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集團,那是她爸媽一輩子的心血,竟然差點在她手裏毀於一旦。


    她要回集團,她要揭露孫建業的肮髒麵具,她要把春回集團奪回來。


    可哆哆嗦嗦的她沒走兩步,羅群波跟孫建業就從診室裏衝了出來。


    “王可,把門。”羅群波把沈喬拖進診室,吩咐完助理後,就把門鎖了。


    孫建業板著臉捏住沈喬的下巴:“既然都聽到了,就別怪我做事絕。”


    沈喬惡狠狠盯著孫建業:“為什麽?孫建業,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我爸媽待你不薄,他們一手領你進春回集團,可是你現在居然要毀了它。”


    “你誤會了小喬。”孫建業冷笑,“我不是要毀了春回,而是要讓它姓孫。春回集團有現在的規模,這其中也有我的付出,我憑什麽要眼睜睜看著它姓沈?你們沈家八輩子出不了一個有出息的貨色,集團到你們手上,才叫窮途末路。”


    “孫建業!”沈喬惱怒,“沈家還有很多後生,他們……他們……”


    “他們怎麽?”孫建業鬆開沈喬,得意地靠入背後的沙發,“一群紈絝,什麽時候敗光春回都不知道。我現在收了春回,是在救你們沈家你知道嗎?”


    沈喬的牙齒“咯咯咯”地打顫:“是你……是你……原來都是你。孫建業,是你害得我們沈家門第凋零,是你……”


    孫建業沒想到沈喬這麽快就明白過來,翹起二郎腿稱讚:“你還不笨,幸好早十幾年給你下藥,要不然現在什麽局勢,還真是難說。”


    沈喬頹然,沒想到她在十幾年前就已經被下了藥。怪不得……


    她身體跟精神都出現問題,當然無法再勝任春回董事長的重任,何況幾個叔叔又天天鬥得你死我活,她也早就厭倦了。


    於是甘心回歸家庭,事業就全權交給了孫建業去打理,那時候孫建業相當鼓勵她這麽做,甚至還讓她辭退保姆司機,體驗一下年輕時的生活,什麽都親力親為。


    這麽做的目的,其實就為了讓他更好地下手!


    她以為三十多年的相濡以沫,自己已經深切地了解了他的秉性,但其實觸摸到的竟然隻是一張麵具。


    “別問我為什麽,也別質問我的良心。”孫建業的笑意漸漸凝聚,寒臉看她,“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沈喬,你心裏什麽時候有過我?”


    沈喬嗤笑。


    孫建業被激怒了:“你是在嘲諷我不配嗎?”


    “葉穀秋是怎麽回事?”沈喬逼視他,“他的死是怎麽回事?”


    孫建業聞言眼神一閃:“群波,快點讓她閉嘴!”


    羅群波一直在旁邊準備鎮定劑,這時候舉著針筒過來:“馬上。”


    沈喬撲到門上想逃,孫建業的手一把就拽住她,把她狠狠摜到沙發上,用腿箍住:“快動手。”


    “孫建業,你是畜生,你是畜生!”沈喬劇烈掙紮,可是她手無縛雞,加上原本身體就不好,任憑她怎麽掙紮,孫建業都紋絲不動。


    超量的鎮定劑推入,沈喬感到一股徹頭徹尾的涼意。她的意識還在翻騰,然而身體卻不受控製地成了一堆破敗的棉絮。


    孫建業粗魯地拎起她來到窗邊,冷笑著:“你這麽愛葉穀秋,那你現在就陪他一塊去死吧!”


    羅群波畢竟年輕,見狀緊張地癱在地上:“爸,不會出問題吧?這,這太倉促了。”


    “放心吧,我已經跟人打好招呼了。驗不出什麽結果的!”


    沈喬要不是意識還清晰,真想不到孫建業已經喪心病狂到了這個地步。可是她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隻能感覺到孫建業打開了窗戶,然後冷漠地把她從窗口推了出去……


    明明是夏天,十二樓外的溫度竟然冷到刺骨。


    葉念喬一路打聽,剛來到樓下,就聽到“嘭”一聲巨響,一個人影從天而降,在他麵前摔了個皮開肉綻。


    “……媽?媽!”


    沈喬懷疑自己聽錯了。


    靈魂好像被地麵彈出肉體,她整個人輕飄飄地往不知名處飛。


    第3章重生


    她什麽時候多了個兒子?


    這人剛才不是跟葉穀秋一塊的嗎?他喊葉穀秋爸,怎麽喊她媽?


    漫無目的的漂泊著,她也不知道會飄到哪裏……


    越過城市上空,穿過密密麻麻的鋼筋水泥,然後沉浮著看盡人流與車流的穿梭,落在一輛吉普裏。


    這輛吉普很眼熟,不是剛才差點撞上她麽?


    吉普停在路邊,很快一個男人從路旁小賣部出來,笨拙地拆開手裏的煙,用新買的打火機點燃,狠狠抽了一口。


    “咳咳……”他快步走向吉普,然後坐上後座。沒有關門,一隻長腿耷在外麵,就這樣不知道看著什麽,默默地抽煙。


    沈喬麵前很快騰起煙霧,她不知道這些尼古丁裏能翻騰出什麽,能讓他看得那麽入神。


    最讓她無法理解的是,她死後怎麽會飄到葉穀秋身邊?


    沒錯,這個人是葉穀秋。


    歲月欺霜賽雪終究染白了他幾根發絲,但就算這樣,他渾身上下充斥的硬朗與嚴肅,與年輕的時候沒什麽兩樣。好像維護世界和平的重任就壓在他一個人身上似的,連笑一下都是奢侈。


    沈喬曾聽人說過,一個人死後靈魂會應最在乎她的人的意念,而靠近這個人,甚至守護這個人。


    葉穀秋在乎她?


    這是兩個世紀最大的笑話。


    如果在乎,為什麽詐死不來找她?


    他活得好好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這世上還有一個人正因為他的詐死而肝腸寸斷?


    她恨葉穀秋。


    哪怕他曾是她的丈夫,她曾為他孕育生命,她曾愛他勝過自己!


    驚魂一般的手機鈴聲響起,把沈喬與葉穀秋都雙雙拉回了現實。隻見葉穀秋看了下來電顯示,然後皺眉,以深沉的語氣問道:“你去哪裏了?再不回來我就開車走了。”


    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麽,葉穀秋臉上的血色一瞬褪盡,然後倉皇地丟掉煙蒂竄進駕駛室,發動車子後,一腳油門踩了出去。


    沈喬遺憾地發現,自己居然沒有跟著車子一塊走,而是被留在了原地。


    怎麽回事?


    他,他聽到了什麽?現在要去哪裏?


    可是人海茫茫,她還活著的時候都找不到他,現在死了,還能上哪裏找呢?


    她隻好像塵埃一樣飄著,跟著風一路跌跌撞撞向前。太陽落山前,她望著餘暉,發現自己變得透明了……


    魂飛魄散?


    她一輩子本分做人,就算年輕時愛葉穀秋愛到骨子裏,跟孫建業結婚後就從來沒有二心。她為家庭,為事業,為整個沈家都付出了所有。為什麽?為什麽到頭來老天卻要給她一個魂飛魄散的結局?


    為什麽作惡多端人麵獸心的孫建業卻還活得好好的?他即將合法地繼承她的一切,然後用自己的小人伎倆掩蓋她的死亡內幕,徹底洗去他罪惡的過往。


    憑什麽?


    她問夕陽,然而夕陽無動於衷。


    不過也不是全然地無動於衷,它最後的那抹光輝忽然像海浪一樣湧動起來,仿佛為了表達對沈喬控訴的不滿,它湧動地越來越厲害。


    最後,連沈喬的靈魂都控製不住地受到了波及。周圍的一切被陽光扭曲成了光斑,像是一個個在科教頻道看到過的宇宙蟲洞,把她也給裹了進去。


    ……


    “啊——”


    沈喬驚恐地尖叫。


    “叫什麽?哦喲嚇死個人了。”熟悉而陌生的吳儂軟語在不遠處拈嗓說道。隨即聲音一頓,“碰!哎哎哎你們不要耍賴皮啊,不要以為我沒看見。拿出來,我碰了!嘖嘖嘖……運道真真好,胡啦!”


    沈喬驚魂不定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身穿墨藍色蕾絲旗袍的陳秀雲不知道是人是鬼,正坐在客廳跟人打麻將。


    其餘三家的人也眼熟得很,一個是隔壁李福濤的老婆張桂英,另外兩個是她兩個嬸嬸俞泉跟楊曉琳。


    這三個人……不,這四個人不是早幾年都死了嗎?怎麽湊一塊打麻將了?


    現在陰曹地府的待遇這麽好,還能娛樂一體化?


    “我說大嫂,你今天都贏了多少把了?你這運氣也太好了吧?我都快輸掉底了。”


    二嬸俞泉興致闌珊地一邊理牌一邊說道,順便往沈喬看了一眼,“小喬你也太能睡了吧?這一覺太陽都落山了。晚上吃什麽?看你媽這手氣,今天是要把我們三個的底褲都留在你家啊。”


    沈喬深吸一口氣,撫摸自己的胸口。


    溫的,有心跳。


    她……她沒死?


    她瞪著眼睛看牌桌上的四個人,聽到她媽陳秀雲頭也不抬地說道:“早上剛剛買的三眼蟹啦,個頂個透骨新鮮,活的喲。桂英啊,從元過幾天就要回去部隊了,叫你家老李過來一起呐,跟他們兄弟三個一塊喝幾杯。我自釀的桂花酒啦,不會醉的。”


    陳秀雲是江南人,嫁到檀溪鎮多年,一口江南調還是沒改過來,每個斷句後麵都得拖著軟軟的長音。聽得慣的人覺得她聲音甜美軟糯,能把人心頭的浮躁都全部吹跑,聽不慣的人就覺得作,太作,作得人雞皮疙瘩都來不及掉。


    早幾年陳秀雲跟著丈夫沈從元隨軍駐華東軍區,那時候這口音的弊端還沒有顯露出來,一回到家鄉,軟糯的江南口音顯露無疑。


    大多數人隻看到陳秀雲江南女子的溫柔賢惠,卻不知道她在跟人談生意的時候,那張嘴因為分毫利益就能從一朵鮮花變成仙人掌,紮得人簡直沒法還嘴。


    那時候陳秀雲的年紀已經很大了,可是她很愛幹淨,身材又好,穿著老公特地給新買的旗袍前凸後翹,能把住在附近的女人看得隻剩泛酸的份。


    但她也很矜持,很會做人,在外麵從不亂來,那些不懷好意地想要傳播點什麽的人,愣是沒找到什麽可傳播的蛛絲馬跡。


    況且她爸沈從元是個護妻狂魔,當年因為生她的時候親眼看到陳秀雲痛得死去活來,就發誓不再要第二胎,把一直盼個孫子傳宗接代的爺爺奶奶氣得半死。


    沈從元聽不得別人說老婆半點不好,有時候沈喬嘟囔幾句都得挨揍。


    第4章醒悟


    不過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現在看她媽身上穿的衣服,再看家裏的樣子,沈喬醒悟過來——這是爸爸沈從元準備轉業的那一年,媽媽身上的衣服則是訂婚後,葉穀秋給未來丈母娘買的。


    此時的沈家,外麵看著是十裏八鄉過著不錯的了,家裏有個當兵的,拿著國家的補貼過日子。但因為沈從元是老大,除了要贍養兩位老人,還要幫扶兩個不成器的弟弟,每個月的工資其實寄回家基本所剩無幾。


    沈喬記得,當時嬸嬸們看到媽媽新穿的旗袍,嫉妒的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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