每一樣都沾了血。


    眾人看兩眼就不忍地別過頭去,還有人因屍體散發的異味而幹嘔。


    母親捂著嘴嗚嗚響,父親麵色鐵青,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是這麽個玩意,長輩們呆立當場,完全想不到平日裏可愛乖巧愛摸小狗小貓的孫子背後能做出這種事。


    文沙眼前一黑,安楠扶了他一把,沒功夫吐槽他的柔弱,“給局裏打電話,讓鑒定科和法醫科的人一起過來。”


    “是。”文沙拿出電話呼叫局裏救援。


    安楠一沒帶口罩,二沒帶腳套,沒敢進去破壞現場,光是眼睛打量,計算不出傷口的位置和數量一不一致,決定讓專業人士來。


    不久後,鑒定科法醫科的同事全部到來,安楠和文沙給他們讓位置。


    鍾斯年、徐興賢、米瑗也來了。


    三人過去看了眼現場,表情各異地出來。


    徐興賢經曆過從豬糞堆裏掏證物,心理承受能力強大多了,麵不改色地問:“顧問怎麽發現的?”


    時間緊急,文沙沒在電話裏告訴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安楠做的。


    不用安楠開口,文沙一股腦兒全說了。


    鍾斯年抓住某幾個點:“你修過心理學?”


    安楠搖頭:“沒,就是認識了一個心理學教授。”


    鍾斯年記住了這個心理學教授,“怎麽想到這件事和貓有關的?就憑死者胃裏的貓毛?”


    “不然呢?”安季同在稍遠一點的位置等著,安楠與他交換一個眼神,往外走了一段距離。


    徐興賢看過驗屍報告,記得死者胃裏沒被消化的物品中留有貓毛,此時聯係一下前後因,終於反應過來。


    “所以,死者是在虐待貓咪致使貓咪死亡後沒多久,就被凶手用同樣的方式報複殺掉了嗎?”


    專業結果沒出來前,安楠持保留意見:“這一點,你得問安法醫。”


    安法醫微笑點頭,“稍後會給你們詳細的驗貓報告。”


    眾人:“……”你們父女倆夠了!


    事情到了這裏,就是鑒定科和法醫科的領域,沒有他們涉及的份。


    傍晚,安楠聽完新鮮的驗貓報告,和文沙一起詢問小飛的父母。


    文沙把小飛和貓咪的屍體、傷口照片對比排列出來,兩兩攤開展現給小飛的父母看。


    “由於人與貓的體型大小部位不同,傷口位置有所變化,大致上還能看出來是一致的。警方有理由相信,你們的兒子被凶手盯上報複致死的原因是虐貓。”


    這就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父親的雙手在發抖,看過兒子的屍體後,他連做三天的噩夢,夢裏全是兒子被看不見的男人折磨慘叫,哭喊“爸爸救我!”,而他隻能眼睜睜看著無能為力。


    當他知道兒子是因為虐貓被加諸了貓咪身上同樣的痛苦,他就不知道該怎麽應對了。


    死有餘辜嗎?可人與貓又怎麽能夠相提並論呢?


    父親迷茫了。


    有這樣想法的不止他一個人,母親的反應更直接,拍著桌子哭喊:“不就是一隻貓嗎?憑什麽讓我兒子為一隻貓償命!”


    文沙的心好涼,你兒子的命是命,被虐死的貓就不是命了嗎?


    同樣是一條無辜的小生命,還死得那麽淒慘,怎麽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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