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懷中小東西張牙舞爪的模樣,他寒潭般空寂的心,似有春風拂過,幽幽蕩起漣漪,頃刻間春暖花開。


    人海茫茫,能覓得一知己已是比登天還難,他何其有幸,竟還能將她娶做自己的妻。


    心頭雲翳盡掃,他亦挑高眉頭,捏著她下巴,半威脅半親昵道:“怎的?現在想反悔?晚了!”湊到她耳邊,大肆宣揚道,“你已經是我的了,這輩子都休想再離開!”


    顧慈原隻想給他吃顆定心丸,沒意料他會把話說得這麽直白。登時滿麵羞紅,垂著眼睫,跺腳,“怎、怎麽就是你的了!你你你不要臉!”


    戚北落望著她嬌羞到跳腳的模樣,滿心甜膩,從背後摸出個畫軸,遞去,“之前答應你送給你的畫,拖到現在才畫好,對不住。”


    顧慈微訝,上回在蒹葭洲,她不過是隨口說說,逗他玩的,沒想到真被他記在心上,都忙成這樣了,竟還沒忘......


    鼻頭一酸,她忙眨巴兩下眼,低頭搶了畫軸,慢慢展開看。


    雪白的宣紙上緩緩露出一張嬌麵,眼眸含露,櫻唇微微挑著,兩顆梨渦若隱若現,栩栩如生,竟是她的臉。


    而那眸光中,隱約還藏著個人......仔細瞧,顧慈心頭一蹦,臉上更熱。


    真真不要臉,竟把他自己藏在了她眼中!


    “我……你……”


    她又羞又惱,語無倫次,抬眸卻見戚北落昂著下巴,笑容得意,她更氣了,一把將畫塞回他手裏,“我不要了!”轉身就要走。


    戚北落從背後攬住她的腰,明知故問:“為何不要?”


    手繞到她身前,還要展開畫。


    顧慈臉皮薄,忙摁住他的手,“好好好,我要我要,你不許再打開了。”


    戚北落挑眉,勾了下她紅得幾欲滴血的小耳朵,柔聲道:“這畫是我送你的聘禮,你既收下,就不可再毀婚。”


    顧慈側眸瞋瞪,“不是都有聖旨了麽?作何還拿這個?”


    戚北落鄭重搖頭,“不,那不一樣。聖旨是父皇給的,這是我給的。”遲疑了下,“你……是當真要嫁我,不是別人逼你的?”


    語氣忐忑小心。


    顧慈輕笑出聲,這個呆子,明明方才還那麽霸道,這會子又在怕什麽?故意逗他,“你這樣囚著我,分明是在逼婚,一點誠意也沒有,讓我怎麽答?”


    戚北落笑了笑,鬆開她的腰,繞到她麵前,平舉著畫軸,撩開下擺咚聲跪下。


    “慈兒可願,嫁我為妻?”


    顧慈嚇了一大跳,忙上前拉他起來,“你這是幹嘛,叫人看見可如何是好!”


    可他身體仿佛千斤墜,哪怕她使出吃奶的勁兒,也根本拉不動半分。


    “你可願,真心嫁我?”他抓住她的手,雙目炯炯如火,隻堪堪映出她身影。


    顧慈像被這火燒到,呆呆怔住,眼裏慢慢蓄出淚花,知道自己該張口說話,開口卻啞然,隻能一個勁兒點頭。


    戚北落舒然一笑,起身將她摟入懷中,“想哭便哭吧,沒人瞧見。”


    “去你的。”顧慈哽咽著錘他胸口,“你都說不讓我哭,偏偏還要弄哭我,你怎麽、怎麽……”


    好呀。


    吸了吸鼻子,她紅著眼氣道:“你還準備了什麽,一並拿出來吧。”


    戚北落失笑,“慈寶兒還想要什麽?鳳冠?日後我也這般給你戴上,如何?”


    顧慈嗔他,“你少來,我要有鳳冠,你都是……還敢跪,滿朝文武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我淹死。”


    靈機一動,她抬手指了指天,高高翹起下巴,狡黠道:“我要月亮,你現在就給我摘下來,不然我就不嫁了。”


    戚北落果然愣了一瞬,雙手交於胸前,挑起高低眉,看著她,沉沉吐出一口氣。


    顧慈越發得意,兩眼彎彎,眸子似浸了水的琉璃,明豔得不可方物。


    戚北落偏頭莞爾,“你不是都已經有了麽?怎還向我要?”


    “我......哪有?”


    他抬手輕輕摩|挲她嬌俏粉嫩的眼尾,烏沉眼眸流光溢彩,喃喃道:“這兒有。”


    說完,便俯身,在她眼尾落下一吻。


    作者有話要說:摘月亮真實內心:


    慈寶兒:“我要天上的月亮,不給我,我就不嫁!”


    大蘿北子:“嘖,這敗家媳婦兒。”


    *


    我是個憨憨,竟然又忘了定時qw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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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這一吻,蜻蜓點水般輕輕滑過眼尾,一觸即分,異樣的微癢。


    顧慈身子酥軟了半邊,怔怔望住他。


    纖長的眼睫輕輕顫動,搖碎一片月華,落在她烏黑的眸子裏,像兩輪彎月牙浸在水中。


    真美。


    比月色還美。


    戚北落眸光微蕩,不由自主抬手,粗糲的指腹緩而柔地摩挲自己方才吻過的肌膚,白膩一點點灼上輕俏的薄粉,略略勾著尖兒,如桃夭緩緩在眼前舒展花瓣。


    似有若無地輕笑一聲,他捧起她的臉,慢慢抬向自己,再次俯身靠近。


    這裏人多嘴雜,顧慈知道自己該躲的,可不知為何,她竟下意識閉上眼睛,心頭肆意撞跳,驚慌中隱隱還有些期待。


    溫熱落在她眼皮上,停了許久,又越過鼻梁,落在她另一隻眼上,有意無意地擦著她俏挺的鼻梁,仿佛是在用自己的唇勾勒她麵容,啄了下她鼻尖,遲疑良久,慢慢下移。


    四下幽闃,夜蟲不甘寂寞地嘰嘰鳴唱,叫出一片令人心燥的灼|熱。


    “慈兒......”


    戚北落喚了一聲,喑啞低沉的聲線纏繞耳畔,在寂靜夜色中格外明晰,又輕飄得如同一團雲絮,蕩漾在心頭,沒個抓撓處。


    顧慈還未來得及應聲,後腦勺便被一隻大手托起,緩緩向上帶。


    她長睫細細顫著,在眼瞼投落淺淡弧影,映出暈紅色痕跡。眼皮掀開一道細縫,眸光瀲灩如醉,望進在他深不見底的眸底,逐漸淪陷。


    眼睛再次閉上前,餘光忽然瞥見個人影,她身子猛地一僵。


    戚北落覺察到,轉頭順著她視線望去。


    王德善站在廊下,哭喪著臉,不住拱手朝他們作揖,“殿、殿殿殿下,人都到齊了,就等您二位來,好開席。”


    他捏了把額角沁出的冷汗,末了又補充一句,底氣略顯不足,“是壽陽公主喚奴才來的,不關奴才的事,殿下您可千萬別......”


    戚北落臉色一沉,他立馬住口,做了鋸嘴葫蘆,耷拉著眉梢望向顧慈,都快哭了。


    顧慈原還有幾分尷尬,經這一鬧,心氣兒竟莫名通了,從戚北落懷裏出來,臉龐還紅紅,不敢同他對視,便低頭假裝整理衣裳。


    “那個......你先過去同公主說一聲,我們馬上就到。”


    王德善如聞天籟,連聲應是,趕忙抱著拂塵,溜得比兔子還快。


    顧慈亦不敢再多逗留,加快步子跟上,才走兩步,發現戚北落還站在原地不動彈,麵容沉在樹蔭底下,陰沉得可怕。


    算起來,這已經是第二次,好事被打攪,也難怪他會生氣。


    顧慈忍笑,跑回去拽他袖子,“走啦,別讓他們等急了。”


    戚北落冷哼,抄手而立,頭揚得老高,眼珠子時不時滴溜溜轉下來,凝視她片刻,又悶哼一聲轉回去。


    別別扭扭,委屈巴巴,就差把“哄我”兩個大字寫腦門上。


    這個呆子!


    顧慈簡直要被他氣笑,左右張望,紅著臉,踮起腳尖飛快在他臉上啄了一小下,又飛快地縮回去。


    雙腳還沒站穩,後頸突然被托住,緊接著左臉頰便是一熱,她才反應過來,伸手去捂左臉,右臉又是一熱,兩頰都捂住,額頭又被他香了一口。


    防不勝防。


    顧慈捂著眼睛,褪至脖頸的緋雲再次漫上臉頰,氣憤道:“你、你你......”


    戚北落仿佛沒聽見,氣定神閑地抹了把唇角,顧慈亂拳揮來,他輕輕鬆鬆接住,捏了捏,笑道:“快走吧,別讓他們等急了,這可是你說的。”


    說著,便牽起她的手往前走。


    嬌嫩的柔荑被緊緊攥在熾熱的掌心,掙紮了幾下,漸漸也柔順下來。


    *


    廂房內,寬闊的十二扇排窗全開,窗下置半人高的白底青花汝窯大花瓶,內插時令花卉,清風徐來,幽香不斷,古樸又不失靈動。


    屋子正中,紅木圓桌上早已擺滿珍饈,每樣俱是豐樂樓的招牌菜,還有幾樣是戚北落命宮裏的禦廚,依照顧慈的口味特特做的。


    對麵戲台子已開弦起鼓,咿咿呀呀唱著。


    顧老太太端坐在上首,手指和著鼓樂輕輕叩打。壽陽公主和裴氏各坐其左右,陪她說話。


    顧蘅正和奚鶴卿拌嘴,吵得麵紅耳赤。顧飛卿想解圍,見瓔璣追著小慈和蘿北到處跑,恐她傷著,隻好追去。


    顧慈本想趁他們不注意,偷偷溜進去,卻不料她才跨過門檻,瓔璣便衝過來,一把抱住她的腿。


    “舅母舅母,你是不是真要做我舅母了!”


    屋內談笑聲戛然而止,眾人齊齊扭頭打量他們,掩嘴竊笑。


    顧慈訕訕垂著腦袋,恨不得把臉埋進胸膛裏。


    瓔璣不懂她窘迫,以為她要否認,撓撓頭,開口還欲追問。不想嘴還沒張開,人就被戚北落拎去壽陽公主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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