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寧想了想,忽然問了肖少一個怪問題,“肖先生,我知道你出生的年月日,可是不知道時辰,你是幾點生的?”


    肖少被問得莫名其妙,仍然老老實實回答,“晚上十一點半。”


    顧寧點點頭,看看四周,囑咐肖少,“你就在這裏站著,不許亂跑不許動,我……去下洗手間,馬上回來。”


    肖少大概被嚇傻了,又被顧寧口氣裏嚴肅認真的勁頭鎮住,乖乖答應。


    顧寧衝進餐館的洗手間,鎖好一個單間的門,伸指在空中虛點。


    別人看不到,在顧寧的眼中,麵前的空中浮現出上中下天地人三個金色的方方正正的命盤,每盤十二宮。顧寧手指輕彈,飛星入宮,安置妥當。


    三盤間緩緩浮出金色的細線,金線在空中優雅地延展,在三盤旁,交織出一個更大的盤,三十六宮排成一個圓輪,金絲相連,上百顆星星在其中自動重新流轉變換了位置,交相輝映。


    正是顧寧的家傳絕學——紫薇三十六輪。


    顧寧輕輕勾挑金線,轉動圓輪,仔細看了半天,歎了口氣。


    這個肖子陽,今天煞星匯聚,背到不行,偏偏又撞上了邪祟,看他這個倒黴勁兒,今晚隻怕不死也要殘。


    肖少是寧合堂的第一個客戶,寧合堂主營業務就是玄學命理,專門幫人解難消災,要是第一個客戶就出事,寧合堂今後的生意就直接不用做了。


    沒辦法,隻能想辦法救他。


    顧寧吃不準這跟著的東西究竟是什麽,實在是太厲害,普通驅邪的手段全都沒用。


    難道就沒辦法了?顧寧盯著空中的命盤琢磨。猛然想起,當初搬新家時楚軒的爸爸——楚爸送的喬遷禮物是一顆辟邪用的銅鈴。


    楚爸當初說過,這鈴鐺是楚家祖傳,材料特殊,隻要搖一下,鈴音能讓各路妖邪都不能靠近。


    隻要能熬到今晚子時,肖少的運道轉了,就沒什麽事了。


    顧寧出來時,一群人還在圍著肖少道歉,顧寧打發走他們,問肖少,“飯也不用再吃了,天還早,我家離這兒不遠,不如一起去我那裏喝杯茶?”


    肖少抬頭看看天色,天都黑成這樣了,早……早嗎?


    不過顧寧主動開口約人,肖少自然願意,兩個人重新上車,一起往顧寧家開。


    顧寧家是一幢新建的公寓,是顧寧前不久貸款買的,離市中心不算太遠,開車不到十分鍾。


    車開到公寓下還沒停,顧寧就看到有人等在樓門口。


    醒目成那樣,除了楚軒,再沒別人。


    楚軒坐在一個大行李箱上,穿了件帶兜帽的白色衛衣和一條深色牛仔褲,顯得整個人肩寬腿長,身材無懈可擊。他的頭微微低著,不知在想什麽,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兩條長腿一伸一屈。地上放著一個雙肩包,一副剛下飛機的樣子。


    樓門口的一盞燈剛好照在他身上,映得他眉眼深邃,鼻梁高挺,長而濃密的睫毛垂著,遮住了顧寧看熟了的清冷的眼。


    燈光像舞台上的聚光燈,讓他成為黑暗中唯一的焦點,他自己卻渾然不覺。


    這個楚軒,毫不含糊是顧寧的竹馬。


    顧寧心想,這才真的叫做時運不濟,煞星臨門。


    今天晚上肖子陽歡聚一堂的一堆煞星,在顧寧看來,統統加起來都沒有眼前這個讓人頭大。


    第4章 竹馬4


    顧家和楚家四代世交,顧寧的曾祖父和楚軒的曾祖父是同門師兄弟,做的都是算命捉妖的行當。隻是師父給兩人傳了不同的秘術,顧家的絕學是命理占卜,楚家的拿手絕活是捉妖驅邪。


    楚家到了楚爸這一代,早已經洗手不幹。楚爸現在是大學教授,當著博導,自己還有一間火爆無比的高新技術公司。


    而顧爸性格閑散,優哉遊哉地開了家店,專賣傳統中式家具,老本行卻一直沒丟,時不時玩票一樣做做朋友的生意。


    雖然兩家不再是同行,南轅北轍,但關係一直很好,顧寧出生時,兩家就住在同一個小區,沒多久就一起買了新房,特意當了鄰居,樓道裏門對門,兩扇門常開不關,大人小孩沒事就串來串去,不分彼此。


    顧寧從出生第一天起,就認識楚軒。也是從第一天起,整個人生就悲慘地籠罩在楚軒的陰影下。


    顧寧的人生過得逍遙自在,向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既不學霸,也不學渣,什麽都能湊合,什麽都不強求,一切都不多不少剛剛好。


    可是偏偏身邊擺著個明晃晃光彩奪目的楚軒。


    楚軒聰明過人,從小到大就沒拿過第一以外的任何名次,解題速度向來秒殺老師,沒人能教。別人去奧賽班都是去培訓的,隻有他去奧賽班向來都是被請去輔導別人的。


    聰明也就算了,人又長得帥。走到哪兒都有人偷拍,隨便和隔壁班打個球賽,居然有鄰校的女生成群結隊地帶著燈牌跑來助陣,差點和本校的女生為了搶位置打起來。


    楚軒一路奧賽冠軍保送華大美帝藤校一條龍,壓得顧寧喘不過氣來,硬是把顧寧的各種“還湊合”比成了“很差勁”。


    每當顧寧的媽用誇獎親兒子的溺愛口吻,說楚軒又如何如何時,顧寧就很想偷偷跑過去,砸他窗戶玻璃,偷他作業本,拔他氣門芯。


    要說好處,其實也不是沒有。


    楚軒為人冷淡,刀槍不入,身邊隻有一個隨和接地氣的顧寧,柿子撿軟的捏,於是顧寧就變成了大家眼裏好下手的突破點。


    漸漸地有人發現,凡是托顧寧轉交給楚軒的東西,楚軒從來都沒退過,於是雪片一樣的情書和各種禮物都往顧寧這裏送。顧寧不勝其煩,靈機一動開始收勞務費,收的錢當零花還有富餘,還能存起來不少。


    要不是楚軒從來沒提過分成的事,顧寧簡直覺得,這像是兩個人串通一氣做的一筆好買賣。


    也有人懷疑,“楚軒隻對顧寧那麽特別,不會是喜歡顧寧吧?”


    立刻就會被群嘲,“怎麽可能,這倆人看著一點都不搭,比顧寧聰明漂亮的人多了。再說從小一起長大的人沒可能在一起的啦。”


    可是顧寧十六歲那年,楚軒去華大報道之前,突然向顧寧表白了……


    肖少一個急刹,打斷了顧寧的回憶。


    坐在行李箱上的楚軒聽見汽車引擎聲,抬起頭,剛好看到坐在副駕上的顧寧。剛剛微低著頭清冷如水的樣子都不見了,楚軒的目光忽然銳利起來。


    “肖先生,就在這兒停吧。”顧寧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哪有這樣不打聲招呼就直接找上門的?


    楚軒看顧寧氣勢洶洶地走過來,知道她要說什麽,搶先開口,語調卻慢悠悠,“你媽媽給了我你家地址,讓我先到你這兒來。我一直打你的手機,”頓了頓,“怎麽都打不通。”


    顧寧從包裏摸出手機,十幾個未接來電。


    “男朋友?”楚軒瞥一眼不遠處的紅色保時捷。


    “不是。客戶。”顧寧立刻澄清。


    楚軒的英挺的眉峰微微挑了一下,沒說什麽。


    可是以顧寧和他相識二十多年對他的了解,他臉上的表情明明就寫著:客戶?這麽晚了,還帶客戶回家?


    就算他沒說出來,顧寧也隻當他已經說了,火騰地一下上來,還沒開口,肖少已經停好車走過來。


    果然,肖少自己一個人時看著模樣還不錯,可是現在有楚軒站在旁邊,整個人突然就平庸起來。


    顧寧立刻換上客套的假笑,“這是肖子陽。肖先生,這是楚軒,”顧寧介紹,“我哥。”


    聽到“我哥”兩個字,楚軒的臉色變了變。


    楚軒剛剛下飛機後就接到短信,楚媽和顧媽兩個人極力要求他先去看看顧寧。顧寧一個人在澳國這麽久,兩個媽媽不放心,楚軒完全理解,所以一出關就先打電話找顧寧。


    可是電話一直打不通。


    楚媽這時才像突然想起來一樣,說顧寧今天好像在相親,據說相親對象條件非常好,家世好,人品好,各種好,長得據說也不錯。


    楚軒的目光一掃,把肖少從頭掃到腳。


    這就是那個“條件非常好”的相親對象?“非常好”到顧寧居然會直接帶回家?現在都已經幾點了?


    學校早已經安排好了接機和臨時落腳的住處,楚軒原本打算先過來看看顧寧,給顧媽楚媽發張照片後直接就走。


    現在徹底改主意了。


    黑暗的樹影中忽然旋起一小股怪風,卷動地上的落葉,發出詭異的哢啦哢啦的聲響。


    顧寧回頭看了一眼樹影裏怪獸一樣匍匐著的保時捷,不再廢話,立刻伸手打開門禁,把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都了塞進去,“走,咱們上去再聊。”


    顧寧家不大,兩室一廳,四白落地,淺色木地板一望到底,家具簡單,都是白色配橡木色,空蕩蕩沒有什麽東西,最顯眼的是生機勃勃的幾盆綠植。


    進了門,顧寧先看一眼門口掛的銅鈴,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順手撥了一下。古舊的銅鈴發出一聲脆響,聲音不大,卻極有穿透力,傳出老遠,在夜晚格外清晰。


    楚軒進門就隨口問,“寧寧,我的房間在哪?我飛了二十幾個小時,想先去洗澡。”


    怎,麽,就,變,成,你,的,房,間,了?


    顧寧握在手裏的手機又叮咚一聲,顧寧瞄一眼,這次還是顧媽。


    “寧寧,我把地址給楚軒了,我跟楚軒說,讓他住過來,不用再在外麵找住的地方了,反正你那裏還有空房間。你不會不給我這個麵子吧?”後麵是個巨大的笑臉。


    賣女兒,你是專業的。顧寧氣悶。


    顧寧給顧媽發消息,“媽,你不覺得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不大合適嗎?”


    顧媽秒回,“那是楚軒,又不是別人。”


    顧寧歎口氣,請肖少先坐,自己打開次臥的門,回頭看楚軒,示意他過來。楚軒不動聲色,跟到次臥。


    裏麵床鋪家具齊全。顧寧原本打算把房間租出去貼補房貸,一直忙,還沒來得及招室友。


    楚軒把行李箱挪進去,對顧寧笑笑,隨手關上房門。


    既然號稱上來喝茶,顧寧去廚房找到紅茶包,好不容易才翻出個一次性杯子,泡了杯紅茶給肖少。


    窗外黑洞洞的,路燈黯淡,好像比每天還要黑一點。顧寧一邊和肖少隨口亂聊,一邊看鍾。


    肖少問,“顧小姐以前學過風水?”


    楚軒正好手裏拿著一疊幹淨衣服,打開臥室門走出來。


    在楚軒麵前撒謊,顧寧有點心虛,“風水命理都是從我曾祖父那裏傳下來的手藝,見笑了。”


    楚軒果然拆台,“是嗎?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會看風水?”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咱倆很熟嗎?”顧寧捧著自己胖胖的大瓷杯,喝一口茶。


    楚軒聞言挑挑眉,腳步停住了,“寧寧,還有浴巾嗎?總不能讓我用你的史努比浴巾吧?”


    顧寧:“……”


    肖少,“……”


    一條浴巾算什麽?你的事,我哪件不知道?楚軒不動聲色,進了浴室。


    顧寧認命地去找來一條全新的白色大浴巾,敲敲浴室的門,給他遞進去。


    楚軒低頭看一眼浴巾,抬眸看顧寧,眼底終於有了一抹笑意。


    楚軒向來床單浴巾內衣等等貼身的東西一概都是純白,從不用其他顏色。這條浴巾白得這麽徹底,簡直就像是特地給楚軒準備的。


    顧寧知道他在想什麽,壓低聲音,“你得意個什麽勁啊?這是我上次剛好看見一家店裏的浴巾又軟又厚,質量特別好,還打折,隨便買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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