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的事明天說。”


    “有急事?”


    “對。”


    前往機場的高速公路已經亮起了燈,道路上那些車輛引擎的嘈雜聲,此刻在十音耳畔悄悄隱去。


    車廂裏很靜,她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


    “好。就怕你一個晚上都泡湯,我時間上沒法控製。”十音說。


    “有沒有危險?”梁孟冬問。


    “沒有的,你放心!”十音笑得爽朗,“孟冬,謝謝你!我知道你會諒解的!”


    他囑咐:“開慢點。”


    “收到!”十音笑著說,“掛了。”


    “哼。”


    夜裏梁孟冬接江岩來電,問他要不要一起喝酒,他和626隊的人一會兒要去酒吧。


    剛才飯桌上江岩喝了兩杯,又為上次審訊室鐵椅的事情質問吳狄。


    吳狄心情好,說上回是多有得罪,讓江岩有本事請梁先生出來,一會兒他當麵謝罪就是。能發現這麽個大案,梁先生的狗狗plus居功至偉,說起來還應該謝他。


    梁孟冬很困惑,那人說有緊急任務去了機場,這邊隊裏在聚會?


    “他們全隊聚會?”


    “boss不在,十音那丫頭拋下我們約會去了。今天她化了淡妝,好看死了!”江岩想想就很不滿,問了他們全隊,居然什麽都沒八卦出來,“說要去見一個很重要的人!”


    “是麽。”


    江岩身邊有個女聲,是那個林鹿。


    “你們猜我在哪兒刷到餘隊了!簡直不敢置信,在我男神的接機視頻,我男神來南照了!”


    林鹿男神多如牛毛,這說的當然不是梁孟冬。


    那條短視頻隻匆匆帶到十音一個側影,她推著一個行李箱,和一群人一起,正出機場大門。其他粉絲肯定還以為是工作人員,但林鹿一眼就認出來了。


    那邊一圈人擠著腦袋看手機,七嘴八舌。


    梁孟冬隱約聽得見:


    這是誰?鋼琴家?有點帥哦……挺高的,就是臉太白……不夠man啊,你還是粉你的梁大師吧。


    我靠!這小白臉憑什麽攬餘隊的肩!


    白雲上,這是人名?好特別的名字。


    林鹿在嚷:我要打電話給隊長,我要和男神合影!


    **


    機場事件鬧得略微烏龍。


    白雲上的經紀人企圖帶入境的,是一根舊琴弓,鑲了象牙的琴弓。


    那弓毛正好需要換,小白飛俄羅斯演出,便順便帶了它去那裏選最好的弓毛來裝。


    這弓上鑲的是古老象牙,並非貿易品,有林業局專門開具的證明文件。


    回國的時候,經紀人與小白從俄羅斯直飛南照市,因為日程出入,團隊和小白臨時乘了兩個班機。證明文件在小白處,經紀人身上沒帶著。


    小白行前千叮萬囑,強調這琴弓特別重要,經紀人語言又不是很通,與海關發生了激烈衝突。在機場派出所,經紀人一看弄巧成拙,怕海關真給罰沒,急了,想起從前存過的十音聯係方式,找了出來。


    因為語言障礙,又怕影響白雲上的聲譽,之前他隻敢報自己的名字,都不敢大聲吆喝小白的名字。


    十音趕到,誤會澄清,其實也無濟於事。文件隻要還在天上,不能證明那不是非法交易的象牙製品,琴弓依舊拿不走。


    孟冬那邊正式碰麵已另約明晨,十音幹脆陪同那經紀人等待小白。


    小白與她前年偶遇,此後聯絡不多。前些天他來電,提過近期要來南照,沒想到是為了孟冬的音樂會。


    小白的經紀人是個話癆老頭,和十音前年有過一麵之緣,等候的間歇,同她隨意吐著槽,還翻出手機視頻讓她看:


    我家小白又不拉琴,這弓是梁的。你知道梁麽,就是那個梁孟冬。


    這家夥這根弓當寶貝的,弓毛三五個月一換,這次說自己有重要事情,沒法去,才丟給小白。


    細細那麽一根舊琴弓,嬌貴得要命,每次一定要換西伯利亞最好的牧馬尾,毛色不能有瑕疵,必須潔白光滑……小白替他跑一趟,連日常存放環境他都有嚴格規定,還非得小白隔天發溫濕度監控視頻給他。


    小白這個好脾氣,對他言聽計從……


    十音心潮一片暖意,她現在迫切期待小白落地,好拿出文件救出琴弓。


    視頻裏的琴弓,久違了。


    謝謝你,孟冬。


    **


    梁孟冬在電話裏,聽得很清晰。他平時不刷微博,但這個日子,哪位鋼琴家會來南照,他比誰都清楚。


    除了那家夥還能是誰?人是他叫來的。


    說起同學關係,高中到大學,梁孟冬和十音當過五年同學。


    他與白雲上更近些,同窗歲月逾十年;十音與白雲上其實也更近些,附中的高中時代,他倆是同專業的。


    引狼入室、勾肩搭背、被放了鴿子,這哪裏算什麽?


    其實也沒狼,白雲上充其量算隻小白兔。但餘十音一個大活人,他八年來掘地三尺、魚沉雁杳……


    結果你倆一直都有聯係?很好。


    作者有話要說:  孟冬:現在去體檢你絕對不會滿意,全部數值爆表


    第17章 不眠之夜 十七


    不眠之夜 十七


    將近年尾的南照又回了溫,冬夜的風不凜冽,還帶著暖意,連花店都營業到深夜。


    酒吧裏,江岩在揮手:“孟冬!這邊!”


    626的人,大半認得梁先生,都是年輕人,說幾聲“得罪”,一起坐著喝酒,就不尷尬了。


    吳狄親自給他斟了一杯,為之前的怠慢道歉,梁孟冬本來話就不多,一飲而盡。再倒再盡,沒半分扭捏猶豫,倒讓吳狄很激賞:“梁大師很爺們。”


    江岩很意外梁孟冬肯賞光,連連點頭稱是:“也不看看是誰的兄弟。”


    惟獨小鄭直腸子,一旁呐呐說,女朋友沒管好,出事了,最後一眼都不來探望,一點情分不講的?要麽就是慫。


    這算是為許西嶺打抱不平的。


    梁孟冬看他一眼,還是一副懶怠解釋的神情,他端著酒杯,像是總在想其他事。


    “那個根本不是她女朋友,你讓人看什麽?”江岩抱不平,去捶身邊人的胸,“我們孟冬就是懶得說,他哪裏慫?你們別當藝術家都是小白臉,等雲海回來,我讓他倆過招給你們看,不定誰贏誰輸。”


    林鹿眼睜睜看他再捶、再捶,江醫生怎麽亂占便宜。


    眾人皆覺得江岩托大了,不提雲海還好,一提,全隊各自喝悶酒,吳狄又猛灌自己幾杯。


    他已經喝多了,忿忿說回頭要好好審審十哥,拋下一隊的人,跑去和個小白臉約會,到底幾個意思。雲隊那裏,打算怎麽交代。


    林鹿懊悔不疊,說那個人隻是神似,不一定就是餘隊。


    江岩卻說不可能,他還能認錯,就是那二貨!


    林鹿頭回和梁孟冬共飲,很新奇,又是給他斟酒,又圍著說話。


    林鹿酒量不錯,酒過三巡,她隻是話變密了些。將從前隊裏聚餐拍的合影,展示給孟冬看。


    見他目光停留在一張黑白特寫,照片裏的人留著利落短發,穿著迷彩服,笑容歡暢,林鹿湊去講解:“這張有點糊,是我從雲隊相冊裏翻拍的,應該是他們轉業前,在邊防的時候。雲隊愛玩膠片機,這是他自己衝洗的,餘隊的眼睛最美了,是不是?可惜我手機裏沒雲隊妹妹和餘隊的合影,那才是雙嬌合璧,美翻了。”


    她又叨叨給梁大師誇讚自家隊長,如何重情重義英勇無敵立功無數,又如何溫柔善良詼諧風趣。


    總之餘隊在哪兒都是個傳奇。


    聽得江岩“嘖嘖”稱奇:“你說的這人,我怎麽不認識?那貨哪有那麽好,她不過就是不要命,外加一根筋。”


    林鹿發現,梁大師真沒別人說得那麽冷,嘴也並不黑,話雖極少,聽得饒有興致,偶爾還會發問。


    “餘隊長上過警校?”


    “隊長是從前邊防部隊特招的,委培特訓生,特訓生都是破格招收的特殊人才,不是普通渠道來的。餘隊很拚,立功特別多,她的警齡,在她同級的警司裏,算上轉業前的年份都數短的……”林鹿聊起十音簡曆,忽然意識到紀律,有些不該多言,有些眾所周知的事倒無所謂,“隊長鋼琴彈得特別好,不是一般的好您理解麽,專業水準!餘隊和雲隊的合奏簡直是一絕……”


    吳狄早就喝吐,被蔣聰苗輝他們架走了,其他人也陸續散去。剩下的隻有林鹿、江岩和梁孟冬。


    江岩發現梁孟冬的這個喝法,實在是過於生猛了。看得出他很習慣這麽喝,完全勸不住,似乎怎麽喝也都還沒過癮。


    江岩隻好強烈提議玩骰子,真心話。好悠著點喝。


    林鹿第一局勝,平時放得開,當麵她卻不好意思八卦男神:“您一直拉小提琴,難道從沒想過放棄?”


    江岩“切”一聲,什麽破問題。


    梁孟冬說:“我不會做別的。”


    聽起來像沒答,其實他算是誠懇。


    人生一事不為則太長,欲為一事又太短。選都選了,怎麽辦?不過是勉力而為。


    這大概是一種傻,把偶然當成命中注定。


    不比某些人,半道跑了路,說過的話碎在空氣裏,假裝沒說過。


    輪到梁孟冬勝了江岩,他問:“小學二年級冬天,我琴盒的死兔子,你放的?”


    “是活的!”江岩放聲大笑,“你真記仇。那回我爸不讓我養,我想著你這家夥名字比較冷,人也冷,兔子跟著你可以冬眠,開春我再拿回去。後來想想不放心,當天就偷回去了!”


    到了三年級,梁孟冬考入音樂學院附小;江岩小學畢業,江父從s市調任到南照市,江岩轉了學。一晃十七年。


    他這一認罪,被梁孟冬眼風一掃,自灌了兩杯。


    梁孟冬勝率很高,又到他向林鹿發問。


    林鹿有點緊張,結果他問的是:“你們隊,遇過最危險的任務是什麽?挑不違紀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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