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慈一愣,紅著臉拍他背,“你幹什麽!”


    戚北落由她鬧,理所當然地道:“這是路費。”穩穩抱住她的腿,起身,“抓緊了!”


    話音未落,人便如離弦的箭,猛然衝出去。


    顧慈尖叫連連,小臉埋入他頸窩,不敢睜眼,“你你你慢些呀!慢些!”


    戚北落“哦”了聲,止步,側眸覷來,“那還要加收路費。”


    “你!”


    “不給我便再快些。”


    說著他便壓低身子,作勢又要跑。顧慈嚇得花容失色,貝齒咬了下紅唇,蜻蜓點水般在他臉上飛快啄了下,哼哼唧唧將臉貼上他後背。


    戚北落看著她小耳朵一點點紅起,忍住笑,心裏隻覺愛極了麵前這女孩兒。


    高興時就在他身邊放肆,生氣了就磨著鋒利的小爪,毫不手軟地報複,待他如尋常人,並不因自己的身份而有所怯懦,敬而遠之。


    他喜歡這樣感覺,他們之間,從來都是平等的。


    “抱穩了。”戚北落蹭蹭她發髻,將她往背上端了端,慢慢悠悠走出這片刺桐林,到岸邊散步。


    夜色迷離,岸邊泊著數點帆影,細流輕晃船舢,“嘚嘚”叩岸。紅楓吹落水麵,搖碎一痕月影。梵誦聲聲入耳,愈顯四周寧靜。


    顧慈軟軟伏在戚北落後背,合眸靜聽他沉穩的心跳。仿佛又回到了那日下雨天,他背著自己穿過漫漫雨霧,一同歸去的時候。


    真想不到,才短短幾個月時間,彼此間的距離就已經拉得這般親近。若是能永遠這麽走下去,那該多好。


    她梗起脖子,湊到他耳邊悄悄問:“我們以後還這麽走下去,好不好?你可不許再胡亂吃飛醋了。”


    戚北落斜去一眼,本能地就要否認,撞見她明媚又不屈不撓的眼波,反駁的話就悉數吞回腹中,歎口氣,不情不願地點了下頭。


    顧慈心生歡喜,雖沒完全相信,但還是滿足地又付了次路費。戚北落眼中霾雲驟散,側頭抵住她腦袋,愛惜地磨蹭。顧慈往回仰頭,他便拱她脖子,張嘴“嗷嗷”,佯裝要咬。


    “哎呀,別鬧了!”顧慈癢得“咯咯”直笑,回瞪他,宜嬌宜嗔。雙腳應和著連綿鍾聲,愜意地踢踏。


    戚北落垂眼看著,笑的絲縷從嘴角曼至眼梢,到底沒忍心拆穿她鞋子裏的秘密。


    一路走過楓橋,王德善就哈腰等在那。


    “殿下,他們四人都已經上岸回去,奴才這就給您們備車。”他遲疑了下,又說,“奚公子和顧姑娘瞧著,好像又大吵了一架。眼下誰也不肯理誰......”


    他不說話了,顧慈大約也能猜到,無奈地同戚北落互望一眼,讓備車回裴家。


    兩人一進門,就分別往顧蘅和奚鶴卿院子裏去,卻得知,顧蘅已被裴老太太喚去她屋裏吃茶,而奚鶴卿卻不知所蹤......


    *


    裴老太太的院子,是裴家規製最好的。坐北朝南,綠植環繞,陽光充沛。


    老人家習慣早睡,平時,院子裏的燈火不到戌時便歇了。


    可今夜,竟一直亮到了亥正。


    “蘅兒,你這般聰慧,想必也猜到,外祖母為何喚你過來。那外祖母,就有話直說了。”


    裴老太太從案頭的白玉竹筐內抓了把果子,笑吟吟地塞到顧蘅手裏,“我拿著你和你表哥的生辰,去廟裏請住持合過八字,說是天作之合,將來定能白頭到老,永保百年。”


    “雖說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我同你母親都覺著,還是該問問你。呃......”裴老太太撐著桌子,往前探身,“你覺著這門親事,可還滿意?”


    顧蘅垂首不語,果子芬芳四溢,捏在手中卻有種鈍痛感。


    外祖母這麽問,不過是走個過場。親事到底成不成,最後還不是得她們說了算?大約今夜一過,所有事就都該塵埃落定了吧。


    若是頭幾日來問,她或許就傻乎乎地點頭了。可現在......她隻知自己不想嫁,但卻不知為什麽。


    案頭燈火如豆,映亮她側臉,雙目空空,皆是茫然。裴老太太嘴巴還在動,笑意溫柔,可她已經聽不清楚。


    “蘅兒,你意下如何?”


    仿佛隻是過了一瞬,又仿佛過了一輩子,顧蘅木木地轉了下眼珠,艱澀地啟唇:“我......”


    大門“砰”聲被踹開,帶起的風,吹得廊下燈籠呼哧搖晃,潑灑出一地昏沉光暈。


    頎長身影赫然立於正中,麵色凜然,雙目如刀,惡狠狠掃過屋內每一個角落。


    裴老太太嚇一大跳,直著眼睛瞪去,唇瓣因憤怒而不停翕動,“你、你放肆!知道這是哪兒,就敢亂闖?今日非得給你點顏色瞧瞧。來人!快來人!”


    奚鶴卿不屑地嗤笑,一聲不吭,拽起顧蘅的手就往外拉。


    顧蘅沒反應過來,手指一抖,果子們順著指縫劈裏啪啦落地,亦如她此刻撞跳無章的心。


    一路穿廊過門,走出院門,奚鶴卿都不言一字。他腳步邁得極大,速度也快,顧蘅被迫小跑。


    枝葉從道邊橫出,簌簌拍打在她臉上。夜露濕了她麵頰,冰冷刺骨。她抖了抖,將將抽回思緒,扭動手腕掙紮,“你放開我!放開!”


    奚鶴卿充耳不聞,越發收緊指根,力氣之大,幾要捏碎她腕骨。


    顧蘅疼得倒吸氣,這才恍然大悟。這人從前並非打不過自己,隻是一直讓著她罷了......


    她呆呆出了會兒神,痛意拱著委屈一並湧上眼眶。


    什麽嘛!


    明明最嫌棄自己的人就是他,這幾日待她最好的人也是他,將她攪弄得心煩意亂後,又什麽也不肯跟自己解釋的人還是他。


    他到底要怎樣!


    顧蘅忍無可忍,抬手咬住他的手,雙目猩紅,想讓他也體會一下自己心中的痛。


    奚鶴卿悶哼一聲,也就隻是悶哼,依舊不肯放手,冷眼睨來。黑眸冷若冰霜,卻又翻湧著熊熊怒火,直要將她吞噬幹淨。


    顧蘅愣住,慢慢鬆開齒關,怔怔望著他的眼。眼淚再憋不住,順著粉白臉頰滔滔垂落。


    “你幹嘛多管閑事,我要嫁誰,與你何幹?我大表兄哪裏不好,連老天爺都說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將來肯定會幸福,你幹嘛攔著!憑什麽攔著!”


    她垂首,拿亂拳捶他。奚鶴卿就站在那由她打,形容蕭條,神色隱在暗處,分辨不清喜怒。


    就在那雨點般的拳頭即將落在他心口時,他忽然抬手攫住,陰冷的遊絲從笑唇上滑過,“天造地設?肯定會幸福?”


    顧蘅心頭一顫,莫名感到一絲危險,扭動手腕試著抽出來,卻聽他咬牙切齒道:


    “顧蘅,我告訴你。這輩子,除了我以外,你誰也別想嫁!”


    說完,就將她一把推倒牆上,狠狠咬住了唇。


    作者有話要說:很好,又親上了一對(/w\)


    插播個帝後的小劇場:


    某天,帝後大吵一架,小蛋糕又輸了。


    岑清秋得意洋洋,招招手,“來,小蛋糕,過來給本宮捶捶腿。”


    戚風蛋糕捏拳,擺起皇帝架勢,試圖挽回顏麵,“你可知,直呼朕的名諱,是何等罪責?朕大可以摘了你的腦袋。”


    岑清秋:“哦。”鳳眼一挑,換了個委婉的叫法,“過來給本宮捶捶腿,蛋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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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突如其來的吻,顧蘅還有些懵。


    熟悉又陌生的氣息灼著她麵頰,重重碾著她唇瓣。


    “疼……疼……”


    她搖頭躲閃,雙手撐在他胸前用力推,卻被他用一隻手輕輕鬆鬆攫住,壓過頭頂,另一手則捏住她下頜。


    高挑身影如一座巍峨的小山,強勢將她籠罩住。


    她再逃脫不得,從昔日耀武揚威的小狐狸,變成一隻可憐兮兮的白兔,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無助地嗚嗚。


    這感覺,十五年來,顧蘅都從未有過。


    且對方還是奚鶴卿,這個被他欺負了十多年都從沒還過手的人?


    顧蘅耳後根不自覺暈紅一片。


    明明應該生他氣,像從前一樣痛揍他一頓,可不知為何,她心底竟一點也尋不到半點生氣的痕跡,隱約還湧出一絲小歡喜和小羞怯。


    有風起,腰間璜佩搖曳纏繞,蕩起一片細碎悠長的輕響。


    綿綿金玉餘波中,心跳宛如鼙鼓動地,顧蘅漸漸軟了身子,微微戰栗,瑟瑟如風中落花。


    這吻,也因這輕|顫,蕩漾得沒了邊。


    奚鶴卿被她的乖巧取悅到,心頭沉沉雲翳散開,嘴角不著痕跡地挑起絲縷弧。


    原本,他是想好好懲罰她,讓她也嚐嚐,自己這幾日所承受的痛苦,然而......


    她可真甜啊。


    不僅甜,還很軟。


    原以為死丫頭見天兒囂張跋扈,從心到身就都該是冷硬的,不料竟這般柔軟,像淋了濃濃一層蜂蜜和糖霜的糯米軟糕,入口後就不講道理地從舌尖直甜到心坎。


    叫他欲罷不能。


    他不自覺柔緩了動作,小姑娘卻開始扭動脖子,往旁邊躲。


    奚鶴卿心頭一沉,半睜開眼。


    門廊上的海棠燈光暈淺紅,映得小姑娘雪腮通紅。


    一雙柳葉眉修得極細,眉下眼眸微微挑起嫣然眼線,眼尾散開淡淡嬌粉,淚珠墜在睫尖,欲落不落。


    顯然是被親狠了,喘不上氣。


    奚鶴卿喉嚨越發幹澀,幾乎是用盡畢生所有克製力,才強迫自己從她唇畔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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