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福壽單方麵的眼神交流,福安木著臉蛋,連眼睫都沒顫一下。


    福壽眼睛動了動,不由得多想,裏麵動靜這麽激烈,殿下和郡主在幹什麽?總不是在打架吧?


    隻是,現在還有另一個問題叫他頭疼,他要不要叩門進去啊?


    萬一打斷了兩人的好事兒……


    然而不等福壽思索個所以然出來,福安那木頭腦袋已經上前叩門了:“殿下,你要的蜀國地形圖拿來了。”聲音清亮,生怕屋裏人聽不到似的。


    福壽:“……”


    想死不要帶著他一塊兒好嗎!?


    裏麵的宋樂儀聽見聲音,頓時慌了。她飛快地伸手扶了扶發髻,方才那裏被趙徹手掌壓的已經有幾分鬆散,又拍了拍臉蛋,果然,燙的不像話。


    若不是不讓福安進來,豈不是暗示他們倆在做見不得人的事兒?若是讓他進來,她這般模樣怎麽見人?


    而一旁的趙徹已然恢複平靜,他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抬眸靜靜地看著宋樂儀,眼底浸著笑。


    比起她的慌亂來,他神色坦然多了。


    她著急地理了理發絲,不斷地詢問趙徹:“表哥,你看我這樣好了麽?”


    趙徹答非所問,認真點頭:“表妹怎樣都好看。”


    這個時候怎麽還有閑心?


    宋樂儀惱羞成怒地瞪他一眼,偏頭往外看去,隻見門上還映著兩人的身影,這是還沒走。


    她心裏著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偏生趙徹一點兒也沒當回事兒,胳膊鬆散的搭在扶手上,眼底含笑。


    “表哥……”


    見人急得耳朵尖都紅了,趙徹也沒再逗她,朝外邊道:“半個時辰後再送來。”


    福壽舒了口氣,不爭氣地瞪福安一眼,應聲退下,一邊轉身一邊想,半個時辰夠嗎?他要不要晚點再過來?


    半個時辰後?他還想做什麽?


    宋樂儀警惕地看了趙徹一眼,她抿了抿唇角,做了一個十分機智的決定。


    外邊福壽還沒走幾步,書房裏又傳來聲音:“把東西送進來。”是夷安郡主的聲音。


    福壽腳步一頓,他想了想,當即轉身,推門而入。


    還順手接過了福安手裏的另一卷地形圖,將這個木頭腦袋關在了書房門外。


    隨著屋門打開,一道光線打亮了墨色石板地,福壽低著頭,捧著地形圖上前,視線始終沒越過眼前三寸地。


    見福壽這麽懂事兒,宋樂儀微不可察的鬆了口氣,她立身在趙徹身旁,手裏握著一方墨緩緩地磨著,儼然一副紅袖添香的架勢。


    至於摔下桌的筆山與鎮紙,早已被她踢到一旁的角落裏,毀屍滅跡。


    等福壽走了,宋樂儀盯著那地圖卷發怔,方才心裏慌,沒聽見福安說要送什麽,如今見著了,她立刻意識到了這是什麽東西。


    趙徹也沒避開宋樂儀,因為有些事情早晚要麵對,心裏提前有些準備也好。


    在宋樂儀的注視下,他緩緩展開了兩幅地形圖。一副上畫著完整的蜀國,一副為局部城池與地勢,上麵有駐兵和邊防的標注,兩幅想對應。


    這是大越派遣去蜀國的士兵,繪製的最新地形圖。


    在桌子上看不是很方便,趙徹便起身,將兩幅地圖掛在了西麵的牆上。


    宋樂儀看著他的背影,終日來埋在她心底的僥幸終於在這一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忽然覺得嗓子發幹,半響,終於小聲問道:“表哥,陛下準備開戰了嗎?”


    趙徹嗯了一聲,手上動作沒停:“ 皇兄調了五萬精銳士兵,駐紮在燕郊的北大營,如今隻差一個名正言順開戰的理由。”


    除此之外,德王傅軒亦還送了成安帝一萬精銳士兵。是因虞日州之死,成安帝與傅軒達成的協議。


    江寧養兵不過十萬,精銳三萬而已,如今大大方方送出了一萬,無異於自斬一臂。


    “什麽時候?”


    “快則今年,慢則明年春天。”


    宋樂儀不爭氣地紅了眼眶,她挪步上前,抱住了趙徹的腰,咬了咬唇瓣,終於說出了那句她思忖已久的話:“表哥,我和你一起去蜀國。”語氣異常堅定。


    趙徹動作一僵,他停下掛地圖的動作,任憑其垂下一角,而後低頭握住她的手,轉過身來,一字一頓道:“不行。”


    宋樂儀神色著急:“蜀越交戰之時,傳來的每一封戰報我都看過,表哥,你帶我一起去,我一定可以幫到你。”


    說著,她還舉了四指保證:“我不上戰場,隻安分的待在後方軍營,絕對不給大越添麻煩。”


    她從來沒如此坦然的在他麵前表現過知曉未來之事,趙徹知道,表妹一向不願意提,那是紮在她心底的一根刺。


    趙徹眸色微動,變得溫潤幾許,連日來的疲憊與掙紮在這一瞬被撫平。不過他依然斬釘截鐵的拒絕:“不行。”


    宋樂儀聽了著急,眼圈裏有淚花打轉,繼續說服:“表哥,我知道很多事情,一定……”


    “表妹,”趙徹打斷她,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伸手揉了揉腦袋,低沉聲道,“那已經是上一世的事情了。”與這一世,再無半點幹係。


    不僅宋樂儀想將前後兩輩子完完全全地割裂開,趙徹亦是。


    宋樂儀一愣:“可是……”


    趙徹淡淡笑了下,俊俏的眉眼間一派自信,他半撐著大腿,將兩人視線拉到齊平:“再言之,在表妹心裏我就這麽不可靠?即便沒有先知,我一樣拿下蜀國。”


    宋樂儀搖頭,生怕他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想讓你不要那麽艱辛。”


    “表妹的心意我知曉。”


    趙徹模樣一如既往的懶散,眉眼浸著笑意,捏了捏她香軟的臉蛋:“我會平安回來的。”


    眼瞧著宋樂儀要掉淚,趙徹手快地壓去她眼角泛出的淚花,輕鬆道:“或許在我出征前,我們還來得及大婚,不過我想了想,此事還是回來等我再說。”


    宋樂儀吸了吸鼻子,不解:“為什麽?”


    趙徹燦燦一笑,善解人意道:“我不想讓我的新婚妻子,獨守空閨。”


    宋樂儀正想說“我不在意,沒事的”,等瞧見他漆黑眼底的揶揄神色,她突然懂了。


    她氣惱地伸手打他一下:“你在說甚麽混賬話!”


    趙徹低聲而笑,一本正經道:“人間倫常,夫妻人倫為始,怎麽混帳了?”


    其實趙徹不是很懂表妹為何如此害羞,在他的認知裏,這不過是如同吃飯喝水一般的尋常事兒。


    於是他決定,好好同宋樂儀說道一番。


    他清了清嗓,沉聲道:“表妹,你可知《**經》曾道……”


    眼見人愈說愈不像話,宋樂儀索性伸手捂了他的嘴,並給了趙徹一個“這麽多年學的禮儀都喂進狗肚子裏了嗎”的眼神,忍不住嗔道:“你整日裏都看的什麽書!”


    即便被捂了嘴,說不清話,趙徹的聲音仍然不停:“自然是有益之書。”


    說完,他頗為好心問了一句:“表妹也想看?”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手心,撩得一陣癢麻。


    宋樂儀推開了他的俊臉,惱道:“不看!”


    趙徹笑了笑,見好就收,也沒再逗她,反正這種事情,他可以用以後餘生,身體力行地向宋樂儀證明,是多麽尋常而又快樂的一件事兒。


    兩人就這麽轉移了話題,有一搭沒一搭聊起了別的。


    ……


    接下來的日子,趙徹每天都很忙碌,仿佛一瞬間,那個曾在燕京街頭囂張跋扈的少年就成長穩重了起來。


    不過即便如此,宋樂儀仍然固執地陪在他身邊,在燕京和燕郊的北大營來回奔走,趙徹無奈,隻能允了她去。


    當年那個“魏子儀”小兄弟重出江湖,隻是到底年歲漸長,過了雌雄莫辨的年紀,即便戴著麵具,也有眼神兒好使的聰明人能看出是怎麽回事兒。


    比如蘇易,在見到宋樂儀那一刻目瞪口呆,原來燕郊馬場裏那個說話帶刺的瘦弱小兄弟,竟然是夷安郡主。


    想起當年他當著“魏子儀”的麵兒言了不少夷安郡主的壞話,蘇易頓時老臉無光,一身窘迫。


    然而蜀越戰爭的爆發,比所有人預想的都要快。


    十一月初六的時候,蜀越邊界傳來消息,說是蜀國士兵突襲蜀越交界十三城。


    明明已經加固過的邊防,在蜀國步兵與騎兵的攻勢下,竟然脆弱如泥土。不過短短八天,便有八城城破,餘下五城死守,亦是危在旦夕。


    成安帝震怒,消息傳回來的當天下午,立刻傳召了朝臣們匯聚紫宸殿,緊急商量對策。


    和平多年的大越,再次陷入戰爭之中,整個燕京充斥著緊張不安的氣氛,燕郊的北大營的將士們每日裏的操練愈加頻繁,隨時準備出征。


    第二天早朝時,成安帝在群臣沸議聲中,力排眾議,堅持封豫王趙徹為主將,而老將軍司馬威為副將。


    除了他有將兵權交給新人的私心,亦是因為司馬威老了,守成有餘,征戰不足。


    而這場關乎蜀國存亡,必定是一場難之又難的艱苦之戰。


    成安帝想著關外虎視眈眈的白狄與邊關魏長青的來信,頗為頭疼。


    大越國力再盛,同時與兩國交戰也是疲憊,成安帝為了穩妥,隻能壓下魏長青的奏章,把進攻白狄事宜,挪到越蜀之戰之後。


    故而,大越與蜀國的這場戰爭,必須以最快的速度結束。


    除此之外,成安帝又封禁軍從構為右將軍,率領兩千精銳禁軍與兩千精銳步兵,輕裝簡姓,奇襲蜀國南山城,那裏有蜀國最大的糧倉。


    ……


    趙徹未及十六歲的年紀,因此提前四個月,匆匆行了加冠禮,已示成人。


    大軍出征那一天,成安帝親自為將士送別,宋樂儀也在旁邊,她敬了趙徹一碗酒,仰頭一飲而近,火辣辣的烈酒嗆得她臉蛋熏紅。


    她眼底忍著淚:“表哥,我等你回來。”等你回來娶我。


    趙徹扯著唇角朝她燦爛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湊到她耳邊,以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表妹,此去蜀國,少則一年,多則兩年,等我回來,我們就成婚,及笄禮也一同補給你。”


    宋樂儀點頭,忍不住囑咐:“一定要平安回來,更不準缺胳膊斷腿!”


    即便趙徹同她解釋了無數遍,一軍主將不會輕易提刀上戰場,更不會輕易受傷,她依然忍不住擔心。


    趙徹笑了笑,沉聲應道:“一定。”


    他漆黑的眼眸落在眼前人明豔的臉蛋上,久久不肯離開,無人知曉,他心裏亦是苦澀難熬。


    隻是有些責任,他得擔著。


    表妹,對不起——


    這一天,宋樂儀站在太寧宮的城樓上,目送趙徹率十六萬大軍離開國都。直到披盔戴甲的士兵們,在眼中化作漆黑一線,再也看不清模樣,她才沉默著,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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