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一勾,扯起幾分奸詐,湊到她唇瓣邊,咬住那點嬌豔欲滴的唇珠,輕輕碾了碾,喑啞道:“說,誰是你的寶?”


    又來了!兜兜轉轉,還是沒繞開剛才的問題。有時候,她真想親自敲開他的腦子,瞧瞧裏頭的構造,看究竟是哪裏出了毛病,能讓他對這些小事執拗成這樣?


    顧慈斜瞪了眼,不說話。


    他也不急,嘬了口她的小嘴,又問一遍,“誰是你的寶?”


    顧慈不答,他又含住她唇瓣,細細地吮。顧慈微微防抗,他便坐起身,將她放平在自己臂彎裏,無處可逃,隻能由他采擷。


    “快說,誰才是你的寶?”


    昏暗的視線,低沉的音調,隱隱約約的冷香,顧慈思緒一片空白,全身力氣如流水般散去,唇被他壓著,含糊又不耐煩地道:“你!你才是我的寶,行了吧,我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這才心滿意足地點點頭,放開她。


    顧慈扭著身子,要坐起來,戚北落卻壓著她的肩,讓她重新躺回去,兩手捏上她的肩,殷勤地幫她舒緩肩背上的疲乏。


    自己隨口應付了一句,還能收到這奇效?顧慈很是受用,閉上眼睛,舒舒服服地享受當朝太子的伺候。


    睡意一點點湧起,她正眯瞪間,肚子上忽然一重,睜眼一瞧。


    戚北落身子半傾下來,側耳貼著她的肚皮,像是在聽她肚裏孩子的動靜。許是因為什麽都沒聽見,他兩道清俊的劍眉擰在一塊,一副發愁的模樣。


    顧慈忍笑,啟唇剛想說:“這才幾個月,寶寶還沒長大,你能聽見什麽?”


    卻見他板著一張臉,抬指,對著自己肚皮正兒八經地教訓道:“聽到你娘親剛才說的話沒有,爹爹才是她的寶兒,你在爹爹後頭,以後別弄錯位置,知道嗎?”


    顧慈:......


    一孕傻三年,懷孕的該不會是他吧?


    *


    戚北落昨夜依舊沒能休息好,翌日一早,頂著兩個黑眼圈就出門上朝。


    他前腳剛走,顧老太太便和裴氏一道進宮,還將上回給顧慈請平安脈的大夫也給帶來。


    最後頭,還慢慢悠悠跟了個顧蘅。


    她這幾日一直在忠勤侯府老老實實安胎,聽壽陽公主說顧慈害喜嚴重,著急得很,今日死活都要隨祖母和母親過來,還把自己安胎的補品全帶了過來。


    估摸著是因為懷了身孕,她身子有些吃不住,剛進宮的時候還沒怎麽,有說有笑、活蹦亂跳的,可走了幾步路,臨到門口人就有些發喘,接不上氣,讓雲錦扶著,暫且先去次間休息。


    北慈宮裏沒有外人,家人間沒有口語上的忌諱,顧老太太拄著拐杖一進門,就著急喊道:“慈寶兒,我的慈寶兒,快讓祖母瞧瞧,你現在成什麽樣了?”


    顧慈扶著雲繡的手出來,“祖母別擔心,慈兒沒事。”


    顧老太太定睛一瞧,眼眶當時就紅了,摟住她不舍得放手。


    “還說沒事呢,你瞧這臉,都瘦脫相了!還有這手,這鐲子都、都要掛不住了。”邊說邊牽起她纖細的手搖了搖,血玉鐲子鬆鬆掛著,隨時都能掉落下來。


    久違的懷抱,久違的檀香,對家人的思念勾得顧慈心裏發酸。她才吸了吸鼻子,眼淚就忍不住嘩嘩如雨下。


    裴氏忙幫她擦,“慈寶兒快莫哭了,懷孕的時候不興哭,對你和孩子都不好。”自己卻克製不住,背過身偷偷抹兩把眼角,招呼大夫過去給顧慈診脈。


    這大夫姓金,最擅婦科,行醫大半輩子,見識過的病例不比宮裏頭的禦醫少,在帝京城內名氣頗大,尋常人家還輕易請不動。若不是與顧老太太從前是故交,他也不會走這麻煩的一趟。


    “老金,你說,我孫女兒這身子,到底能不能調理好?”見他凝眉把脈,許久不說話,顧老太太有些心急,催促道。


    金大夫“嘶”了聲,摸著下巴連聲道奇,“太子妃這一係列症狀,應是害喜所致的孕吐。可從這脈象看,上回在忠勤侯府時,一切都還正常,可現在......怎的惡化得這麽厲害?瞧著......呃,瞧著......”


    他欲言又止,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來。


    顧慈聽出他話裏有話,心頭隱生不祥之感,下意識握住顧老太太的手。


    顧老太太心中亦是不安,但到底是見識過大風浪的人,拍拍她的手安慰,朝向嬤嬤使了個眼色。向嬤嬤心領神會,領著雲繡將屋門都關上。


    “這裏沒有外人,你我又是舊相識,有話直說便是。”


    金大夫低頭垂視足尖,思忖良久,咬牙道:“我也是把老太太您當自己人,才敢說這話。”四下瞅了眼,壓低聲音,“太子妃這毛病,瞧著不像是普通的害喜。”


    此言一出,眾人心頭都大顫了一下。


    在這深宮大院之中,這話是什麽分量?不是普通的害喜,那會是什麽?


    顧慈捏著手,才稍稍琢磨了一下,後背就汗津津濕了一片,正待細問,雲錦突然闖進門,臉色煞白,泫然欲泣。


    “不好了!大姑娘她、她口吐白沫,昏過去了!”


    第90章


    眾人大驚,當下也不敢耽擱,直奔次間去。


    架子床上幃幔低垂,顧蘅躺在一團錦繡中,雙目緊閉,秀眉深鎖,冷汗順著蒼白的臉頰蜿蜒淌下,神色甚是驚惶。


    “蘅兒!”


    裴氏眼淚奪眶而出,腦袋一沉,腳底打了個趔趄,顧老太太忙攙住她安撫。


    顧慈定了定心神,趕緊打發人去太醫院請禦醫,心念一動,又轉向金大夫道:“姐姐一向身心康健,即便身懷有孕,也依舊生龍活虎,今日這倒得......能否請大夫先替她搭個脈?”


    金大夫眼下聽出顧慈話裏有話,看了眼顧蘅的病色,撚須思忖,頷首上去請脈。


    顧蘅被惡夢魘著,仿佛在遭受什麽可怕的酷刑,兩手緊緊攥著被頭,死活不肯鬆手。雲錦和雲繡二人合力,放才勉強掰開她的手,壓在榻邊。


    金大夫先給她施了幾針,待顧蘅神色和緩,氣息平穩,他再懸手搭脈,指尖才碰到她手腕,眉心頓時蹙起,“嘶——”


    顧慈的心跟著揪起,“如何了?”


    “奇了奇了。”


    金大夫喃喃自語,不敢斷言,撐開顧蘅的眼皮查看,又尋來琳琅,細問顧蘅近來的夥食,眉宇間的疙瘩擰得更厲害,像是陷入深思,默然不語。


    “老金,可是蘅兒出什麽大事了?這裏沒有外人,你隻管實話實說,不必隱瞞,我們......”顧老太太咬了咬唇,拄杖敲地,艱澀道,“我們都挺得住!”


    金大夫醒過神,慌忙擺手,“老太太放心,顧大姑娘沒出什麽大事,睡醒了便好。”嘴唇動了動,看了眼顧慈,欲言又止。


    他這一猶豫,愈發作證顧慈心中的猜想。頭腦昏沉了一瞬,顧慈十指緊緊扣進掌心,“姐姐身上可是查出了同我一樣的病灶了?”


    金大夫驚訝於她的敏銳,遲疑了下,點點頭。


    “果然......”顧慈深吸口氣,眼底一片了然。


    顧老太太和裴氏還雲裏霧裏,金大夫索性也不瞞了,直接挑明,“老太太的兩位孫女,恐怕都被人下了藥,且還是同一種藥。”


    眾人皆倒吸口冷氣,裴氏瞪大眼睛,險些承受不住,又要暈倒。顧老太太身子晃了晃,指頭扣著桌板,強行穩住。


    “老金,這話可不是諢說的,你確定兩個丫頭都被人......”


    “千真萬確!”金大夫鄭重其事,賭咒發誓。


    “起初給太子妃診脈時,我還有些猶豫,畢竟我也是中途插手,之前並不知太子妃此前的身子底子,不好隨意斷言。”


    “可大姑娘自打懷孕後,就一直由我負責幫忙配藥安胎。她身體什麽狀況,我最清楚不過。就算再虛弱,也絕不至於像今日這樣,走兩步路就突然倒下。”


    “方才我用銀針試她頸後風池穴,發現針尖發黑,隱有淤血堆積,應是她自身對這毒|物也起了反抗,嚐試排出,一時急火攻心,方才致使她陷於夢魘之中,口吐白沫。”


    裴氏越聽心底越涼,眼裏汪出一泡淚,衝到床邊握住顧蘅的手直哭。


    金大夫連忙安慰,“夫人放心,大姑娘乃習武之人,底板好,且中|毒也不深。我已經給她下了幾針,等她睡醒,再喝一碗湯藥,毒|物應當就排得差不多,不會出事,也不會影響孩子。”


    有他這話,顧老太太吊在嗓子眼的一口氣終於鬆下。


    可話鋒一轉,他又望著顧慈,神情籠上霾色。


    “大姑娘性命無虞,太子妃身上的病灶發現得早,稍加調養,也能調養回來。可麻煩就麻煩在......這毒究竟是如何入體的?倘若查不出來,隻怕今日拔了毒,明日還會再犯,治標不治本。”


    顧慈的手慢慢攥成拳頭。


    入北慈宮大門前,姐姐還生龍活虎的,進門後才出現不適之狀,問題應該就出在東宮這邊。


    可東宮上下的戒備,在皇城內可謂是一等一的森嚴。說句不客氣的,哪怕有天國庫被盜了,東宮都進不了賊。


    究竟是誰,能有這麽大的本事和膽量,敢在戚北落眼皮子底下使陰招?


    顧慈心底隱約也有了幾個人選。隻是,他們是如何下的毒?


    屋內靜悄悄的,偶爾蹦出幾聲更漏滴答的聲響。光影斑駁,半人高的錯金螭獸熏爐緩緩吐出香煙,如雲如霧,熱鬧成片。


    顧慈的麵容沉在後頭,望著熏爐蓋圓弧拱起的背心四爪團龍出神,靈光一閃,猛地攥緊雲錦的手。


    雲錦疼得直抽冷氣,“姑、姑娘,您怎麽了?”


    顧慈咽了咽喉嚨,抬手顫巍巍地指著那熏爐道:“香......香是什麽時候換的?”


    雲繡嗬腰回道:“姑娘,您忘了?頭先太醫說您身子不好,不宜再熏那些烈性香料,太子殿下才讓人換的,就是在您懷......”


    話說到一半,她突然停住,轉目望著那片飄渺香煙,嘴唇幾乎是在一瞬間完全褪成白色。


    眾人立馬明白過來,金大夫命人倒了一盆清水來,小心翼翼地取爐蓋、爐口、爐身三處的香灰散入水中,又從藥箱裏拿出一個瓷瓶,撒入些許粉末,對著日光靜靜觀察,細嗅。


    北慈宮大門緊閉,向嬤嬤親自領著雲錦、雲繡和琳琅把守各個出入口,連隻蒼蠅都休想飛進去。


    顧老太太氣如山湧,親自出山為姐妹倆主持公道。


    一行摟著顧慈安慰:“慈寶兒莫怕,有祖母在,什麽都不用怕”,一行又將東宮裏頭所有經手過香料的宮人內侍都被叫來,挨個盤問。


    她如今雖上了年紀,但一雙老眸依舊精光湛湛,銳利如刀,誰回話稍有猶豫,她眼刀隨後便殺到,嚇得他們不敢造次。


    可饒是如此,依舊沒問出個所以然。


    “老太太,奴婢幾個當真沒有撒謊。這香雖然更換過,但也都是直接從東宮庫房裏取來的,太子殿下從前就用過,並無問題,請老太太明察。”


    宮人內侍們連連磕頭喊冤。


    顧慈窩在祖母懷裏,起伏不定的心稍稍安穩,冷靜思考。


    宮人們並沒謊,戚北落對近身的東西十分謹慎,寧可用從前自己用剩下來、絕對安全的香料,也絕不會去碰那些樣式新、但安全與否還尚待考證的香。


    莫非真不是香的問題?


    審問陷入僵局,屋內一片沉默,隻聞顧蘅痛苦的哼哼聲,和裴氏低低啜泣聲。


    “老太太,我知道這毒是怎麽來的了!”金大夫捧著水盆,急急忙忙趕來,展現給眾人看。


    原本清澈見底的水波眼下渾濁不堪,飄著惡臭。旁人聞見,隻不過皺了下眉頭,顧慈腹內卻是一陣翻江倒海,險些要把胃嘔出來。


    “果然!果然如此!”金大夫忙將這盆汙水處理了,回來正色道,“這香出自西涼,酷似迦南,原本熏著也並無多大問題,隻因著這熏爐乃錯金所製,同這香混在一塊,再經火一加熱,就會催生出一種無色無味的毒,見效極慢,但傷害卻是致命的。隻有經我手裏的藥粉浸泡後,方才能讓它顯出廬山真麵目。”


    “常人聞了並不會有什麽異樣,但長久聞下去,會逐漸變得嗜睡,待毒|物徹底入體,便會有性命之憂。說直白點,就是在夢中直接睡死過去!”


    “若不是太子妃和大姑娘身懷有孕,對這些極其敏感,咱們恐怕永遠也發現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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